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秀葉護二話不說,長刀出鞘,鋒芒畢露!
只見一道寒光閃過,那位婢女的手臂被齊整整的削掉,鮮血噴濺了足有一丈遠!她發(fā)出凄厲的哀嚎,躺在血泊里,渾身抽動,那些個仆從們嚇得都退避得遠遠的。
而此前一直又蹦又跳喊著“打死她!打死她!”的翮特勤則嚇得尿了褲子。
丹爍可敦瞪圓了眼,“嚯”的一下站起來,哆嗦著嘴唇斥道:“圖秀!你!你要做什么?”
“我的女人還輪不到你來教訓。”圖秀葉護咬牙沉聲道。
丹爍可敦氣得一口銀牙都快咬碎了。一直冷眼旁觀的都干特勤這時站出來喝道:“你怎么敢對可敦無禮?如此膽大妄為!”
伴隨著都干特勤話音落下的還有那把血淋淋的刀!直直插在他的腳邊!
“沒有砍掉她的腦袋已是給了你面子?!?p> 膽大妄為?他娘的你說對了!這世上還沒有他圖秀葉護不敢做的事!他能忍,也能不忍!
眼前突發(fā)的這一幕讓安遇的腦海一片空白。圖秀葉護自然不怕丹爍可敦,更不怕都干特勤,他不怕任何人,可是他還沒有準備好??!眼下的時機也不對,大戰(zhàn)剛結束,圖秀部落的死傷是最多的,如果突厥的內部矛盾再被大魏的人看到,對突厥會更加不利??伤裁炊碱櫜坏昧?!為了她這個異族的奴隸,不惜在錯的時間錯的場合和丹爍可敦撕破臉,那也就代表和歇尋可汗撕破了臉……
她掙扎著站起來想阻止他再沖動下去,他是要成為草原霸主的人,為了她,因小失大太不值得。
跟來看熱鬧的南頌珩等幾個大魏的人本來沒有近前,通過人群的縫隙影影綽綽的看到些里面的情形。
可當南頌珩聽到那個小忽的痛呼聲,竟心神一動,不由自主的往前走,走進了人群里。不知為何,這明明是別人的家事,可那鞭打聲,小女孩的哭喊聲,聽在耳里,揪在心里。
當他撥開人群,來到最前面,不看一邊的殘酷血腥,也不關心另一邊的劍拔弩張,他的目光落在當中那個傷痕累累還掙扎著要站起來的姑娘身上。她穿著杏白色海棠底的衣裙,梳著突厥女子常見的辮發(fā),除了穿插發(fā)間的一股玉色絲繩,并未佩戴任何首飾。她帶著面紗,露在外面的額頭光潔如瓷,細羽黛眉……
只看到這么多,那個被南頌珩在心里吟念了千萬遍的名字卻脫口而出。
“遇兒……”
他的面上沒有多少表情,看起來甚至有些呆滯,聲音不大,如果不是嘴唇在哆嗦,更像是喃喃自語。
一旁的南風駭然,伸手要拉走將軍,他卻往前邁了一步!中邪了般走到那個叫小忽的姑娘身前,單膝跪下,輕輕扶住了她的肩膀。
她抬起濕潤的雙眸,烏黑的眸子里閃著尚未來得及拭去的淚光,雖然視線有些模糊,但她看清了眼前之人,比以往任何時候,不論是現實中的還是夢中的,不論是決裂之前的還是之后的,都要清楚!
對視的一剎那,兩個人都驚住了!愣住了!萬里晴空像炸了一道雷,氣流凝滯,時光碎了滿天,飛花如幻。
安遇猛的站起來,后退了幾步。雙手空了的南頌珩心頭大震,慌忙站起身伸手要再次抓住她。她卻躲在了圖秀葉護的身后,緊拽著他的衣袖,眉眼低垂,卻依然掩飾不住慌亂。
“不怕,沒事了?!眻D秀葉護柔聲安慰她,雖覺詫異但還是對南頌珩抱以歉意的一笑,但他發(fā)現南頌珩的視線越過了他,緊盯著他身后。那目光如深波如灼炬,像孤狼發(fā)現了肥美的獵物,近乎貪婪,恨不得把他看穿了……
南頌珩的失態(tài)讓在場的人都覺得驚訝。他卻渾不在意,朝圖秀葉護身后的小忽伸出手,又叫了一聲“遇兒”。
圖秀葉護的眉頭幾不可察的皺了皺,下意識的蓋住小忽的手,問道:“南將軍可是認錯人了?”
這時南風跑了過來,反手拉住南頌珩的手臂,壓低聲音道:“將軍,你看清楚了!”
從手臂上傳來的力道讓南頌珩的理智回來了幾分,他把視線從那兩雙交疊的手上移開,看著圖秀葉護坦誠道:“實不相瞞,這位姑娘的眉眼、聲音還有身量都像極了南某的……一位舊識?!?p> 感覺到小忽的手在抖,圖秀葉護安之若素的握緊她的手,微笑道:“小忽從未離開過部落,哪有機會結識像南將軍這樣的人物?”
南頌珩默了半晌,才道:“是我一時魯莽,多有得罪,還望葉護海涵?!?p> “南將軍不過是認錯了人,區(qū)區(qū)小事,何足掛齒?”圖秀葉護狀似無意的笑了笑,“小忽被這些個不長眼的打了,我先帶她回去治傷?!?p> 南頌珩拱手相送,眼看著圖秀葉護攬著小忽的肩走遠,一顆心如離了根的蒲公英飄啊飄,茫茫然不知何方才是歸途。
她沒有回頭。
被晾在一邊的丹爍可敦氣得指甲都快掐進肉里,眸光更如猝了劇毒閃著森寒的光。
尤其當趴在帖木倫肩上的答答朝她吐舌做鬼臉時,她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圖秀葉護在帳外踱步等待了許久,等胖奶媽和醫(yī)師出來了,他又徘徊了一陣才進去。
安遇的傷大多在手臂和背部,此時上過藥正趴在矮榻上,面朝里。圖秀葉護以為她睡了,悄摸剛坐下,她就扭過臉來看著他。
還沒等他開口,她就問道:“那個扶我起來的人是誰?”
“他就是前來議和的安朔軍主帥南頌珩?!眻D秀葉護說著一直觀察著她的神色,她卻只“哦”了一聲就把臉扭了過去。
“他……說你的聲音、眉眼還有身量都像極了他的一位舊識,他還能叫出你的名字。”圖秀葉護放在膝上的手指搓了搓,斟酌了須臾才問,“你……可否認識他?”
“不記得了?!?p> 回答的又快又穩(wěn)。
不記得而非不認識,也可能似曾相識,這回答倒像是真的。圖秀葉護松了半口氣,自責道:“怪我,去晚了,害你受了傷。”
安遇搖搖頭,道:“和讓他們看到我的樣子相比,打幾下不算什么?!?p> 圖秀葉護想安慰她面上的疤痕印子已經非常淡了,原本精美的五官顯山露水,用不了多久就會恢復如初,但轉念一想他覺得沒關系也許她個姑娘家看重呢?
“打在你身,疼在我心吶!”圖秀葉護笑道。
“葉護,為了我在這個時候和可汗撕破臉,值得嗎?”
圖秀葉護抬眉一怔,這丫頭觀察力真不一般,還真是什么事都瞞不住她!
“當然不值得,虧大了!”圖秀葉護順勢躺在她身邊,雙臂枕在腦后,“怎樣?也別讓我虧太多,你以身相許吧?”
安遇悶聲往里面挪了挪。
“我就知道!算了,你好好養(yǎng)傷吧,我走了!”
圖秀葉護起身,卻走不動,低頭發(fā)現衣擺被她拽著,聽見她很小聲的嗡嗡道:“別走,今晚別走……留下來……陪我行嗎?”
話說著,露在外面的耳朵都成了粉紅色的,這丫頭還會害羞???真是罕見!圖秀葉護面上的笑意愈顯,慢慢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