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韓壹現(xiàn)在就在歡慶的人群中,雖然這場歡慶是因為對手進球了,而這個進球,偏偏又同他的失誤有關(guān)。
但是這不是他在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的原因——原因是,他迫切地想融入與大家同歡樂卻不知道該怎么融入;畢竟一直以來,他都只是在努力讓自己成為別人的需要,而不是與此相反。
金韓壹嘆了口氣,他偏過頭看見了站在場邊的金韓曦;他擠出笑容,向“妹妹”揮手示意——放心,我很好!
他才不要讓“妹妹”看見自己的難過——在日本那幾年,這對龍鳳胎就是這樣相互支撐相互鼓勵,才慢慢適應(yīng)生活在異國他鄉(xiāng)的校園。
金韓曦同樣露出微笑,她指指歡慶的人群向“弟弟”示意——跟他們一起呀!你最想要的,不就是有一個這樣快樂的集體嗎?
金韓壹微笑著拍拍胸口,他向“妹妹”搖頭——沒事,不著急。
金韓曦笑著,她的眼睛有些濕潤——此刻,她眼中的金韓壹似乎在時空隧道中急速縮小,又成了幾年前那個孤獨的稚童。
“請多指教!我是金韓壹,我能加入你們嗎?”小學(xué)一年級的金韓壹一次次鞠躬,只想要找到一個能接納他的團隊。
然后,等待他的只是一次次被拒絕。
理由有很多,其中最多的便是“我們都聽不懂你說什么——我們才不要和你玩”。
每一次被拒絕,金韓曦都能清楚地看見,“弟弟”是怎樣紅著臉、憋著淚卻不哭,只是繼續(xù)去尋找團隊——只要能帶上他一起,那就足夠。
但是,有幾個日本孩子拒絕接納金韓壹的理由特別傷人——金韓曦記得清楚。
一個日本孩子說:“聽說你們中國小孩就連摔跤劃破了手都要找學(xué)校的麻煩——我們才不要跟你玩,一邊去!”
其他日本孩子跟著起哄。
“是呀!你們中國小孩嬌生慣養(yǎng),自己玩去,”
“如果把你弄哭了,你的爸爸跑學(xué)校來殺我們怎么辦?”
“回中國去讀書呀!我們學(xué)校不歡迎找麻煩的家長——誰來找麻煩也不行!”
“……”
金韓壹終于哭著跑走,然后躲到一顆大樹的背后痛哭。
金韓曦追了上去,她安慰“弟弟”:“學(xué)校乒乓球部說要中國人呢,我已經(jīng)報名參加了,你也去吧!”
但令金韓曦沒想到的是——金韓壹堅決搖頭,并說了很多狠話,但就是不肯加入乒乓球部。
現(xiàn)在的金韓曦當(dāng)然懂——那是“弟弟”為她有了集體而高興呢,但是“弟弟”不想因為他也加入乒乓球隊導(dǎo)致這個集體變成“兄妹倆+其他人”,耽誤“妹妹”,害她不能迅速融入學(xué)校乒乓球部這個大集體。
但是當(dāng)時的金韓曦是很生氣的——幸好沒等到她爆發(fā),就有一只足球砸中了金韓壹的肩膀;然后金韓壹就趕忙收聲止淚,撿起足球跑向了那群踢球的日本孩子。
金韓曦很害怕,她怕“弟弟”是去跟他們打架,她就趕緊大叫著追了上去。
令她沒想到的是,金韓壹二話不說也不問人家同不同意,就同那群孩子踢起了足球。
巧的是,那群踢球的日本孩子居然也沒人吭聲,就這樣同金韓壹一起,呼喊著、追逐著足球。
后來,金韓壹就加入了足球隊——時光飛逝,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但是,他眼里始終有孤獨意,是淡淡的,揮不走,也驅(qū)不散。
長大后的金韓曦才知道——“弟弟”并沒有那么熱愛足球。
金韓壹只是想有個集體——他恐懼孤獨,所以,他踢成了一名出色的傳球手,使自己成為大家的需要;球隊每一個人都喜歡并需要他的傳球。
突然,球場傳來一陣騷動,打斷了金韓曦的回憶。
她循聲望去,就看見那個黝黑高大的9號在死死箍著“弟弟”的脖子,在往人群中央擠。
“喂——你干什么!”金韓曦緊張得大叫。
然后,她就看到那一群人圍著“弟弟”,不由分說地就把他抬起來往半空拋——就像剛剛拋接13號那樣,起起落落,“哦吼哦吼”。
金韓壹剛開始的時候慌得一匹——納尼?你們這是要嘲諷我接球失誤并造成進球——你們這也太過分了吧,用得著這樣么。
但是,他在這群奇葩的臉上著實看不出一絲嘲諷,只感受得到他們臉上洋溢著的歡樂——是那樣的真實,那樣的親切。
“謝謝!王之大帥,王今天無比舒暢?!币髡b著的王弋昊用力托著金韓壹,讓他舒服地向著半空飛。
“楊帆遠你少眨點眼,去多學(xué)學(xué)人家——看看球是怎么傳的!”覃鷹一邊用力拋接一邊卻是在教訓(xùn)楊帆遠。
“?。。。。。。。。。?!”莫名其妙仰天長嘯的家伙自然是丁徐諾,他挺感激金韓壹——正是這個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家伙,莫名其妙就把王弋昊給激發(fā)了出來,并給自己這邊制造了如此巨大的壓力,這才使得大家只能放下疑慮去專注比賽——直到所有人都趕走了籠罩在頭上的陰云,最后釋放了所有的壓力與憤懣。
漸漸地,金韓壹不再緊張,他開始開心地扮演著那個被拋在空中的球——嘿……這群奇葩帶來的感覺,真的是親切!
陶持一和楊璟澂最先從歡慶的人群中離開,她們走到金韓曦身邊,示意她不用緊張——他們是在為你“弟弟”偉大的傳球組織能力歡呼呢!
金韓曦的眼睛濕潤了,她隨青森山田學(xué)園乒乓球部來中國訪問已經(jīng)有過好幾次了——每一次,她都能在中國感受到親切感。但是這一次,最親切!
今天在同中雅附中乒乓球隊的切磋里,金韓曦一場沒贏,本來是極度沮喪。
結(jié)果就是這位楊璟澂姐姐主動走過來,不僅夸金韓曦打得好,還手把手地教她怎么應(yīng)對中雅球員的發(fā)球。
這位楊璟澂姐姐教球時親切認真的樣子,讓金韓曦感動得想哭,她真想自己也能有這樣的隊友。
而且現(xiàn)在,這樣一群原本陌生的少年,他們本來是在為隊友的精彩進球而歡慶——卻硬是有人發(fā)現(xiàn)了“弟弟”的孤獨與不知所措,就這么生拉硬拽,使得弟弟簡簡單單就融入了他們的集體,一起感受足球的快樂。
金韓曦心里有了新想法——最近,爸爸媽媽有提起過要回國發(fā)展。當(dāng)時我們姐弟還擔(dān)心若離開呆了多年的校園,會不會不適應(yīng)新環(huán)境。
但如果是加入這樣一個集體——那我可以和楊璟澂姐姐學(xué)乒乓;“弟弟”則可以和這幫家伙一起踢球——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喲。
只是,即便爸爸媽媽回國發(fā)展,他們也不一定就是來這座城市吧?
想到這,金韓曦剛剛閃閃發(fā)亮的眼睛又恢復(fù)了正常,她嘆了一口氣。
而被中雅足球小將們放回地面的金韓壹,他想的可跟金韓曦不一樣。
他迅速就跑到桑珊跟前,直接就九十度鞠躬,沒頭沒腦地問:“請原諒——投資你們足球部,需要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