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猛然的一陣勁風吹起,一瞬間之內(nèi)所有緊閉著的窗欞都是一陣晃動。房門直接被吹開。
房間里,呂雉用她那冰冷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審食其。而審食其則依舊保持躬身行禮的姿態(tài),低著頭一動不動。
恍惚之間,呂雉眼角的余光從那被風吹開的門外看到了一個匆忙的身影。
侍衛(wèi)小跑著來到了呂雉的房門前。房舍內(nèi)的呂雉直接起身,從審食其的身邊擦肩而過。
審食其那低著頭顱,目光緩緩的順著呂雉的身影移動。
一步步的來到了門外,呂雉稍稍壓抑了內(nèi)心的情緒,整理了衣著。
待侍衛(wèi)到了面前之后,呂雉便先開口問道:“什么事?”
那侍衛(wèi)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呂雉,這才趕忙拱手道:“回王后,丞相說有要事需要王后去一趟前殿?!?p> 清風送來陣陣的花香,呂雉的目光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身后,隨后才對著侍衛(wèi)道:“本宮知道了,你先下去吧?!?p> “諾。”
一直目送侍衛(wèi)離去,呂雉這才回首對著房舍內(nèi)的審食其道:“在這里候著,應該不會有人來??扇羰怯腥诉M來問起,就說是本宮想讓你找人搬一些重物?!?p> 一番交代之后,呂雉直接一甩自己寬大的衣袖,轉身而去。
房舍里,審食其這才緩緩的直起身子,轉身看向呂雉背影的時候,那張在男人中算是清秀的臉龐上,露出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
……
劉邦辭別戚姬之后便繃著一張臉來到了前殿。
殿堂內(nèi),蕭何跟陳平早就等候了多時。從劉邦進門的一刻起,兩人的目光就隱隱的在劉邦身上掃過。而在看到劉邦那緊繃著的面容時,陳平不由得看向了蕭何。眼中帶著一絲絲求助的意思。
蕭何則是回應了一個陳平噤聲的動作,示意一切由他開口。
而等到劉邦走到主位入座之后,蕭何便不等劉邦開口,自己先走到大殿的正中行了禮,道:“啟稟漢王,齊地施休養(yǎng)生息之策,齊地萬民多以走出戰(zhàn)事的惶恐,有序的耕種。燕趙等地也以廢除舊法,實施新政,各地百姓也都紛紛響應,各地百姓擁護我漢軍,亦是感謝漢王您的恩德。”
清晰響亮的聲音傳開,卻是只字未提韓信。
陳平在一旁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心中擔憂這蕭何會以何種方式去說。那緊張的神色又一次看向了蕭何。
劉邦在聽了蕭何這番恭維的話之后卻是臉上不見絲毫喜色。緊繃著的面容沒有絲毫的松懈,只是動了動身子道:“丞相所言之事暫且擱置,稍后再議不遲。”
說完,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直接掃向了陳平:“陳將軍,你來說說,韓信到底何時可以出兵,還是說他本就不想出兵。”
陳平被這冰冷的一問,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緊張起來,目光看向蕭何,可蕭何這個時候也是沒有辦法。
原本蕭何還想先夸贊一番劉邦,好讓這次出戰(zhàn)回來的不良情緒得到緩解,然后再提及韓信的事情。
可誰知劉邦竟然不理會這些。
陳平在劉邦一個勁的注視下也是無奈,只能映著頭皮憋出一個笑臉,然后拱手,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了起來:“回,回漢王!韓信在齊地學習漢王您施以仁政,可不想這些,這些長期受到戰(zhàn)亂的百姓只記得他韓信,所以便格外的擁護韓信??墒琼n信他說,為了更好的穩(wěn)固齊趙等地,希望漢王可以……”
陳平額頭上都快要滴下汗珠了,他不知道在說出那實情之后,劉邦會如何想韓信,也不知道從這之后自己在劉邦心中還能夠有幾分重量。
關系到自身前程的事情,這些想要在亂世中引領新時代的人,誰又不想可以有一個更高的位置。
劉邦盯著他冷冷的問了一句:“可以什么?!?p> 可陳平依舊猶豫著如何去說。如果直接說讓漢王承認韓信齊王的位置,算是兩國之間的建交,這樣該是會引起劉邦很大的憤怒才是。
武將靠一身膽氣和武力,有時候上了戰(zhàn)場不敵,身死道消的以后也可以福澤后人。
可這文官嘛,一個不小心說錯了話,失去君王的信任還算小事,若是有了殺頭的之禍,那自己的后人也跟著一落千丈。
文官一張嘴,如何說,其中還真是有很多要琢磨的地方。
“他想本王如何你倒是說呀?!笨粗惼侥蔷镁貌徽Z的樣子,劉邦直接怒吼了出來。
那種憤怒的感覺,甚至連蕭何都在隱隱的搖頭。他知道,劉邦一般而言不會發(fā)什么大的怒火,可如果發(fā)火,真就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消停的。
“末將歸來之前,韓信曾言,若是漢王肯封他為齊王,齊地定然可以更加穩(wěn)固,屆時他再率領大軍跟漢王匯合,亦無齊地的后患,方可安心功楚?!边@話,陳平基本上是一口氣說完。
完事之后,那腰是彎的更加低了,就好像在面臨一場生死賭局,等待著劉邦開口,說出自己命運的那一刻。
可是在這之后,劉邦幾本沒有什么猶豫。雖然那面孔上依舊是沒有緩和的神色,甚至還多了幾分煩躁的意味。
可是對韓信想要當齊王這事,劉邦卻只是大手一揮,很爽快的道:“想要封王就給他啊,本王封他為齊王就是了啊。給他,你這就再去一趟臨淄,就說本王答應封他為王。”
劉邦這痛快的回復聽的蕭何都愣了,那本來站穩(wěn)了等著被劉邦一頓斥責的身子忽然轉向看著劉邦。
一時間,兩個人都有種做夢的感覺。又是不由得相互對視。
漢王竟然這么痛快的就答應了?若是早知道,何須這般的費事?
“不行。不能答應韓信為齊王。”
就在兩個人一陣慶幸的時候,呂雉那冰冰冷冷,外帶急切的聲音又傳來了。
看到呂雉拖著長裙一步步走進大殿的時候,蕭何的心中只覺的咯噔一下!
派人去通知呂雉的就是蕭何,原本是想讓呂雉也參與進來,好盡快平息劉邦的怒火,而后商議其他的對策。
可是誰想,一切竟然被他弄巧成拙,劉邦干脆利落的答應了這些事情。如此一來自己不是請了幫手,而是請了一尊瘟神出來。
那冷冽的目光猶如剛剛過去的三九寒天,從呂雉進來的那一刻起,整個大殿內(nèi)的氛圍就降低到了極點。
好似一股冷風忽然吹襲,蕭何陳平互望了一眼,卻是不由得打著冷顫。
“不能封韓信為齊王,若是如此,今后漢王的威嚴何在。他韓信眼中,到底還有沒有漢王?!眳物舻哪抗庠谑捄胃惼降纳砩蠏哌^,冰冷的話音傳開,一步步的走過二人眼前,走向主位處揉著腦袋的劉邦。
恍惚間抬起頭看了一眼的劉邦,只一眼,卻是皺起了眉頭一臉的愁苦:“威嚴威嚴,此時不答應他還能如何?本王不答應他他能出兵嗎,他不出兵怎么打西楚?!?p> 宛若冰山墜落在正在噴涌的火山口。一瞬間的爭執(zhí),蕭何跟陳平都不由得低頭,不去看也不再說。只當做什么都不知,當做什么都未曾聽聞。
“那漢王就不曾想自己也學學兵法,可以用自己的謀略去戰(zhàn)勝霸王嗎?沒有威嚴,漢王何以安這天下?!眳物舻穆曇粢裁腿惶Ц吡藥追?,胸口陣陣的起伏,氣喘吁吁。
“整日里就知道讓本王學這個學那個,那些個兵法要不要本王再背上一遍給王后你聽聽?”
劉邦猛地站起了身子,亦是憤怒的喘息,冷冷的跟呂雉對視著:“該學的該用的,那是本王沒有做嗎!上次一戰(zhàn)你也在場的,本王親自出面為誘餌來來回回的折騰,按照那什么兵書上的誘敵之計擾亂敵方軍心。本王做了啊,不是沒有出兵,王后你也看到了的,那些天沒日沒夜的折騰,要不要本王再跟你講一遍之前那一戰(zhàn)?要不要?”
惡狠狠的瞪了呂雉一眼,劉邦因為憤怒全身都隱隱的開始顫抖,那微微顫動的嘴角不受控制,言語間,口中唾液不自主的飛濺。
“說呀,要不要!”盯緊了呂雉,他猛地咆哮道。
一雙手,顫抖著背負在了身后。下一刻,劉邦氣呼呼的別過頭,那略顯蒼老的臉龐兩側,青筋暴起。
蕭何跟陳平宛若木樁,不敢動,不能動,只能裝作自己不存在。進退維谷的感覺。
呂雉紅著眼睛靜靜的看著。
她靜靜的看著面前自己的男人,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坐擁著半壁江山的漢王。
一個一直都是被人或事逼迫著前行。一個心里只想著天下太平,卻并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可以坐上王位的漢王。
“漢王是熟讀兵書,但何曾理解了其中的意思?”呂雉緩緩的搖著頭,仿佛一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漢王難道忘了嗎,兵法云,勝敗乃兵家常事,不可因一勝而驕,不能因一次的失利而喪?!?p> “先前不過是攻楚的第一戰(zhàn),第一戰(zhàn)?!?p> 她抿著唇,笑了,癡癡的笑,笑的那么凄涼,“暴秦未亡時,楚軍項梁跟章邯的第一戰(zhàn)不是擊敗了楚軍嗎?霸王手下是精兵強將不少,可當初霸王跟漢王一人自西出兵,一人往東而行,霸王所過之地的確逢戰(zhàn)必勝。
可那時漢王手下的將士才多少?論人數(shù)論戰(zhàn)力,我們都不及霸王,故而路上有艱難坎坷又怎樣?實力不及霸王又怎樣?最后還不是漢王先入咸陽了嗎?漢王處處不爭,處處忍讓。臣妾想問漢王何時可以安定這天下?!”
窗外的風呼呼的吹著。樹枝搖曳著激打著窗欞,發(fā)出一陣陣的聲響,代替了此時所有的聲音。
片刻之后,劉邦的猛地轉身,抬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了呂雉的臉上:“出去,你給本王出去!”
咽了口唾沫,劉邦緩緩的轉向了陳平:“陳平,沒聽到本王之前的話嗎,立刻再去一趟臨淄,答應韓信,讓他立刻領兵前來會盟。”
“諾,諾……”早已經(jīng)不想再繼續(xù)待下去的陳平匆忙應過,轉身就走。
下一刻,呂雉帶著笑,眼角的淚珠緩緩滾落。她有些難以置信的搖著頭,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夠了解這個男人,可,此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一個轉身,她極快的跑出大殿,迎著風,奔向了自己的房舍。
天貓小生
嗯,劇情發(fā)展需要,這里需要寫一下漢王這邊的情況,不過也就兩三章。感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