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軒三人都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均是一臉茫然。
秦芝冠道:“在天山深處,生長著一種攝陰天蠶,與玄陰蛇一樣,都是至寒至陰之物,不同的是,攝陰天蠶不會傷人,卻能救人,是玄陰蛇的天敵。”
“攝陰蠶有個特性,總是成雙成對,就像是一對形影不離的戀人。其中一只身死,另一只絕不獨活,立刻自殺而死,死后頭頂上會開出花兒來,此花盛開的時間極短,所以名為剎那花,小春若想解毒,就需要在剎那花盛開之時,將其吞入腹中?!?p> 秦芝冠說完,聽者三人都有些動容,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少女沈漫瑤更是為攝陰蠶的至死不渝精神而感動,同時也為木臨春高興。
木臨春問道:“難道不能將攝陰天蠶抓回來么?”
秦芝冠將古籍翻到其中一頁,道:“古籍中是這樣記載的,攝陰天蠶,其形如鱔,其色如雪,首生雙角,攀爬如蛇,居于昆侖極寒之地,離之則立斃……”
木臨春點了點頭,看來為了安全起見,他必須要親自去天山才行。
“木頭,你怎么會中這玄陰蛇之毒呢?”秦軒忽然問道。
“從我記事起,就沒有被蛇咬過,我也不知道為何會中這玄陰蛇毒?!?p> 秦芝冠猶豫片刻,說道:“人要是被玄陰蛇咬了,是斷然活不成的,你這是誤食了玄陰蛇的血肉,才會變成這樣的。”
木臨春聞聽此言,似想起了什么,眼神又暗淡了幾分,臉上出現(xiàn)一抹短暫的痛苦之色。
作為大風(fēng)山紅蓮劍宗宗主木天鈞的嫡子,木臨春從出生的那一刻便注定與眾不同,但讓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是,他的母親生下他以后就去世了,而他也是自幼體弱多病。
這期間自是看過許多名醫(yī),可非但沒能治好,反而隨著年紀(jì)的增長愈發(fā)嚴(yán)重。
前些年聽說附近的東平縣來了一位神醫(yī),木臨春的父親就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將其請去為兒子看病。
神醫(yī)自然就是秦芝冠,他將木臨春帶回醫(yī)館,想盡一切辦法,雖然治標(biāo)不治本,但相比以往,也好上太多。后來,紅蓮劍宗就放心地將木臨春安置在古元堂,并且定期送來一切花銷用度。
木臨春在醫(yī)館一住就是五年,直到今天,才算找到了病根所在,這一晚,他一夜未眠。
豎日清晨,秦軒雇來一駕馬車,送木臨春回大風(fēng)山。
車廂里,平時到一起就喋喋不休的二人竟都沉默起來。
良久,秦軒打破沉寂,“木頭,為何不讓我隨你一起去昆侖?”
“太青州離東玄昆侖山相隔三千里,你是秦叔叔的獨子,我不能讓你隨我一同吃苦冒險。秦叔叔是不會答應(yīng)的,再說了,我爹他自然會派人一路護(hù)送,你就放心吧。”
兩人說話間,馬車行了十多里路,終于抵達(dá)了峰高千丈的大風(fēng)山腳下。
大風(fēng)山坐落于天璽城南邊,若登山俯瞰,可將整座城池盡收眼底。
秦軒下了馬車,但見一座氣勢恢宏的古樸建筑依山而建,幾乎圈起了整座大風(fēng)山。
正門右前方,豎著一塊高達(dá)三丈的巨石,好似負(fù)手而立的仙人一般,上面刻著“紅蓮劍宗”四個灑脫飄逸的大字。
秦軒見那幾個字篆刻的氣勢磅礴,就多看了幾眼,頓覺頭暈?zāi)垦!?p> 字跡之中,竟藏著無窮劍意,直刺人心。
“這是怎么回事?”他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木臨春。
后者看著他的窘態(tài),笑道:“這是本宗開山祖師親手所刻的劍意碑,其中包含了他的劍意,你能有感受到,說明你已算入了劍道之門,我就無法感受到那股劍意?!?p> 秦軒驚訝道:“這么玄乎?”
“玄乎?自本宗創(chuàng)立兩百年間,這劍意碑共擋下了兩百七十三個前來宗門挑戰(zhàn)的劍士,其中劍意之恐怖,可想而知?!?p> 木臨春仰望著眼前高大石碑,眼中滿是敬意。
秦軒聽的震驚不已,問道:“木頭,你家這位祖師爺什么境界啊?”
“本宗開山祖師紅蓮老祖,以劍入天象,是實打?qū)嵉奶斓谰掣呤?。?p> 木臨春說的波瀾不驚,可秦軒的心中卻翻起了滔天巨浪,放眼如今江湖,達(dá)到天道境的高手,據(jù)秦軒所知,連同天下第一孫紅涯在內(nèi),都屈指可數(shù)。他雖知曉紅蓮劍宗冠絕東南太青州,卻也沒有想到其底蘊竟如此之深厚。
神州大地有九州,武道境界分九重。
初天三重境為:金胎、真武、神武,其中以神武境最高;中天三重境為:通玄、化神、天元,其中以天元境為尊。
而天道境,就是傳說中的高天三境的第一重境界,至于再往上的兩重境界,百年來江湖中更是無人觸碰,也只當(dāng)是個傳說罷了。
二人進(jìn)了宗門,秦軒一路東張西望,對劍宗內(nèi)的各種建筑均感新奇,不停問東問西,木臨春沒有絲毫不耐之色,逐一為其解說。
不時有三五成群的劍宗弟子迎面走來,看到這位許久未曾露面的少主后,先是一愣,繼而都爭相上前打著招呼。
木臨春只是笑著點頭回應(yīng),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劍宗少主的氣概展露無疑,讓一旁的秦軒都覺得與有榮焉。
紅蓮劍宗分為內(nèi)外兩院,能夠進(jìn)入內(nèi)院的,無一不是天賦極高的弟子,反之,外院弟子的資質(zhì)就相對較為平庸一些。
每院又分四閣,每閣弟子多則四五百,少則一兩百,八閣弟子加起來少說也有三千人,其宗門實力不言而喻。
又走了許久,秦軒才依稀看到木臨春口中所說的“內(nèi)院”大門,相比之下,果然比外院更為壯觀。
大門兩旁,種有大片蒼翠松柏,兩人走近時,忽聽松林中傳出一陣喧嘩之聲。
木臨春皺了皺眉頭,轉(zhuǎn)身走進(jìn)樹林,秦軒自然也跟了過去。行不多時,就見十多個劍宗弟子聚在一起,將一個十六七歲的白發(fā)少女圍在其中,拳打腳踢,還說著一些極為難聽的言語。
“住手!”木臨春一臉怒容,尚未走近就大叫了一聲。只不過他聲音中氣不足,又加上遠(yuǎn)處那幫人太過吵鬧,根本沒人聽見。
秦軒二話不說,展開身法沖向人群。
木臨春看著他的背影,愣了一下,神色有些復(fù)雜。
秦軒沖到那幫劍宗弟子近前,伸手推開了其中兩人,那兩人猝不及防,被推了一個趔趄,正打算破口大罵,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有一人正目光不善地瞪著他們。
此時天氣尚熱,那人卻一身貂裘,可當(dāng)他們看到那張蒼白瘦削有些滲人的臉孔時,立馬將所有的污穢言語都咽了回去。
一個濃眉壓眼的少年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來到木臨春身前,波瀾不驚道:“哈哈,二哥,怎么回來也不提前通知一聲???”
木臨春皺眉道:“木有歸,身為木家族人,怎可欺凌本宗弟子?忘了宗門規(guī)矩了嗎?”
名叫木有歸的少年擺出一臉無辜,“二哥,這話可不對,怎么叫欺凌???明明是月瑤師妹先動手打人的,我們見她年紀(jì)小,不忍將他送去執(zhí)法堂挨鞭子,這才動手稍微教訓(xùn)她一下,其實根本就沒用什么力氣,你看她哪里有傷???”
木臨春冷冷道:“既然你們都已經(jīng)教訓(xùn)過了,那就趕緊走吧?!?p> 木有歸冷哼了一聲,一臉嫌棄地暼了眼那個名叫月瑤的白發(fā)少女,又狠狠瞪了眼秦軒,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才領(lǐng)著一幫人揚長而去。
秦軒有些氣憤,“就這么放他們走了?”
木臨春嘆了口氣,“不然呢?他們?nèi)硕鄤荼姡憧隙ú皇菍κ?,不放他們走,你還指望我上???”
秦軒有些意外,“可你是紅蓮劍宗的少主啊,你……”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窩囊?”木臨自嘲一笑。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們?nèi)绱似圬?fù)人,你們宗里沒人管嗎?”
“有,但木有歸是我本族之人,與我堂兄木青楓關(guān)系極好,而木青楓的爹,也就是我的叔叔,正是執(zhí)法長老。他們打人不假,但絕不會打手臂和小腿這些地方,你要月瑤如何去驗傷?即便找女弟子驗,她們也會迫于木有歸的威壓而不敢說實話?!?p> 木臨春有些激動,竟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秦軒趕緊伸手替他拍打后背,在他的幾處穴位推拿,木臨春這才好受了一些。
月瑤一臉愧疚,忽然跪在木臨春的身前,說道:“都是我不好,少爺你不要生氣。”
木臨春彎腰將她扶起,“我哪里會生你的氣啊,一定是他們聽說我回來了,在背地說我壞話又恰巧被你聽見,所以你就動起手了,你呀,還是那么沖動,我都不在乎,你在意什么?總有一天……算了,我們走吧。”
月瑤趕緊扶住木臨春往松林外走去。秦軒看著他那裹著貂裘卻依然單薄的背影,竟有些如鯁在喉。
原來平日里那個無所不知、聰明絕頂又身份顯赫的好兄弟,竟然有如此多的無可奈何,連一個女子都保護(hù)不了。
秦軒深吸一口氣,然后緩緩?fù)鲁?,暗暗握緊了拳頭。只不過他沒有看見,前方那個單薄少年縮在貂裘里的手,也在做著同樣的動作。
紅蓮劍宗內(nèi),無數(shù)劍宗弟子頂著初秋的驕陽,在巨大的練武場上揮灑著汗水,是以此刻的劍宗內(nèi)院,就顯得格外空曠。
院中風(fēng)景別致,可秦軒再也沒有了起初的興致。他問道:“你打算何時啟程去昆侖山?”
“明天,明天就出發(fā)?!蹦九R春眼神中似有一種抑制不住的欣喜。
月瑤一聽問道:“少爺要去昆侖山?去那里做什么?”
木臨春笑了笑,就把去昆侖尋找剎那花的事情說了一遍。月瑤聽說少爺?shù)牟〗K于找到治愈的方法,歡喜不已,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說道:“太好啦,少爺,我要跟你一起去昆侖?!?p> 木臨春笑道:“好?!?p> 秦軒不樂意了,陰陽怪氣道:“木臨春,你大爺!為何要讓她去?”
月瑤聽著秦軒出言無禮,心中不悅,又見二人關(guān)系似乎非同一般,所以忍住沒發(fā)。
木臨春平靜道:“因為她本就是昆侖山另一邊的人。”
“天雪帝國?”秦軒有些驚訝。
木臨春點點頭,岔開話題道:“要不要去大風(fēng)山頂上看看?”
秦軒抬頭望著聳入云霄的大風(fēng)山,沉默了片刻,說道:“也逛了挺長時間了,車夫大哥想必都等急了,我還是先回去吧。”
說完轉(zhuǎn)身離開。
木臨春望著他的背影,枯瘦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