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四章
楚曼萱的微信名字是‘OAVAO’，這應該是一種不太形象符號表情~或者說她只是單純地認為這樣比較有對稱美感。竹子修改完備注名后點開她的朋友圈，朋友圈只顯示三天內(nèi)容，最近的一條動態(tài)是一張手握COCO水果茶的圖片，附帶著文字描述：嘻嘻，完美配方，誰要來嘗嘗？
竹子現(xiàn)在很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覺，他喜歡楚曼萱，說實話他并不了解這人到底怎么樣，但第一眼整體的樣貌、神態(tài)和她個人語言表達所形成的綜合感覺很吸引竹子，這成了他想要更徹底了解楚曼萱的決定因素。
接下來竹子的分析其實很簡單：她剛才跑出去很顯然是要工作，而朋友圈里手握果茶的拍攝很明顯是在店內(nèi)而非門外，也就是說，她應該是在COCO奶茶店里打工。
竹子收起手機離開醫(yī)院，他決定好好認識一下這個看上去就很有故事的人，至少成為普通朋友總行，竹子第一次見到她時就很關(guān)注她，而后又陰差陽錯地救了她還替她付了醫(yī)療費，世界上能有這么巧的事兒？竹子判定肯定是命運故有安排，這讓他增加了很多信心。
最近的COCO奶茶店里沒有看到楚曼萱的身影，他輾轉(zhuǎn)一波來到距離市中心有一點距離的另一家COCO店，在那里，他果然看到了穿著繪有LOGO黑色連身圍裙的她，她當時正在一手叉腰一手點著工作觸摸屏，鼓著腮而后又吐出氣，看上去很可愛。
“你好。”竹子輕聲說，楚曼萱繼而立刻抬頭看去習慣性說“你好歡迎來到COCO請問您——”她認出了竹子，表情短暫僵了兩秒，而后眨巴了幾下眼神情尷尬地說“你~是你——你是叫——竹子對吧？”
“很多人都覺得這個名字很古怪?！敝褡有α讼隆安贿^~的確，我叫竹子，竹筍長大后的竹子?！?p> “我現(xiàn)在在上班?！彼沉搜凵砗蠼?jīng)理打扮的人“我現(xiàn)在~嗯···你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我三點半下班?！彼低悼戳搜凼謾C，確定自己是否有沒回復竹子的消息。
“請問你需要什么嗎？”那經(jīng)理這時看到竹子轉(zhuǎn)過來問，楚曼萱想解釋一下，竹子直接道“我想來一份中杯果茶?！?p> “好的，請稍等?！苯?jīng)理給了楚曼萱一個眼神，楚曼萱點了下頭轉(zhuǎn)身給竹子去調(diào)配，竹子并不是第一次喝果茶，但這次，他感覺自己從來沒喝過這么好喝的茶。
竹子沒去別處，盡管附近就有一個網(wǎng)吧可以供他玩幾把游戲，但他還是呆在了COCO門店里的一個靠窗的角落中靜靜地坐下戴上耳機聽著歌，期間楚曼萱留意到他一直在等，心中故而不斷動著腦筋思索著怎么樣才能把錢湊齊了還給竹子。在等待的過程中，竹子微信上收到了一個消息，楚曼萱發(fā)來了一個微信紅包，里面是217元，竹子看了她一眼，沒有收這個紅包。
三點半不知不覺就到了，楚曼萱在更衣室里脫掉員工裝換回自己的便裝，她坐到竹子的面前，開門見山“我現(xiàn)在拿不出兩千七百多，等我下個月發(fā)工資了我一準兒會還給你的?！?p> “我并不著急?！敝褡佣⒖粗拔矣X得你一定是有什么困難，你不是那種會不還錢的人?！笔聦嵣弦恢敝币暥⒅丝词且环N很不禮貌的愚蠢行為。楚曼萱咽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么，氣氛一度陷入尷尬“你看上去~很會觀察人？”她胡亂接著話題，她覺得自己必須得說些什么。
竹子即時意識到盯看楚曼萱已經(jīng)引起了一種不適，連忙調(diào)整眼神看向別處“我~我叫竹子~我是白鴉職業(yè)技術(shù)學校的畢業(yè)生，我——”
“白鴉職校嗎？”楚曼萱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星河路、白鴉公墓園區(qū)下面的學校？”
“是的。”竹子兩眼放光“難道~你也是？”
“沒錯！我已經(jīng)畢業(yè)三年了，我是10屆的，你呢？”她一轉(zhuǎn)露出那種‘終于找到自己人’的微笑。
“我14的?！敝褡芋@喜地笑道“哇~我沒想到你也是那學校的，這么說你還是我學姐?！本瓦@樣，他們在一起愉快地暢聊了半小時，聊到了學校里發(fā)生的各種各樣的事件以及他們所認識的共同老師，竹子簡單懂得了楚曼萱是信息系學生，她是白鴉城本地人，楚曼萱也懂得了竹子并非本地而是北部縣城來的。
“你應該更謹慎一些，頭孢不配酒是常識。”聊完學校后，竹子認為自己算是她朋友。
“我知道，但昨晚情緒有些失控”她咬著下唇目露回憶，從她微皺的眉宇可以判定這不是個好回憶“而酒精總能對情緒起到一些作用。”
“嗯···發(fā)生什么了？我向來比較擅長傾聽?！?p> “也沒什么。”
“好吧~”竹子有些失落，楚曼萱和他并不熟，不愿意透露內(nèi)心很正常“每個人都有秘密?！彼柫寺柤?。
“不，不是這樣，這其實也不算是個秘密，竹子~認識你很高興，你昨晚救了我的命，我覺得你會是我一個很好的朋友···但朋友之間應該分享快樂，而不是傾訴負面的東西。”楚曼萱捕捉了少年的失落，她不想讓竹子誤以為她有什么防備之心“如果可以的話，我是說你愿意傾聽的話，是的~”她嘆了口氣“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不那么讓人高興的事情?！?p> 竹子嘴角上揚【她已經(jīng)把我當朋友】這是好開端，他點了下頭“我想你一定遇到難處，說吧?！彼冻鰩еб獾耐硇?。
楚曼萱看向門店櫥窗外，微微瞇著眼透過門店玻璃望向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群和車輛，而后瞳孔收縮看著自己在玻璃上極近透明的影子，深吸口氣，最終看向竹子輕啟薄唇“在白鴉城，至少有一半的人是單親家庭，基本上每個人都會告訴你應該孝順父母，但又很少有人會真正去了解別人的童年和真實處境···竹子，告訴我，你父母感情好么？”
“我不確定——應該還行吧”竹子坦白“他們經(jīng)常會吵架，但又總能和好~我覺得長輩的事情與我們不該有太大關(guān)系，怎么~你父母關(guān)系不好嗎？”
“在我很小的時候，大概三四歲的時候，我的父親因為打架傷人坐了牢，判了五年，其實我知道父親不是個壞人，他當時年輕沖動，那個年代大街上到處都是古惑仔~他只是太愛出風頭了。”楚曼萱自嘲地笑了笑“我母親等了他五年，但這五年中發(fā)生了一些不那么光彩，或者說——很骯臟的事”她深吸口氣，努力不讓自己眼淚流出來——這點她做到了“我媽的確是個傻瓜，我知道這事情不應該傳出去，但我就是要說，我恨她——父親不在的期間她懷上了別人的孩子，那個孩子就是我的妹妹，而我媽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孩子父親是誰——或者說，她不想承認?！?p> 這的確讓竹子有些慌亂，他不知道該怎么說，是安慰還是同情還是加入指責她母親的行列？他沒有這個經(jīng)歷他不知道該怎么做，只能睜著眼閉著嘴，有眼神表達同理?！八裕愀赣H后來就——”
“他無聲地離開了家，但有時候還會聯(lián)系一下我，他離開了白鴉也出了省，到了東北那邊重新成了一個家~”
竹子點頭，楚曼萱告訴了他接下來更為震驚的事情“然后我媽~她就靠吸毒來茍且度日”她盡量裝作很輕松地把這個事情說出來“我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接觸到毒品的，我小的時候還不明白為什么她每天都要給自己打針，我以為她生病了，長大后才明白那東西叫海洛因···她神志一天比一天模糊，直到后來警察通過線索找上門，她被送到了戒毒所，而后出來，而后又犯，而后又進戒毒所，反反復復已經(jīng)三次，直到現(xiàn)在她還在戒毒所里呆著，我們的房子都被她變賣干凈，所以~都沒了~這一切都沒了?！敝褡佑^察到一個細節(jié)-楚曼萱不知不覺中捏緊了拳頭，而后又松開“我的妹妹是無辜的，她也是這一切的受害者，或者說她比我更慘，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我知道這些事情說出來可能會對她有負面影響~但你救了我的命，也等于是幫了她~所以我覺得你應該知道這一切。”
“你妹妹多大？”竹子很好奇。
“她今年十七歲，在念高中，她學習很好不像我~也很懂事~”楚曼萱低下頭，說到妹妹她有了些寬慰“她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這么一個親人，在媽媽第一次被抓走的時候我們都還小，她問我我會不會拋棄她···而后我抱著她在出租的小屋里哭了一整個晚上，所以竹子~真的很謝謝你，我真不知道我如果不在了，她一個人該怎么辦?！?p> “答應我，別再說謝了，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竹子面帶思考“所以，你一天要打兩份工的原因就是在于要養(yǎng)你妹妹嗎？”
看上去楚曼萱不喜歡‘養(yǎng)’這個字“我需要幫助她度過難關(guān)，她成績很好，我一定要讓她念完大學?！彼櫨o的眉宇很快舒展“最近我覺得我自己一個人快扛不下去了，我尋求了媽媽那邊的一些親戚想要一些資金幫助，但昨晚那通電話駁回了一切，所以我現(xiàn)在——哦不”她猛然抬眼慌張地解釋“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在說自己困難從而不還你錢，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暫時~手頭有些緊?！?p> 竹子抬了個手勢示意不用多說，他很同情她的遭遇故而本能性想說‘你不用還了’或者‘你這么困難就算了’之類，但又覺得這么說的話會顯得很不尊重人“我知道，我不著急?！敝褡犹稍谝巫由峡粗烂姹砬閺碗s“我不能完全體會到你的感受”他坦白，很認真地看向楚曼萱“你比表面看上去要堅強的多，說真的，我很佩服你~我覺得你一定會得到幸福的。”
楚曼萱微微一笑點了下頭，而后她低頭看了下時間“謝謝你能聽我說這些?！彼鹕怼拔乙呀?jīng)很長時間沒有和別人好好聊這些事了~認識第一天就跟你講這么多~希望你不要見怪。”
“你能跟我說這些說明你信任我，我很高興?！敝褡幼旖俏⑽⑸蠐P，看上去跟她聊天起到了一些正面效果“我猜測，你應該是要去根本料理店工作了?！?p> “是的~日料店晚班五點鐘上，還有半個小時不到，我得趕緊去了?！?p> 竹子露出很陽光的微笑“加油，天道酬勤，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p> “嗯，謝謝你?！背嫘ζ饋砗芴鸷苡兄斡Γ褡右宦匪退搅烁玖侠淼?，而后簡單告別，他今天得回校，把自己的一些東西快遞回家。
在返校的途中，竹子內(nèi)心陷入了一種迷茫和困境，他確定自己還是很喜歡楚曼萱，但不大確定自己是否要追她跟她戀愛，她比竹子大四歲，而且家庭特殊還有個十七歲的妹妹···
正在這時，微信上楚曼萱發(fā)來了一條信息：你是一個很好的人，今天真的很感謝你，我心情舒坦多了~祝你好運。
竹子微微一笑，回復道：你多保重身體，別太勞累，一切都會過去的。
楚曼萱：好的。
他意識到在跟楚曼萱交流時，內(nèi)心涌現(xiàn)著好久都沒出現(xiàn)的悸動，這是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超越了普通的喜歡又沒達到愛，這種情感并非永恒甚至可以稱得上短暫，但必須承認這情感真誠且美好。
是的，竹子也意識到自己很在乎她。
回校后的第二天，他將快遞遞回老家后陷入思考，最終，他挖掘自己的內(nèi)心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不想留給自己遺憾，竹子要去找她，把自己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告訴她，他告訴自己，如果成功的話，像她這樣溫柔勤勞又可愛的姑娘，他一定會用一生去守護珍惜的。
他發(fā)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