第一百六十一章 機緣
那么,當(dāng)初楊采兒是怎么從人家手底下逃出來的?
這個念頭,在王子安腦海中剛剛一閃,他就陷入了沉沉的夢鄉(xiāng)。身邊的楊采兒有些出神地看著倒在自己身邊,呼呼大睡的王子安,眼神格外的柔軟。稍微恢復(fù)了一下精神,就掙扎著爬起來,拿起毛巾,用溫水打濕了,給王子安擦著額頭的汗水,擦的格外的用心仔細(xì)。
……
“宋明府請留步?!?p> 就在王子安呼呼大睡的時候,馬周站在方城縣的長亭處,向一直送出城外的宋克拱手告別。
“多謝你這兩日的盛情款待,待你到京城的時候,一定記得來找馬某,到時候我們不醉不歸——”
馬周笑得十分爽朗,宋縣令也笑得如沐春風(fēng)。一直到馬周一行人走得看不到影子,才轉(zhuǎn)身往回走。調(diào)查救災(zāi)糧倉焚毀一案的馬周終于走了,這讓許多人都不由偷偷地松了一口氣。只有宋克,望著這些人紛紛散去的背影,眼中隱晦地閃過一絲擔(dān)憂的神色。
這馬周,這幾年深得當(dāng)今陛下信重,屢經(jīng)拔擢,短短幾年的時間,已經(jīng)成為當(dāng)朝的侍御史,雖然從品級上只是五品,勉強擠入了朝廷官職的核心,但是當(dāng)官的事情,哪里能簡單的用品級來衡量,重要的是人家簡在帝心。
這樣的一個人,怎么能是一個貪圖酒色的糊涂蛋,怎么可能聞到腥味卻無動于衷?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坐在了火山口上,必須做點什么了,不然等著自己,甚至是自己整個家族的,恐怕都是滅頂之災(zāi)……
“我們真的要走?”
蕭季成望著翻身上馬的馬周,臉上閃過一絲疑惑的神色。馬周聞言,不由哈哈一笑,舉起酒葫蘆,狠狠地抿了一口,然后回頭笑道。
“不然呢?”
蕭季成被問的一愣,臉色都有幾分漲紅。
“走了,走了——”
馬周瀟灑地甩了甩衣袖,撥轉(zhuǎn)馬頭回顧了一下帶著的數(shù)十名官員侍衛(wèi),高聲喊了一句。
“兄弟們,都加把勁,如果今天日落之前能走出方城縣地界,本官請大家喝酒!”
幾十人的隊伍,頓時發(fā)出一陣歡呼。看著隊伍前進(jìn)的方向,季成不由皺了皺眉頭,催馬湊到馬周身邊,壓低聲音問道。
“大人,莫不是弄錯了方向?這好像不是去新野的方向???”
馬周微瞇著雙眼,似乎帶上了幾分醉意。
“為什么一定要去新野?查案子嘛,自然要跟著感覺走,本官感覺,利在西方,自然要往西而行啊——”
蕭季成當(dāng)時就迷了,什么趕著感覺走,有這么查案子的嗎?
然而,馬周似乎沒有解釋的興致了,自顧自地在前面馬背上,醉醺醺地喝著美酒,嘴里還哼哼唧唧地唱起了小曲——好吧,你官大,你有理,蕭季成有些無奈地癟了癟嘴,催馬跟上了隊伍。
沒人知道,馬周青年讀書的時候,有過一個同村的發(fā)小,早年從軍,如今已經(jīng)做到了軍中校尉,而他的駐地,恰好在內(nèi)鄉(xiāng)縣的七里坪……
馬周似乎有了幾分醉意,歪歪斜斜地坐在馬背上,望著遠(yuǎn)方的道路,微微瞇起了眼睛,他不由想起今年初,自己這位發(fā)小給自己的來信。
“政令止于城郭,吏胥盡赴豪門……”
言辭之中盡是對世家豪門把持地方軍政的牢騷,這些年來,眼睜睜看著那些世家豪門的子弟,在地方上打一個圈,鍍一層金,就順順利利地升官金爵,而自己卻不得不蝸居于此,恐怕是要終老在鄉(xiāng)野之間……
“狗娃子,我這次來,就是要送你一場富貴,只是不知道你有沒有當(dāng)年的豪情,有沒有當(dāng)初的氣魄,敢不敢接下……”
馬周有些出神,下意識地又舉起酒葫蘆,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滿口的辛辣,讓他的精神變得更加的清醒興奮,他知道,這不僅僅是他送給發(fā)小的一次機緣,恐怕也是他的機緣。望著遠(yuǎn)方已經(jīng)西斜的太陽,他的眼中宛若跳躍著一絲火苗。
他奉命調(diào)查糧倉被焚之時,就知道事情不會簡單,然而萬萬沒有想到,這水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渾。
真好!
他不由自主地微微抬首,望向長安的某處地方。這一次的事情如果做成了,那里面應(yīng)該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吧?
這幾年,他奇跡般在朝堂崛起,無數(shù)人羨慕他的機遇,贊嘆他的才華,然而他自己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陛下需要一把劍來對抗世家勛貴的影響,而自己的出身決定了,自己恰好就是那一最合適的劍。
如今,陛下已經(jīng)出招,剩下的就要看自己這把寶劍的價值了。
“狗娃子,能不能成事,要看你的了?!?p> 馬周拎起酒葫蘆,狠狠地抿了一口,展目遠(yuǎn)望,天高云淡,牧野低垂,有風(fēng),從天邊生起。
……
盧家大院。
新晉的家庭話事人王氏,腳步匆匆地往后院走去。沿途所過,丫鬟仆人管事無不紛紛避讓,在道路兩旁躬身行禮,就連半路遇到的家族里幾個又臭又硬的老家伙,都帶上了幾分討好的神情。往日里,王氏最是受用,但今天她卻沒有心思理會這些,因為她唯一的寶貝兒子忽然病了。
王氏是盧彥結(jié)發(fā)的妻子,結(jié)婚十幾年來,共生了六女一子,其子最小,如今剛剛五歲,長得粉雕玉琢,伶俐可愛,是一家人的寶貝疙瘩心尖尖。平日里呵護(hù)備至,唯恐有半點閃失,但今日里卻忽然昏厥了……
“李大夫,我兒怎么了?”
王氏望著皺著眉頭,輕輕把自家兒子的手腕放回被褥的李大夫,一顆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貴公子發(fā)病之前,可曾有什么預(yù)兆?”
李大夫是方城縣回春堂的坐堂大夫,醫(yī)術(shù)精湛,是附近幾個縣最為出名的大夫,尤其擅長小兒一科,不過此時他卻是沒有直接回答王氏的話,而是霜眉毛緊皺,抬頭問道。王氏直接把目光望向負(fù)責(zé)照看兒子的幾位丫鬟婆子,兒子一直是自己親自在帶,今日下午自己離開院子之前,兒子還好好的,這半晌的功夫,怎么就昏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