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說到為什么調(diào)查佃戶一家的事明明已經(jīng)協(xié)商好了,就只需要等著古先生和周貴拿出來結(jié)果便可。而秦少均和沈夫人卻更加感覺到迷惑了了?那是因為這兩人的迷惑原因各有不同。
于秦少均而言,重點當(dāng)然是在佃戶家那快要命絕氣斷的女孩子身上。
按理說,古先生去佃戶家是喬裝改扮過的,一般人應(yīng)該認不出來。(周貴當(dāng)然另說。)而且,古先生既沒有給佃戶家銀子,也沒明說真正的意圖,不管是誰都看到的情況只會是一個江湖術(shù)士替人消災(zāi)賺點吃飯錢而已,這一件任誰看來都極為平常不過的事情又怎么會引到一些人的側(cè)目了?這引來的人又是誰?目的究竟在哪里?這些人知道不知道借尸還魂這件事?
到了沈夫人這里,她的關(guān)注點比起秦少均則多了一個。
首先,沈夫人也想知道為什么古先生悄瞇瞇地做著連自己和秦少均都不知道的事,怎么的就突然被人發(fā)現(xiàn)了?(周貴當(dāng)然另說。)而這發(fā)現(xiàn)古先生行蹤的,居然還是一股強大的勢力?他們把佃戶一家劫走,明擺著是要對秦家不利。那么,除開秦少原之外,還有誰會一門心思想要秦家不好過了?
第二點,就是周貴聽到的秦少權(quán)所說的那個潛在秦家的高人了。這事真實的機率有幾何?若真是有這么一個人存在,那么這個人又會是誰了?
不對,這人肯定是存在的。要不然,佃戶一家被騙走的事就很難以解釋。但若要是把這人存在的機會換成百分之一百的話,那么古先生和周貴所遇到的怪事,就完全能講得通了。那么,這個人是誰了?又該怎么把他找出來了?秦少原肯定是知道的,但他也一定是不會說的。那這人知道不知道秦少原才是秦少權(quán)背后那個真正掌實權(quán)的人了?這人所動用的力量是他自己另起它處的了,還是就是秦少原手里的那支?最主要的是,這人和秦少原有沒有互動?
但眼下,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秦少均和沈夫人兩人就算是有再多的疑問,不找出線索來也是莫可奈何。只得暫且讓問號留在心底,把持好明面上的平靜局面,不讓更多的波瀾掀起來。
這事交于了古先生,再加上秦少均有力也未必使用得上,所以,秦少均把注意力又重新轉(zhuǎn)回到了秦少原的身上。
算算有幾日未去見秦少原了,自己這思想“激烈交鋒”的時間要是拖太久也不好。秦少均覺得是可以去給秦少原展示一下他多次刺激后是個什么樣的結(jié)果了。想來,最大的刺激已過,秦少原那里也沒有什么可以再刺激到自己的事了。
然而,秦少均還未曾料想到,這個世界太大了,那炙熱的太陽光底下總會是有陰影產(chǎn)生的,而有些陰影的黑色之深就算是有了心理準備也未必能夠做到平心靜氣,只怕是那種震撼會大到無法用言語可表達。
這次秦少均并沒有帶任何東西來見秦少原,只是讓人搬了一把椅子放到秦少原對面,然后就這樣靜靜地坐著,用一種帶有五分呆癡的眼神看著秦少原。
秦少原本以為,秦少均會跟前兩次一樣有諸多的問題提起,讓自己能掃開他心頭的層層疑云。卻沒想到只是被人這樣看著,還不是瞪著。
而秦少均那眼神除開呆癡還十分之飄渺,仿佛那三魂七魄已各自為政,不聽任何使喚,自由散漫隨風(fēng)亂飛去…………,此時也不知還有幾縷在守著本尊…………
這一番光景秦少原生平還是頭一次見到,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大少爺?”秦少原小心地叫了一聲。
秦少均沒有理他。
“大少爺?”秦少原又叫了一聲。
秦少均還是沒有理他。
“大…………”秦少原覺得第三次或許也沒什么效果,于是從坐著的干草堆上站起,來到秦少均的面前,拿手在其眼前晃了晃?!按笊贍??”
秦少均這才有了反應(yīng),伸手拔開了秦少原的手?!吧僭悴挥煤ε?,我沒有瘋也沒有傻。”
“喔。”秦少原用鼻孔應(yīng)了一下,又退坐回到干草堆上。等著秦少均開口。
“我只是覺得太累了?!?p> “近日有什么讓大少爺太過操心的事情嗎?”
“一切按部就班沒多大改變。”
“那大少爺為何會如此疲憊?”
“疲憊嗎?”秦少均無意識地拿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還真沒什么感覺。也許是昨晚那個夢,消耗了許多的精神,今天的臉色才會如此模樣吧?!?p> “什么夢能讓大少爺如此勞神?”秦少原有一點好奇。
秦少均無聲一嘆,神情似較前面更加黯然,“昨夜,夜風(fēng)清朗本是什么都沒有想過的,卻不料,父親不知何故硬生生的擠到了夢里來?!?p> “大老爺?”秦少原的心中一顫,眉毛不自覺地跳了兩下,“大老爺想來是過于思念大少爺了才會來見你的吧?!?p> 真是大老爺秦昂嗎?秦少原是懷疑的,但同時心底亦升起一股無明的喜悅,并且不受控制地竄遍了全身。
“思念?”秦少均一臉不置可否,“到是沒瞧出來。父親面色不悅,言語也多是譴責(zé)我對秦家不善。一夜下來,幾乎無有好話。待天色將明,雄雞報曉之時,便是一轉(zhuǎn)臉拂袖而去,臨走前不悅之情還似有增加?!?p> “喔?!鼻厣僭砬槁槟镜芈犞乜谟縿又膮s是一片喜滋滋,“愛之深責(zé)之切,大少爺不必過于介懷。”
“挨罵的人又不是你,你當(dāng)然可以輕飄飄地說幾句無關(guān)痛癢的話了?!鼻厣倬闪艘谎矍厣僭?,“父親說我,我自是不敢有半句怨言。但,思來想去,多年我哪時哪刻不是以秦家的利益為先,何曾有拖過后腿之事?怎么著就是不善起來了?”
“大少爺是覺得委屈了?”
“委屈不敢當(dāng),想不通還不行么?”
看這情形,還真就是大少爺秦昂找來了。秦少原堅定了這個想法后,喜悅大增,說句狂喜都不為過。但這臉皮上到是一分一毫都不可以表現(xiàn)出來的。所以,忍得還真有幾分辛苦。
大老爺來了!他真的回來了!秦少原喜悅中摻雜著欣慰,看來自己這一年來的辛苦沒有白費。
為了大老爺那宏大的理想和秦家無比光明的未來,自己做了多少在外人看來心狠手辣的事,背負上了無數(shù)人的憎恨和一定會來到的罵名??v然這一切自己都可以不在乎,畢竟燕雀之志豈是平常人能理解的,但大老爺這一趟來大少爺?shù)膲糁兄胁痪褪菍ψ约旱淖鞣ㄓ谝粤丝隙▎??大老爺知道自己的辛苦,了解自己的難處,對于大少爺不開竅、不配合的作法終于是看不下去吧。所以,才會以游魂之身進到夢中教訓(xùn)大少爺!
大老爺,謝謝您的肯定。余下的路不管多么好艱辛,我都會走下去,不至生命盡頭,絕不放棄!秦少原咬著牙,暗暗對游移在天上的秦昂的靈魂發(fā)著誓言。
“大少爺想不通也正常。但大少爺這想不通,只可是平常人的想不通。等到不用平常人的想法了,就不會有這想不通一詞了?!?p> 既然大老爺秦昂已經(jīng)出手,秦少原覺得自己當(dāng)加倍努力才是。大少爺是大老爺一心期許的接班之人,必須施以醍醐,將之點醒。
“平常人的想法?”這一次,秦少均沒有如同前些日子一樣生氣加反駁,浮現(xiàn)出來的是一層濃重的疑惑,口氣也是誠心地詢問,“什么是平常人的想法?”
“有立錐之地,有片瓦遮頭,吃喝不用愁,再娶個美嬌娘,得幾個聽話的子女,便是人生最大樂趣、最大享受了。普通人不都是如此盼望的嗎?”
“人們有這樣的想法難道有什么不對嗎?何況要做到如此,也非易事。許多人窮盡一生,能得一、兩樣都算是上蒼垂憐了?!?p> “福澤薄弱的人當(dāng)然只能有這樣的看法,這說好聽點叫審時度勢,說難聽一點就是眼界太過狹窄。”
“福澤薄弱的人只能如此?”
“大少爺這個世界上,人與人是不一樣的。”秦少原的表情逐漸變化,帶上了一道高高在上的神態(tài)。仿佛已脫離了世俗人間,腳踩云端,斜眼俯視著下面的一干平頭眾生。
人與人不一樣這一點,秦少均到是沒有什么異議。畢竟,他從小生長在富貴鄉(xiāng)中,奮發(fā)讀書上進為得也是博取功名。這生活里的每一樁每一件都彰顯著他與貧苦百姓之家的不同??汕厣僭@表情還是讓他這一介富家子都感覺到了濃濃的不適。
所以,秦少均問道:“有何不一樣?”
“大少爺或許認為,我會以世間的財富地位來做論述。但,我不會?!?p> “人與人的不一樣,不以財富地位來分,又以什么來分了?”秦少均早已把秦少原歸為了腦子不正常的一類。所以聽個與眾不同的新奇到也有趣。
“當(dāng)然是以福澤深厚來分了。世間的這些財富多寡、地位高下,統(tǒng)統(tǒng)都是因為這福澤深厚不一而散發(fā)出來的表象。這些如鏡中之花,水中之月,徒有其影,毫無根本。和那天上的云一樣,隨風(fēng)飄來飄去,聚聚散散容易的很。也似那些水面上的浮萍,東流西蕩,拿不得半分自己的主意?!?p> “這話可笑?!本退闶且b作行進到秦少原那一條路上,秦少均還是邊聽著邊搖頭表示不贊同。
“哪里可笑?”
“若真如你所說,我家這些財富豈不是來得容易,去得也會容易?秦家雖不大,但也是父親幾十年心血積累才有這今日之成就。我雖無才,但要說秦家的一切會像流云和浮萍那般隨時來去,我自問有生之年此等事情絕不會發(fā)生?!?p> “大少爺有這樣的信心是好事。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在時不會發(fā)生就是因為你的福澤深厚了?”
“此話怎么個說法?”
“首先,咱們換個方法為看這世界如何?”
“好?!鼻厣倬呐d趣一點一點地增加,越發(fā)得濃厚起來。
“大少爺你看,這千百年來,朝廷幾多變更,可真能有千年萬年的?根本沒有。為什么會如此了?是開國君王們打的根基不牢固嗎?是守成之主們聚集的財富不夠豐盛嗎?都不是,對嗎?可是,為什么每一朝每一代到了最后就會出來個看不住江山,守不了財富的末世之君了?還不是因為這個人的福澤太薄,故而撐不住這江山和財富了。承受不住,自然就會被壓垮,換上一個能個受用得了的人坐上那位子去?!?p> “是嗎?”
“大少爺不相信。那諸多的前朝歷史,大少爺都是看過的,你仔細琢磨琢磨,就能品得味道所在了。”
歷朝歷代?秦少均笑笑。忽然想起來,自己以前無聊之時也曾與一個人討論過一些非常有趣的話題。十分好奇從她的角度出發(fā)看待這世間的狀態(tài)會是個什么樣子?因為,她所學(xué)、所用,所經(jīng)歷過的事情都不是普通人能了解得到的。甚至,縱是那些學(xué)問高深的大賢們,也是很難觸及到她可以伸手的地方的。畢竟圣人有云:敬鬼神而遠之。
是的。秦少均心中低語:自己請教之人正是仙姑———林三姑。
世間人對以前的事大多已經(jīng)定論,而這些定論也基本被大多數(shù)人所接受。就算偶有持異議者也不過是用世間事論世間事。很少有人能用另一個世界的眼睛來看待和分析的。誠然這些都屬正常,是說誰會有事沒事去和鬼神打交道了?
“仙姑,這鬼神與人世的牽扯深嗎?”從小讀圣賢書的秦少均對鬼神與人間的關(guān)系并不太清楚。
林三姑有點奇怪秦少均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但還是回答道:“非常深?!?p> “怎么個深法?”
“鬼也好,神也好,不都是從人界過去的嗎?”
“人死為鬼可以這么說,可神了?”
“十善生天道。在世時不計個人得失,一心為眾生謀福祉為眾生興大利益者,脫離人間之時便是腳踏天梯,列為神尊之日。大少爺天天念圣賢書,總不會認為孔夫子仙游也是游去鬼道呆著了吧?”
“我……”秦少均被反問的一愣?!白匀徊皇??!?p> “鬼有多種,平常的人成為游魂后,不久就可以重新投胎,再返人間了。而有一類,俗稱餓鬼者則就難說了。餓鬼道和天道就好比人世的兩面鏡子。天道照出來的是心地善良,為公為天下。而餓鬼道照出來的是自私自利,無限的貪婪,且不以邪惡為恥。但是,為惡也有輕重不同,于是又有了地獄道和畜生道的存在。以其作惡的輕與重,分別各入各道?!?p> “那這輕和重由何人來分,該去哪一道又由何人來判了?”
“這個該怎么講了?!绷秩妙D了頓,思考了一下,“大少爺是聰明人,應(yīng)該能聽得明白,理解得了?!?p> “還請仙姑賜教?!?p> “各種鬼神故事,志怪小說寫了很多這方面的趣事。所以在一般人看來,是地府收魂,閻君判罪,小鬼施刑,對吧?”
“難道不對?”
“其實,《太上感應(yīng)篇》中的那句話才是真理,才是正確的?!?p> “哪一句?”
“禍福無門,唯人自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