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章 一心向南墻

　　“縱使你劍術(shù)再高超，又怎可以一敵萬？”

　　趙熙凌一般不會揭人短處，這兩位師兄妹的感情一向還不錯，就算是尋常意見不合，弄出些動靜也是雷聲大雨點(diǎn)小。

　　紅蓮也不知衛(wèi)莊是說了什么將她惹毛了，反正趙熙凌這一次恐怕是真的生了氣。

　　難道是——

　　【如果你是嬴政，你會怎么下手】

　　紅蓮耳邊又響起衛(wèi)莊問的這句話，可這話又有哪里值得人憤怒至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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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為何如此篤定？”衛(wèi)莊反問趙熙凌：“你……”

　　趙熙凌輕嘖一聲，竟是不想將衛(wèi)莊的話聽完：“百年來，韓國吃的敗仗還不夠多么？”

　　她說完這句話愣了一瞬，隨即反應(yīng)過來，將視線轉(zhuǎn)向紅蓮，只見她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暗叫一聲遭。

　　“原來，近百年來，韓國一直都在戰(zhàn)敗么？”

　　紅蓮呆呆的問出這一句，帳外的篝火盆突兀的響了一聲，營帳之中沒有人回話，紅蓮感到有什么東西在她面前碎掉了，是她的世界破開了一道口子，口子里漫進(jìn)來濃黑的墨，將杜撰出的平和一點(diǎn)點(diǎn)抹平，重新書寫。

　　話已出口，趙熙凌索性不遮掩，對衛(wèi)莊叱道：“我說什么你心里明白，可還要我多說？”

　　衛(wèi)莊看向被她壓在掌下的那張地圖，握緊了拳。

　　可不試一試，他終究不甘心。

　　趙熙凌知道他心病又犯了，當(dāng)下也不再說，走到一旁，一掀袍角，席地而坐。

　　她這兩位師兄都是一心向著南墻，不一頭撞上去勸都勸不回來。

　　這次碰面終是不歡而散。

　　紅蓮不習(xí)慣露營，在衛(wèi)莊安排下來的營帳之中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腦子里全是方才趙熙凌與衛(wèi)莊的對話。

　　她不是個笨姑娘，衛(wèi)莊對著趙熙凌說出那句話一定有他的用意，他真的只是想知道嬴政會如何做嗎？

　　還是想要借此說些別的什么？

　　紅蓮翻身時衣料與被褥的摩擦聲終于讓躺在一邊的趙熙凌受不了了，她本就五感清明，再加上如今心思不靜，一時間也有了脾氣，她坐起身來，指尖一彈，最近的那支蠟燭的燭芯便晃悠著亮了起來。

　　“說吧，有什么想不通的？”趙熙凌看著背對著自己的紅蓮問道。

　　“沒有……”紅蓮嘟囔：“只是被褥有些扎人我睡不著罷了?！?p>　　紅蓮直覺自己想的那事不能就這么說給趙熙凌聽，便找了個過得去的借口，這不說還好，一開口，便覺得這被褥確實(shí)是扎人了些。

　　趙熙凌嘆了口氣：“你莫騙我，如今到了軍營里，有什么就與我說，不要放在心里，這樣不好。”

　　紅蓮當(dāng)然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憋著，憋著憋著就成了心病，她想著，她是珍惜這個朋友的。

　　于是她也坐起來：“先前衛(wèi)莊為何問你那句？你很了解秦王么？”

　　趙熙凌看著紅蓮，那少女的眼中滿是對真相的渴望，她張了張口，她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安全，她并非不相信紅蓮，可人心往往經(jīng)不起考驗。

　　“在來韓國之前，我去過一趟秦國?！壁w熙凌挪到紅蓮身邊去了些，娓娓道來：

　　“你應(yīng)該知道，我的另一位師兄在秦國，是嬴……秦王的首席劍術(shù)教師?！?p>　　趙熙凌來這個世界的時間已經(jīng)夠久了，可仍然一不小心就要對這些歷史名人直呼其名，她一邊改口，一邊看了看紅蓮的反應(yīng)。

　　那少女似是在認(rèn)真的聽，分辨她是否在架謊鑿空。

　　“我沾了師兄的光，秦王身邊呆了些日子，親眼見到他處理過一些政事，多少能猜出些他的想法?！?p>　　“那衛(wèi)莊猜不出么？”紅蓮問道。

　　趙熙凌抿著唇，就在紅蓮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聽到趙熙凌說：“他心里知道，卻要我說，不過是不愿意承認(rèn)罷了?！?p>　　這段話半真半假，沒有一絲破綻，就算紅蓮找人印證，也出不了什么差錯，會告訴紅蓮真相的人要么都發(fā)過了誓，要么就已經(jīng)開不了口。

　　趙熙凌見紅蓮開始琢磨她最后一句話，松了口氣，她還真有些怕這姑娘揪住這點(diǎn)不放。

　　“不愿承認(rèn)……”紅蓮吶吶，有那么一瞬間，她忽然想通了很多事，但剎那一過，方才那種醍醐灌頂?shù)母杏X又消失了。

　　紅蓮開始覺得困了，她不是趙熙凌，身為天地所成，只要天地不滅，就不用吃飯睡覺，她只是個普通的小姑娘罷了。

　　趙熙凌看著紅蓮給自己裹了裹剛才還覺得扎人的被子，呼吸漸漸平穩(wěn)起來。

　　趙熙凌以掌風(fēng)掃滅了燈，方才因興致而起的一點(diǎn)睡意已完全消失不見，她輕手輕腳地出了帳。

　　夜來西風(fēng)吹空林，颯颯如有人，天邊掛著的那輪月亮看著遠(yuǎn)極了，朦朧的白光泛出來，為現(xiàn)實(shí)罩上一層紗。

　　趙熙凌以指為劍，在明月千里之下舞了一套劍法，不是縱橫劍法之中的任何一種，而是共工箓上的那一套。

　　水利萬物而不爭。

　　趙熙凌收了勢，在心中又將這話默念了幾遍，這才躍上樹梢。

　　她本來不喝酒的，可今天不知怎么就想試試一醉方休的感覺。

　　她翻手取了一壺，拔了木塞就往嘴里灌，剛喝沒幾口，一只指節(jié)分明的手便將她手中的壺奪過去。

　　“劍客，不需要酒，那只能麻痹你的內(nèi)心?！?p>　　趙熙凌仰頭對著立于月光下的青年就翻了一個白眼，能說出這等煞風(fēng)景的話語，她不用眼睛看就知道是衛(wèi)莊。

　　“你來多久了？”她大喇喇地攤在樹杈上問。

　　“劍式很不錯，但你的心亂了。”衛(wèi)莊將那沒塞子的酒壺頭朝下，將里面的酒水倒了個干凈。

　　“哼，說的好像你的心靜似的?！?p>　　趙熙凌覺得眼前的月亮有些晃，不過她肯定沒醉，一定是師兄輕功不好，整的這樹杈都在搖。

　　他們這種人除非裝醉，否則是不會醉的。

　　衛(wèi)莊沒接趙熙凌的話，她說的沒錯，自己的心也確實(shí)不靜，自出了谷，有太多的東西占據(jù)了他的心神。

　　力量

　　謀略

　　友人

　　權(quán)勢

　　甚至是……

　　感情

　　這些東西阻攔了他前進(jìn)的腳步，讓他的劍變慢。

　　“明日急行，便能到陽城，你既已猜出嬴政兵力，那你猜，會是哪位將領(lǐng)來犯？”

　　哦，這我知道。趙熙凌心說：內(nèi)史騰。

　　她對著衛(wèi)莊笑了笑，逆著光，師兄面上的表情她看不真切：“應(yīng)該不會是蒙家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