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她跟著父母回舊屋的地下室拿些東西。
和記憶中的場景不大相像。她拎著從中拿出的沾滿了灰塵的滑板在小樓和花園間平仄的小路上滑過幾圈后重新站在黑漆漆的門前。
通往地下室的通道是一條極窄又陡峭的樓梯,不長,盡頭通向左右兩個住戶樓底的開闊空間,各有六扇鐵門,分割了六層十二戶住戶的雜物間。左手第一間就是她家的地下室。
她伸手拉開了燈。
和記憶中的場景不大相像。
室內(nèi)不是記憶中堆滿雜物罩滿防塵藍(lán)布的狹窄空間,立在角落占了四分之一空間的廢棄衣柜不見蹤跡,堆砌起來的被褥電器箱子也不知所蹤。一塵不染,對面墻上立著個鋪滿整面墻的柜子,沒有鏡子,整個空間卻感覺大上不少。
她往前走了走。
室內(nèi)陡然明亮了不少,烏泱烏泱地涌進(jìn)了很多不知是誰的人。父親滿臉笑容地給她一一介紹,亦揚(yáng)著笑臉向他人介紹著他的女兒。
墻上貼著幾張油筆畫出的蝴蝶。
震動的耳膜和眼前絢爛的色彩讓她有點眩暈。
嘈雜得很。
父親帶著她走到立柜的轉(zhuǎn)角,拉開翻轉(zhuǎn)的柜門在背面的不知什么地方拉出來的抽屜里翻找出了一盒完完整整干干凈凈按著顏色排列地整整齊齊的蠟筆。
蠟筆不少,顏色多的亮的斑斕地晃眼。
她有些聽不清他說了些什么。
只是突然推開了柜子。
后面是個開闊的空間。
他四處觀望著,提步越走越快,最后逐漸奔跑起來。
這好像是個商場。
他看著前面扶梯扶手上翻滾的履帶想到。
周圍是群逛商場的人,旁邊有個滋滋冒水的噴泉,水池上飄著幾只小黃鴨,坐在池邊大理石臺子上的小孩伸手去夠掉進(jìn)水里的水槍,樓上圓形回廊里稀稀疏疏站著各式各樣的游客,反光的地面照著他的樣子,運(yùn)動衣,大高個,束著發(fā)帶。
10:57
眼前是天花板。
他陷入惶惶之中。
套著秋衣裹著被子,腳朝床頭頭頂著墻,他的目光穿過琳瑯燈飾后對上鏡面中自己的眼睛,余光瞥見斜搭的書架上滿墻的紙張。
他不能動。
思維尚且活躍,身體卻不受控制。
他呼吸一滯。
意識卻突然下墜。
他從水池里彈起。
迸濺的水花裹挾著發(fā)出尖銳響聲的小黃鴨。
他從空中往下望,滋滋冒水的噴泉,循環(huán)運(yùn)動的扶梯,圓形回廊的二層和三層以及倚著扶手說笑觀望的人。
失重的感覺可不太好受。
11:20
鏡子中的人穿過琳瑯燈飾與他的目光相遇,他冷靜地觀望著他的惶恐與掙扎。
他兀自沉浸在后怕的回味和不安之中。
跤摔得挺疼。
他順著扶梯臺階的棱角一路磕下去,商場噴泉人群小黃鴨像走馬觀花般拂面而過,紛總總快速流逝遠(yuǎn)去,他撲到了一團(tuán)光里去。
11:50
真是疼。
他猛然起身于強(qiáng)烈的心悸之中。
腦子繃成一根弦,耳畔還回響著咚咚的心跳聲,床頭站著一個個子不高的老太太,操著一口上??谝羧缡钦f到,
‘你的比賽要遲到啦。’
轉(zhuǎn)眼便到了賽場。
兩邊是些年代久遠(yuǎn)的歐洲建筑,腳下是條漆了紅漆的塑膠跑道,稀疏人群被攔在黃色帶子之外,前方零零散散跑著幾個貼著號碼的運(yùn)動員。
是場馬拉松啊。
他這么想著。
真是累。
12:10
她掀了眼簾。
大腦回憶著光怪陸離的夢境,涌動的各種感知情緒慢慢消褪下來。
思緒回潮。
身體運(yùn)作自如,就是牙齒有點久睡后的酸麻,正值午時,霾挺重,不見太陽,光線充足。
姑娘摁掉吱喳作響的鬧鐘。
“一覺睡了兩個小時?!彼龂@氣道。
起身,收拾床鋪,出了臥室門。
姑娘處理著手機(jī)的鬧鐘,“四個鬧鐘才把我叫起來,真是厲害了?!痹谧呦驈N房的路上隨手把手機(jī)扔在餐桌上,“一點,來得及。”繼而又投入到新的待辦事項之中。
上周末拿回來的滑板扔在書房角落,商場吃飯后店家送的麻辣火鍋底料置在櫥柜底層,健身的書籍放在鋼琴上落灰,臥室水晶燈鏡面上墜著的百合摔缺了一個口。
想睡已醒,想醒還累。
熬夜后久睡,真是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