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洛陽行

　　東都，居洛河之北，故取陽也，又名洛陽城。

　　說起洛陽城，北據(jù)秦嶺，南望龍門，東西又有虎牢、函谷這兩大天下聞名的關(guān)隘，周邊群山環(huán)繞，雄關(guān)峻嶺，為歷朝歷代四方諸侯逐鹿中原的必爭之地，因此，有“天下之中”的美譽。

　　到了貞觀年間，由于絲綢之路與隋煬帝開鑿的大運河在此處交匯，因此，其繁華的程度比之長安不遑多讓。

　　吐谷渾一戰(zhàn)，讓王邵領(lǐng)略了大唐鐵騎的威武與步卒的雄壯，但只有到了東都洛陽，才能看到另一支幾乎被后人所遺忘的雄師，那便是大唐的水軍。

　　大唐水軍的誕生，還得拜隋煬帝所賜，要不是隋煬帝東征高句麗，并多次下令組建和廣泛使用水軍，也不會讓李世民撿了個大便宜。

　　李世民上位后，也非常注重水軍的建設(shè)，在洛陽建起多個民港之外，還特意大興土木建起了一個巨大的軍港。

　　若你尋個制高點放眼望去，便能看到大大小小的戰(zhàn)船停泊在軍港中。

　　有五層樓高的指揮艦樓船，有用牛皮覆蓋負責(zé)偵查的艨艟，有船上設(shè)三尺女墻負責(zé)迎敵痛擊的斗艦，有皆由精銳組成負責(zé)奇襲的走舸，有負責(zé)聯(lián)絡(luò)調(diào)度的游艇，也有配備浮板能將海戰(zhàn)化為平地的海鶻。

　　這些船上，除了配有海軍所用的刀槍盾戟弓弩箭矢之外，還設(shè)有絞車弩、拍桿（類似鐵球拆遷車臂）、拋石機等，看上去極具威懾力。

　　另一頭，也就是王邵現(xiàn)在下馬車的地方，屬于民港。

　　與軍港彌漫的那股肅殺之氣不同，此處那是喧囂吵鬧吆喝不斷。

　　岸邊，游客正攜著美眷下船，嘴里不斷說著什么，只是談話的內(nèi)容，早被船工拉纖唱的號子聲所掩蓋。

　　岸上，沿街商鋪的小廝出來站街叫賣，熱情招攬著過客。

　　來往河岸間的，是苦力正在搬運貨物，不時，還吼上那么一嗓子。

　　王邵不自覺的掏了掏耳朵，如此多的雜音入耳，若不是有要事在身，王邵早就躲一邊清凈去了。

　　回頭對馬漢道：“馬叔，是不是找錯了？”

　　馬漢收了韁繩，四顧了一下，也不是很確定道：“回少爺，應(yīng)該是這兒沒錯，崔小姐給老漢的地址還在，要不……”

　　說著，馬漢從懷里掏出了一張宣紙，而這張紙上，是崔鶯鶯給王邵介紹的一位洛陽商賈的住址。

　　“拿來我瞧瞧！”

　　王邵接過宣紙與四周街坊的門牌一比較，果然是在這附近沒錯，便一邊收起宣紙一邊開口道：“應(yīng)該不遠了，實在不行，待會兒尋個路人打聽打聽便是?！?p>　　繞了一炷香，還是沒找到。

　　王邵無奈只能求助路人，隨意一打聽，路人還真知道。

　　原來，那地方就是身后不遠的一間典當(dāng)行，剛才主仆兩人路過不止三次，居然皆未能提前察覺。

　　也不能怪王邵，那間店鋪門面隱藏的太好了，要是將木窗摳去，就只剩下一道門了，若不是有塊招牌，還真尋不到。

　　馬漢在路上就無意間聽過崔鶯鶯與王邵的交談，崔家小姐對這位與自家少爺素未蒙面的生意伙伴推崇備至。

　　如今，馬漢一瞧這窮酸的門面，便能知其三分底細，那是止不住撇嘴道：“少爺，咱們還是回去請崔小姐親自過來引路吧，這破地方肯定不是崔小姐口中的那位什么洛陽大商賈，定是路人瞎指的，許是同名而已?！?p>　　王邵卻是四下打量，一臉的玩味之色，又聽了馬漢的話，當(dāng)即淡淡一笑，搖頭否定道：“不然，馬叔，您看這間當(dāng)鋪，門面雖是寒酸了些，但招牌卻是燙金的?！?p>　　王邵抬手一指，分析道：“樓高三層，往上又不見其他商鋪的招牌懸掛，也就意味著整棟樓皆是屬此間當(dāng)鋪所有，實力可見一斑。”

　　又朝左右店鋪點了點：“瞧見隔壁兩家店鋪沒，看似寬敞，實則只占了臨街一面，左邊是金銀玉石鋪，右邊是專賣扇、梳、鏡、胭脂等女兒家的東西，兩者皆無需具備龐大的倉庫，因此，本少斷定，有九成可能，這兩間店鋪同樣歸當(dāng)鋪主所有?！?p>　　“此間雖魚龍混雜，過客卻是絡(luò)繹不絕，想來生意絕不會差，從另一方面來看，能在這種不甚太平的地段開一間日日出納金銀珠寶卻平安無事的當(dāng)鋪，其背景，肯定不簡單?！?p>　　“綜上所述，我們便可得出一個結(jié)論，咱們真找對地方了，走，進去瞧瞧！”

　　經(jīng)過王邵實力分析一波后，馬漢那是聽的啞口無言，再看向那間寒酸的門面，倒有些高深莫測的感覺，還真有大隱隱于市的意思。

　　主仆兩人入內(nèi)，一門之隔卻別有洞天，里間裝修的極為寬敞，正面，是一排高臺，高過腰部已快及胸膛，饒是王邵這種拔萃的身高，也需微微抬頭才能看到躲在柜面之后的人。

　　高臺左右皆豎著屏風(fēng)，屏風(fēng)之上，雕刻著精美的蝠鼠吊金錢樣式，王邵也不奇怪，凡當(dāng)鋪行都興這個圖案，取諧音“福”字，也象征著有利可圖。

　　被屏風(fēng)所阻隔的是包間與通往第二層的樓道，有兩個手持包鐵木棍的魁梧漢子在邊上把守，想來，未經(jīng)前臺管事同意，一般人是不得隨意亂闖的。

　　見客人進來，擺弄著算籌的掌柜瞇著眼睛探出頭來：“客官何需？是當(dāng)，是按，還是押？”

　　王邵一愣，隨即回道：“皆不是，我是來尋人的！”

　　掌柜哦了一聲，袖口一擺道：“贖人往里走，老夫這兒不接?！?p>　　大唐的當(dāng)鋪王邵還是第一次來，更不知其中行話，一聽“贖人”頓時就皺眉了，拉著馬漢嘀咕道：“怎么，這年頭當(dāng)鋪還興當(dāng)人？”

　　面對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少爺，馬漢第一次感覺少爺他還是個凡人，咧嘴一笑，解釋道：“少爺誤會了，這當(dāng)人就是走個祝福，窮人家生了娃，怕養(yǎng)不活，就到當(dāng)鋪來尋個安慰，將娃娃押在店里，掌柜的會將嬰兒送往神龕叩拜祭祀，再開張假的當(dāng)票，然后再由父母過來贖人?！?p>　　“倒與那取個賤名好養(yǎng)活有異曲同工之處?！蓖跎畚⑽Ⅻc頭，緊蹙的眉頭也松開了，扭頭對那掌柜道：“老先生，在下既不典當(dāng)，亦不贖人，真的只是來尋人而已?！?p>　　“那不知，公子尋的人，姓甚名誰？”

　　王邵拱手道：“不瞞老先生，是清河崔家大小姐崔鶯鶯介紹在下過來的，崔大小姐言此間當(dāng)鋪的主人乃是洛陽出了名的巨賈，手上握有不少地契，聽聞其有意出售一家臨洛河的染坊，在下有些興趣，便冒昧登門一求磋商。”

　　“哦，原來如此，可惜，公子來的不巧，老家主早在幾月前就不過問這些事了，家里的商事皆托付給了老家主一后輩全權(quán)打理?！?p>　　馬漢在旁插嘴道：“老哥，找個能做主的就成，您瞧，我家少爺大老遠趕過來，總不能因為您一句不管事就無功而返吧?！?p>　　掌柜微微點頭，繼而露出為難之色：“能做主的，未必能來啊?！?p>　　幾人正說著，外頭傳來一陣馬蹄聲，隨后，一輛馬車停在了門口，車簾卷起，下來一位美貌女子，轉(zhuǎn)瞬間與王邵對視了一眼，兩方皆是愣住了。

　　“蘇姑娘，真是巧了，姑娘怎會來洛陽的？”王邵嘴角一揚。

　　蘇姑娘嫣然一笑：“是啊，好巧，家中長輩托付，豈敢懈怠，這不，過來看看店鋪的經(jīng)營情況，王大人您這是……”

　　“呵呵，還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吶，敢情，這間店鋪是蘇小姐家中長輩的產(chǎn)業(yè)，難怪，難怪！”王邵大感這世界還真是小。

　　蘇姑娘一呆，隨即滿臉問號的看向了柜臺后的老者，掌柜見主事人來了，趕忙將“遮羞板（阻隔柜臺過道的木板）”一番，走了出來：“小姐，事情是這樣……”

　　一通解釋，蘇姑娘才恍然大悟，二話沒說，隨即就命掌柜的將房契地契給找了出來，直接塞到了王邵手中，笑道：“大人為何不早說，前幾日家弟還來信言大人在西平郡辦差時對其多有扶照，甚至還替他向朝廷請了功勞，家弟能連升了三級，皆拜大人所賜，感謝還來不及呢，不就是一間染坊嘛，大人拿去便是?！?p>　　王邵趕緊推辭：“蘇小姐的好意心領(lǐng)了，真使不得，何況如今我也不是什么大人了，咱們在商言商，該是多少就多少，若占了蘇姑娘的便宜，回頭元芳大哥定然要把我給叨叨死?！?p>　　蘇小姐俏臉一紅，哼道：“他敢，回頭老娘就叫他跪搓衣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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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欠！”元芳抹了抹鼻子喃喃道：“這天也涼太快了吧，不知道，我家蘇蘇有沒有給我做幾件新衣呢，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