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了不行了?!弊吡舜蟾庞邪賮砑墸K長錦吃不消,連連擺手,不顧自己白玉似的衣服一屁股坐在了青石上,小臉熱得紅彤彤的直喘氣,拿手扇了扇風(fēng),嘴里涌上一口苦水,她呸地吐掉,伸手揪住了蕭亦塵的衣擺,“你也坐下,歇會兒?!?p> 斜眼乜他:“你不累嗎?”
蕭亦塵轉(zhuǎn)身輕撩衣袍落地?zé)o聲地坐在她身邊,漆黑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緒。沉默了一會兒,見蘇長錦回過氣來了才道了兩個字:“不累。”
“我累了?!比绻梢缘脑?,蘇長錦都想靠在他身上,但是想到旁邊這個人不是別人,她就有些焉了吧唧的,托腮看著山下,調(diào)子里有些懶洋洋的意味:“難怪沒多少人上山,這真不是人來的地方。”
階路兩旁古樹參天,倒是遮住了正盛的日頭,零零碎碎的樹影灑了一地,碎了一地,帶著些金色的、破碎的光斑。林間有風(fēng)穿,有鳥頌蟲鳴,蘇長錦靜靜坐著,突然覺得有些困倦。這一刻安寧至此,平靜至此,覺得天地都束縛在這一林間,這九百九十級青石階。她從上往下睇望,目光里似乎看到了一層又一層的金色稻浪,起起伏伏像極了海洋,蜻蜓三兩成伙在低空盤旋著,撥開泛黃的草葉偶爾還能看到一只肥碩的老蟋蟀,正悠然自得地翹著腿躺在那曬太陽。蘇長錦瞇起眼睛,不知道這里的秋天,又是什么樣子的呢……
不好說,也許自己再也看不到了呢,也許普渡寺的那個老神棍,真的可以讓她回去,面對那些害她的人,面對那個城市的鋼筋水泥,車水馬龍……
蘇長錦嘆了一口氣,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有些舍不得。為什么會舍不得?她有些迷茫,是這里的生活太安逸了,還是這里的人們都很溫暖?她有一個處處護(hù)著她的父親,有忠心可愛的丫頭,有一個不怎么樣的夫君。雖然這一切都是偷來的……對,偷來的,終究不屬于自己。
蘇長錦在歇這口氣的時間里想了很多,想明白了很多。她問蕭亦塵:“那個無根大師,真的有辦法讓我回家嗎?”
蕭亦塵沒有回答她,反而問了她一個問題:“蘇長錦,你還有家么?”
蘇長錦怔住。
她是沒有家的。她跟蕭亦塵,都是無父無母的孩子。
爺爺奶奶的家是一個很破敗的居民樓,爺爺去世沒多久,蘇長錦去了美國,而那棟樓被房產(chǎn)公司拆遷,改成了一個高檔別墅小區(qū),再也看不見昔日的歡笑喜淚,痛苦難過。
她早就沒有家了。
蕭亦塵見她半晌都不答,盯著她黑漆漆的發(fā)頂看了一會兒,淡淡地說:“你想回去便回去?!?p> 說完這句話,他拍了拍衣袍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像是想拉她起來,只不過又停在半空中,最后只給了她兩個字:“走了。”
蘇長錦還坐在那沒動,聲音悶悶的:“走不動了?!?p> 蕭亦塵輕輕地皺了皺眉:“還沒休息好么?”蘇錦的身體不至于弱到這個地步。
卻在下一瞬,他看見那個作男裝打扮的女子眉眼柔軟,沖他張開雙臂,眼中有淚,她無謂地笑著說:“石階太高,你能不能抱抱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