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水三千,冤魂嚎哭。孟婆勸言,交接響成聒噪的,難聽的吟調(diào)。
奈何橋上鬼滿為患,摩肩擦踵。橋下黃水滾滾,兩岸曼珠沙華狂肆生長,像浸了血般,紅艷動人。
沈稚落了黃泉,熟悉的場景印入眼簾,入目的鬼魂若行尸走肉般,麻木不仁。
她撥開魂群,開始一個個的找尋文京墨。
但翻遍偌大魂群,連個跟文京墨相似的都沒有。
她靠在孟婆攤子旁邊,這屆孟婆不過妙齡少女,臉上兩個酒窩看起來討喜乖巧。
看見她仙氣滿身,臉上焦急萬分,詢問道:“仙子來我黃泉,可是有什么事。”
“找一個人?!?p> 孟婆低頭想了會,建議道:“仙子,可以尋閻王解決,他那里掌管黃泉大小事務(wù),肯定能幫上忙。”
沈稚一想也是,問了閻王所在何地,又向孟婆道了謝。
閻王所居在黃泉最深處,那兒不見日月,漆黑無比。卻被上好的海底鮫珠照亮地界,明如白晝。
沈稚踱步前來,閻王看是神界仙子,態(tài)度良好,客客氣氣,倒讓沈稚受寵若驚了。
她說明了來意,閻王也是大方,命判官將記載世人生死的天地簿拿出給沈稚看。
沈稚感激的朝閻王鞠了躬,閻王趕緊跪下,惶恐道:“上神這是折煞老身了?!?p> 沈稚更加惶恐不安,她將閻王扶起,擦了擦額頭冷汗,尷尬道:“沒折煞,沒折煞?!?p> 閻王道:“怎會呢,你是神界所來的上神,你這一鞠躬,老身可受不起?!?p> 沈稚道:“你說笑了,雖然是神界來的,可我不過修為低下的一仙子,身份沒那么尊貴的?!?p> “…”
兩人鼓掌恭敬半天,在判官看不下去了激烈咳嗽聲里,相互謙讓了下。
沈稚翻開生死簿,仔細(xì)看來,翻來覆去了幾遍也沒有文京墨的名字。
沈稚急急問道:“我找尋不到故友的名字,這是怎么回事呢?”
閻王道:“那你這位故友不是灰飛煙滅,就是魔物,不入輪回,不進(jìn)生死?!?p> 沈稚道:“那有沒有可能成仙呢?仙人不也同樣不入輪回,不進(jìn)生死嗎?”
閻王捋了亂糟糟的胡須,解釋道:“可像仙子這樣飛升的上神,都會逢劫。與那魔物不同的?!?p> “啊?!?p> 她聽聞此言,不明心中感受,直覺天塌了。雙眸無神,五指虛虛蜷了又張,想抓住什么東西似得,向后踉蹌了幾步,閻王見狀,趕忙扶住,安慰道:“仙子,你無事吧?!?p> 沈稚像是無知覺的答非所問道:“你說的可是真?”
閻王看她狀態(tài)不好,大受打擊的模樣。
他在這黃泉里見過太多生死離別了,善意的謊言不過是延緩?fù)纯嗟囊晃读淤|(zhì)藥品。
他張了嘴,直白道:“生死簿上沒有姓名者,除卻灰飛煙滅,便是成魔,仙子,節(jié)哀順變。”
沈稚勉強(qiáng)道:“沒關(guān)系,我沒事。”
推開攬住他的閻王,跌跌撞撞出了黃泉。
天空也像是響應(yīng)她心情一般,傾盆大雨轟然而來,澆了她滿身。
她眨巴著眼睛,流出淚水來和雨水混合著,滾落在泥土上。
拖著腳步浮浮沉沉的走著,又想起往常下雨的時候。
她和文京墨所居的小屋舍,就會漏水。
滴答滴答的溢進(jìn)屋子里,濕了他們的鞋襪和衣服。
文京墨和她,就在大雨滂沱的世界里,找了木頭來修。
文京墨手腳利索,一個人就完成了,她想幫忙的時候,被文京墨拒絕。
文京墨嫌棄著臉,“你離遠(yuǎn)點,別妨礙我干活了,快進(jìn)屋去。”
她明白文京墨是為了她好,不讓她做些危險的動作。便安安靜靜地披著斗笠,在漫天風(fēng)雨里,看文京墨忙活。
等文京墨修修補(bǔ)補(bǔ),忙活完,雨勢也暫歇了。
兩人將屋內(nèi)積水掃出,生出火來取暖。
這時候文京墨就會將平時搭置在額前的碎發(fā)捋上去,露出飽滿的額頭,鼻尖微紅,赤裸著上身,眼中是燃燒的熊熊烈火。
她每次看到文京墨這個樣子,都不免心動一下。
而今日,她淋著雨,卻不在她的林間小屋,也沒有文京墨陪伴。
這狂風(fēng)暴雨里,她孑然一身。
神界是不會下雨的,聽聞千百年前有一場雨,差點淹沒了梧桐林。
她回到梧桐林時,花精還是不在。
她拖著潮濕的衣裙,隨處尋了顆樹,仰躺上去。
天色很好,清風(fēng)不時吹拂,太陽高懸天際,暖意直透心底。
沈稚呢喃著叫了聲文京墨,又看了看太陽,闔眸想睡覺。
遠(yuǎn)離心中這股刺痛的感覺。
文京墨怕是九死一生了,可為何九死一生。萬一他成魔了呢。
她猜測不斷,不過成魔與九死一生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要從兩者中選一,她還是希望文京墨成魔,永留人間,跟她有一樣的壽命,即使此生因為立場不相見,在遠(yuǎn)方深深的惦記著也好。
她如此這樣的想著,不知不覺的睡過去。
還是夢見文京墨,笑著跟她告別,說若有機(jī)會,來生再見。讓她不必掛念。
這一覺屬實來說,應(yīng)該是個夢魘。因為在最后的時候,她又夢見文京墨成了魔,殺上神界,殺了她。
她被冷汗驚醒,睜眼時候,花精都圍在她身邊,聒噪著關(guān)心她。
“你沒事吧。你剛剛睡著了,很痛苦的樣子,口中一直念叨一個人的名字。”
她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的不好雜念先壓下。
提了嗓子,佯做一副很高興的樣子,“我沒事。你們不用擔(dān)心?”
花精顯然不信,他們開始訴說沈稚剛剛的慘狀。
“你剛剛睡著的時候,臉色慘白,我們叫了許久,都喚不醒你,推你你也不醒,還一直說著不要不要。然后叫著,一個叫做文京墨的名字?!?p> 沈稚揉了揉眉心,疲憊道:“我真的沒事,你們不必?fù)?dān)心,我不過做噩夢了而已。”
“可是神仙不會做噩夢的,正因為如此,所以才要更加關(guān)心你啊?!?p> 沈稚笑了笑,抱起幾個,在臉上蹭蹭?!拔艺娴臎]事了,你們放心。以后都不會做噩夢了?!?p> 花精看她臉上一直一副開心的樣子,半信半疑。
再次重復(fù)道:“有什么事要告訴我們哦,你要開心。”
沈稚抱胸口嬌哼一聲,“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