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正堯看一眼地上的挑衣桿,又看一眼女孩兒。
掛燙機(jī)的霧氣仍在彌漫,他依然看不清,這霧氣朦朧后面的女孩兒究竟長什么樣子。但是有一點(diǎn),他可以肯定,就是女孩兒似乎真的被他嚇的不輕。
他面無表情的彎腰拿起掉在地板上的衣服,隨便抖了兩下就往自己的身上套。
“我不是壞人。”他一邊套一邊說。
只是,這句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如機(jī)器般冷漠,聽起來反倒有些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蘇蕪聽見了穆正堯的話,但她不信他!
這世上,有壞人會承認(rèn)自己是壞人的嗎?沒有!這道理就如同瘋?cè)嗽豪锏哪切┋傋?,一個個都說自己的精神是正常的一樣。
蘇蕪縮在墻角,不敢動,也不敢說話。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如擂鼓一般,而自己也早就沁出了一身冷汗,黏答答的貼在身上。
她只盼望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男人,穿好衣服快些走。她發(fā)誓,如果這次她“大難不死”,以后,她絕對不會再這么拼命,一個人獨(dú)自加班到深夜了。
穆正堯很快穿好了衣服。
雖然是大號的寬松版女裝,可穿在他的身上卻又緊又窄,盡顯逼仄。手臂和小腿的位置也都露在外面一大截兒,看上去相當(dāng)?shù)幕之悺?p> 穆正堯看一眼自己身上這套手短腳斷的衣服,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然后看向蘇蕪的方向,聲音清淡的不起一絲波瀾:“我現(xiàn)在沒有錢,你把賬號給我,明天給你轉(zhuǎn)賬?!?p> “不……不用了。這這這這……這衣服您穿著挺合身的,送給您了。您要是沒有其他事,我我我……我要關(guān)門了!”蘇蕪壯著膽子說完。
這衣服合身?
穆正堯看著蘇蕪睜著眼睛說瞎話,心里發(fā)笑。但他今晚喝了很多酒,腦袋很暈,他笑不出來。
他緩緩靠在了吧臺上:“我想借用你的手機(jī)打個電話?!?p> “在……在吧臺抽屜里?!碧K蕪抬手指了指。
破財(cái)消災(zāi)!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什么也不如自己的小命兒重要。此時的她,真想說一句:大哥,如果你喜歡,手機(jī)送給你也行!
穆正堯拉開了抽屜,一眼就看到了那部白色的手機(jī)。當(dāng)然,抽屜里除了手機(jī)還有蘇蕪說的今天賣衣服的錢。
要是放在平時,他對錢絕對沒有任何興趣。但是今天,他被這個女孩兒當(dāng)成了搶劫犯。甚至,在她的心里,說不定還有別的什么亂七八糟、十惡不赦的罪名。然后,他自己都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態(tài),朝那些錢多看了幾眼。
亂糟糟、紅的綠的都有,大約兩千塊左右的樣子。
他又在心里呵了一聲。
很快移開目光,直接大手一伸,繞過那些錢便把手機(jī)拿在了手里。
“密碼。”
蘇蕪快速報了幾個數(shù)字。
穆正堯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按動。
鎖屏打開的那一刻,他的眼睫劇烈顫抖,心臟也像是突然停止了跳動。他僵在原地,瞬間像是變成了雕塑一般,黑色的眸緊緊盯著手機(jī)屏幕一動也不動。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天地萬物都寂靜無聲。
穆正堯只覺得自己的眼眶發(fā)酸發(fā)脹,像是有什么濕熱的液體就要抑制不住的破框而出。他甚至有些分不清這是在夢中還是在現(xiàn)實(shí)。此刻,唯有手機(jī)屏幕上的女孩甜美的笑容讓他的心一陣陣發(fā)軟,發(fā)疼。
屏幕上的女孩兒小小的一張瓜子臉,皮膚白皙,眉目清秀,笑容甜美……除了那一頭俏麗的短發(fā),竟然與他記憶中的那個她一般無二!
六年!這是他想了六年,找了六年,等了六年的那個她??!
這六年來,他從沒有放棄過找她。這六年來,他幾乎踏破了京都各個公安局、派出所的大門。這六年來,他一直孤身一人,身邊從未有過其他女人。這六年來,他一直住在老房子里,也從未換過手機(jī)號,就是怕她某天突然出現(xiàn)了,會聯(lián)系不到他。
可是,她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再也沒有她的一丁點(diǎn)兒消息。
有多少個夜晚,他都輾轉(zhuǎn)難眠,指間一根香煙伴他獨(dú)坐到天亮。
沒有人會相信,冷漠睿智,不近女色的穆氏集團(tuán)的創(chuàng)始人穆正堯,六年來會為一個女人夜不能寐,肝腸寸斷,嘗盡相思之苦。
穆正堯緩緩抬頭,眼眶漲紅,朝蘇蕪的方向望去。
掛燙機(jī)里已經(jīng)沒有水了,防干燒系統(tǒng)早已自動停止了運(yùn)作。蘇蕪還瑟縮在墻角,見他忽然看過來,她的眼里閃過明顯的防備和害怕,后背又朝墻壁貼的更緊了一些。
看見蘇蕪的動作,穆正堯的心里突然涌上無邊的疼痛和憤怒。她這是做什么?!看見他居然會嚇成這個樣子?她是真的沒有認(rèn)出他?還是根本就已經(jīng)忘了他?!
在酒精的促使下,穆正堯已經(jīng)來不及思考太多。他長腿一抬,幾步走過去,大手一撈便把蘇蕪緊緊抱在了懷~里。
“小五……”穆正堯輕喃,聲音沙啞低沉。
這兩個字一出口,穆正堯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六年了,終于……終于不再是在夢里叫著她的名字了。
濃烈的酒香飄入蘇蕪的口鼻,蘇蕪嚇懵了。
這是她十九年來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抱個滿懷,還是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陌生男人。
男人太過高大修挺,臂膀結(jié)實(shí)有力,像是鐵箍一般緊緊把她箍住。蘇蕪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掙,卻掙不動分毫。
“你放開我!放開我!”她再也控制不住的失聲哭了出來,連聲說,“我不是小五!我不是!……你認(rèn)錯人了!”
蘇蕪?fù)蝗坏目蘼曌屇抡龍蚯逍蚜巳郑⑽⒁徽?,緩緩松了手?p> 得到自由的蘇蕪立刻后退幾步,身子僵直的貼緊墻壁,流著眼淚警惕的瞪著他。
看著被嚇得瑟瑟發(fā)抖的女孩兒,穆正堯晃了晃自己發(fā)暈的腦袋,不僅有些后悔。
他這是怎么了?他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那個二十二歲的毛頭小子,早就過了那個輕狂沖動的年紀(jì)。他已經(jīng)二十八歲了,是個成熟沉穩(wěn)的男人了。
雖然眼前的女孩兒和他記憶當(dāng)中的那個人一模一樣,但是這個女孩兒也實(shí)在太過青澀,看起來也就十八九歲的模樣。
六年過去了,她不可能還是六年前的樣子。
淺月沐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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