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天竟未說完？”秦少均未得及思考，脫口而出了一個疑問。
先前，秦少原是講過他和手下人偷聽了秦韻蘭和方小金的談話，也承認是自己及手下人的出現(xiàn)驚嚇到了秦韻蘭才使其出了意外，進而導(dǎo)致了秦韻蘭的死亡。今天又來從提這件事，可見那天秦少原并沒有把實情全盤托出，還留有后手，等著請自己入甕。秦少均深深感受到了秦少原的心機和城府，原來竟然是如此之深。換作從前，自己心中有的必是欣慰與歡喜，但是現(xiàn)在圍繞全身的只有一股深深的惡寒。
可現(xiàn)在是自己有求于秦少原自是不好做什么的，但想想如果長此以往下去，還不知道秦少原已經(jīng)挖了多少個坑等著自己往下跳了？前路看似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背后卻不竟然，會不會有那么一天，自己的所作所為完完全全地被秦少原所控制而不自知了？此人，真心留不得！
是的，秦少均又一次起了殺掉秦少原的心思。
“大少爺，不要著急，這一次我會全部都告訴你的。”秦少原心中還殘留著少許的得意，并未察覺到秦少均的心思變化。
或許，在秦少原看來自己太了解秦少均了，有的是辦法把握住局面甚至是扭轉(zhuǎn)乾坤。但是人心哪里是能被真正預(yù)測得了的？就如同那郊外的野蔓，只要有雨水充足必定會肆意生長，胡亂攀沿，方向和長勢恐怕連老天爺和它自己都難以控制…………
秦少均略略皺眉，隱忍著心中的不滿，“說吧。”
“其實，那天除開知道了韻蘭小姐并不真正癡傻之外，還另外一件更讓我吃驚的事。這件事也是韻蘭小姐必須癡傻的主要原因?！鼻厣僭Ａ艘幌?，想看看秦少均的反應(yīng)。
秦少均回盯了一眼秦少原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繼續(xù)。
“那么我就講得詳細一點吧?！鼻厣僭H為“體貼”地說。
秦少均還是沒說話，那臉色就是“隨你”兩個字。
于是，秦少原接著說道：“韻蘭小姐的癡傻也不完全都是假的，有一陣子，或者說最開始的那一段時間，她的的確確是腦子木訥，什么都不清楚的。后來，經(jīng)過仙姑的妙手，其實已得恢復(fù)正常，但當她把她所知道的向仙姑全部講了之后，仙姑告訴她：為了她的小命也為了娘親和哥哥、嫂子，還有秦家所有的人，她不能把她知道的說出來，并且還得繼續(xù)裝瘋賣傻。仙姑的話對于秦家人來說就如同圣旨一般，因此，韻蘭小姐才會一直演戲。直到跟隨方小金回到了的對方家里，面對絕無可能透露出消息的陌生人才敢說兩句實話?！?p> 秦少均擰了擰眉毛，或許是因為知道了秦韻蘭與曲云苓的關(guān)系，對這個小妹妹在原本的疼愛之上又加了一些，若是原來是七、八分，現(xiàn)在就得有九分了。
“后來了？”秦少均終于開了口，“是什么事讓韻蘭變得癡傻？又是什么原因讓仙姑囑咐韻蘭不要說實話的？”
秦少均明白，林三姑雖不姓秦，但對秦家只有恩義，絕無半分不軌之心，她偏偏不讓韻蘭把事情說出來，必是有著為秦家好的緣故在里面。可是究竟是為了什么了？
秦少原的神情繼而變成了感慨中帶著神秘，一副這事既讓人不好受，但又是一定會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的樣子?！捌鋵嵰矝]什么，只不過韻蘭小姐聽到了一些閑話而已。”
分明就是有密事要說，卻偏偏要用這種不痛不癢的語氣，秦少均不想多言，扔給了秦少原一個包含著嘲弄的冷笑。
這次的故弄玄虛沒起作用，秦少原也沒覺得臉上有什么掛不住的，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說起這些閑話，別人聽了到?jīng)]什么，大不了就是變成一具死尸，封口費都能省了。可偏偏聽在了韻蘭小姐的耳朵里，對于說這閑話的人來說，麻煩是真的大了一點。要換作是我，大概也只能是以同樣的手段行事了?！?p> “什么閑話這么厲害??？”秦少原又開始繞圈子了，秦少均心頭的對他的反感只能是不降反升。
“不只是閑話的內(nèi)容厲害，說這閑話的人的身份和聽這閑話的人的身份也同樣厲害。大少爺你不猜猜是誰嗎？”
“不猜。”秦少均回答得很干脆。
有現(xiàn)成的講答案的人擺在面前，才不要多費腦筋了。
秦少原挑了一下眉毛，可能真沒想到秦少均會是這樣的回答。
“好吧，不猜就不猜，反正就算猜，大少爺也肯定猜不到。就如同當時的我一樣，只有吃驚到底的份。因為這兩個人分別是二太太和二少爺。說閑話的是二太太，聽閑話的是二少爺。大少爺可能猜得到？猜得全啊？”
“少~城？”
如果說沈夫人的出現(xiàn)秦少均的心里還有一、二分底的話，這秦少城的出現(xiàn)可完完全全就是意料之外。這個名字，是秦少均怎么想也不會想到與這件事情聯(lián)系起來的名字。
該起作用了。秦少原暗忖，心頭的那得意又多了三分。“二太太的閑話說得是什么了？她就說了一件事，說了曲少奶奶的死。”
秦少均的眼神一變，凌厲無比。
“是的，二太太把曲少奶奶的死全都講給了二少爺，也就是說，二少爺很早很早就知道了曲少奶奶真正的死因為何了。只可惜，韻蘭小姐到底是個小孩子，玩心頗重，雖是聽到了這些話，也沒多加留意，還是一心想著玩耍，以至于最重要的部分，她根本就沒用心去聽，也就不記得二太太說了些什么。只是最后聽到了曲少奶奶的名諱和一句：大嫂到底是怎么死的？才驚覺起來。結(jié)果這一驚覺就不小心打翻了花瓶，立刻就讓二太太和二少爺發(fā)現(xiàn)了有人在偷聽。”
“然后了？”
“韻蘭小姐也記得不太多了，只記得，二太太一見是她，臉色陡然變得非常得恐怖，質(zhì)問她都聽到了些什么？待韻蘭小姐說了實話之后，才有了少許緩。告訴韻蘭小姐，說自己與二少爺是在商量事情，讓韻蘭小姐不要對外亂講。然而到了當天晚上，二太太忽然就說韻蘭小姐病了，請了大夫，抓了藥?？身嵦m小姐吃完藥后，就神志不清了，渾渾沌沌了多少日子，若不是仙姑回府，只怕是這輩子都不得見清醒了。”
如果這些是真的，那就是嬸嬸給韻蘭下了藥。事關(guān)嬸嬸和少城，就會牽扯上二叔，一路明察下來，這個家就得分崩離析。仙姑是不會讓這種事情發(fā)生的。難怪會讓韻蘭繼續(xù)裝瘋賣傻了。還有一點，只怕仙姑還擔(dān)心嬸嬸這次是給韻蘭下讓人變傻的藥，下一次可能就不會這么仁慈，而是直接下毒藥要了韻蘭的小命。仙姑又不能時時刻刻都呆在府里，萬一有個萬一該怎么辦。聽到這里，秦少均是多少能猜到林三姑的幾分想法的。
“大少爺怎么看？”秦少原突然發(fā)問。“韻蘭小姐的話加上后面二太太對韻蘭小姐的所作所為足可以說明這里面的貓膩必是跟二太太有關(guān)吧？”
“還有別的嗎？”秦少均控制著自己的怒氣，不管是對沈夫人的還是對秦少原的。
“韻蘭小姐的就這么多了。但大少爺你可以想像，我聽到這些話之后有多么的震驚…………”秦少原的表情跟著話語一起變化成了驚訝不已的模樣。
“不過，同時你也很高興是吧？”不管對沈夫人的態(tài)度怎么變化，秦少均也不會認為秦少原是個好人的。
“對?！鼻厣僭环裾J?！耙驗殡S即我就想到了一個計劃，一個能夠揭開二太太真面目的計劃。”
“說得真是冠冕堂皇，你最終的目的不過是拿住這件事作條件，讓我答應(yīng)你的要求嗎？”秦少均可不覺得秦少原是為了伸張正義才處心積慮要揭露這件事的。
“這事上，我是沒什么高尚的精神，不過對于大少爺你而言，我這條件足夠誘人了吧？”
“哼！”
秦少均的態(tài)度又不太好了，但秦少原并不在乎，“我當時就在想二太太明明和曲少奶奶是一家子的骨肉至親，為什么會牽扯上曲少奶奶的死因上了？曲少奶奶和二太太之間到底有什么無法調(diào)和的矛盾，非要鬧到生啊死啊的地步了？所以，我就做了一些調(diào)查，一開始根本沒有個準確的方向，就跟沒頭蒼蠅似的東查查、西查查。好在曲少奶奶娘家的關(guān)系極為簡單，很快，盛姨母這個人就浮出了水面。盛姨母是唯一一個既和曲少奶奶有密切關(guān)系又能與二太太扯上關(guān)系的人。因此，我敢篤定事情的關(guān)鍵就在她的身上。”
“云苓的鬼魂曾跟我說過，盛姨母就在借水鎮(zhèn)附近?？晌艺襾碚胰ィ]有發(fā)現(xiàn)半點蹤跡?！狈凑?，那次與曲云苓在洗云閣的談話已被別人偷聽了，秦少均便不想隱瞞。
“有件事大少爺是不知道的。我懷疑，盛姨母可能主動現(xiàn)身過一次?！?p> “怎么說？”
“這事發(fā)生在瑞泠還活著的時候…………”秦少原把那次瑞泠碰到的那個要求見二太太的婦人之事說了一遍，并且下了結(jié)論?！皬姆N種跡象上來看，這婦人多半就是盛姨母?！?p> “那她現(xiàn)在在哪里？”秦少均心中一陣激動，恨不能立馬找到盛姨母把有關(guān)曲云苓的事問個明白。
其實，秦少均聽了秦少原復(fù)述的秦韻蘭的話也想過去問曲云苓的鬼魂，畢竟，身為當事人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但一來，他還想從秦少原這里了解更多的消息，暫時不能離開。二來，他也害怕曲云苓不會說實話。從曲云苓一直忍著諸多的其它事情來看，在這樣會影響秦家人關(guān)系的大事上，她未必會說實話。所以，還是先從秦少原這里下手吧。
“不知道?！笔ミ@條線索秦少原著實感覺可惜，“瑞清按照瑞泠所說的地方以最快的速度找了過去，卻是空無一人。而瑞泠又是在揣摩著瑞清已經(jīng)去過之后才向二太太稟報的。算來算去，人也不會是二太太帶走的。盛姨母的消失真的就是一個謎。若我一早就尋得了盛姨母，哪里還會上了二太太弄出來的那個假人的當?！?p> “不是你，也不是嬸嬸，就只能是盛姨母自己離開的了。不急，我會想辦法找到她的?！辈皇沁€有古先生在么？這一點，秦少均到不怎么擔(dān)心。
“尋人如同大海撈針，沒有那人貼身用過的東西，古先生也很難找到確切的位置吧?！?p> 秦少原也不是笨蛋，秦少均能說得這么輕松，他就知道有古先生的份。
“那你有何高見？”
“不是還有一個當事人就活在眼皮下嘛，大少爺直接問她不是更清楚？”
“誰？”秦少均很疑惑，還有誰可以詢問？
“二太太?！?p> “什么意思？”
秦少原伸了了個懶腰，拒絕再說下去，“今天就說到這里吧。畢竟事關(guān)大少爺?shù)墓侨庵劣H，大少爺還是回去好好考慮考慮。再說了，二太太是何等人物，要從她口里套真話，非得是下一番功夫不可。而這番功夫不是一日、二日可以成的。須得有耐心。今日就算是在這里全說給大少爺了，也不是馬上就能得個結(jié)果的。不如，大少爺再想想，是否真的要把這事追究到底，挖出根苗來？如果，大少爺信心絕對堅定了，我們再商量下一步吧?！?p> 看來，秦少原這廝早以想好了怎么從嬸嬸那里弄出情況來，只是現(xiàn)在身陷囹圄之中，無法實現(xiàn)罷了。如今偏要在這個點上賣關(guān)子，多半是以退為進，琢磨著向自己提其更多條件。可能也怕自己這里出個偏差什么的。秦少原的這點小心思，秦少均不用猜也能明白。
從秦少原說的韻蘭的情況，到現(xiàn)在左峰用盡手段阻止古先生復(fù)活云苓來看，嬸嬸行事的可疑之處越來越多，嬸嬸身上的疑團也是越來越大。但是，眼前這個人也不是個可以完全相信之人，他的話中有幾分真、幾分假，還得掂量掂量。秦少均從最開始的迫切慌張經(jīng)過中間心頭的怒氣聚集到了現(xiàn)在明白要想了解事情真相必須做好計劃，腦袋冷靜了不少。不管云苓的事如何讓自己心痛，秦少原這人也得小心提防，不能被完全地被他牽著鼻子走。
“好吧。我會想清楚的。我也一定會再來找你的。希望到時候，你能給我一個完美的建議?！鼻厣倬f。
“只要大少爺信守承諾，我必不負大少爺所望。”
既然魚已經(jīng)上鉤了，也就不必急在一時非讓秦少均做點什么。操之過急不是什么好事，這一點秦少原是明白的。
秦少均沒有再看秦少原，徑自走了。
然而，秦少均并沒有去考慮秦少原所提的那所謂的考慮。他想的是另外一件事。秦少原這人并不可靠，嬸嬸那份心思不逼到盡頭也難得真話。那么，不管曲云苓愿不愿意講實話，秦少均都要去找她問一問了。就算曲云苓一樣不會全盤托出，秦少均也有自信只要把三方的話放在一起，必定能拼出個事實真相。
所以，秦少均從秦少原那里一出來，就去找了古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