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聽雨湖是一處變異空間。
距明月閣不遠處的參天松林,聽雨湖的結(jié)印正縱貫其中。
玄氣在結(jié)印中央凝聚巨大的力量旋渦,無數(shù)雪片被盡數(shù)卷進又奔涌吐出,氣勢壯觀,不容侵犯。
不義先生正領(lǐng)著英立于結(jié)印之前。
不義正要踏進聽雨湖,突然剎住腳,擔(dān)憂道:“你沒忘記戴班徽吧?”
英指向胸口白羽徽章,別有深意笑道:“再也不會了?!?p> 不義撇撇嘴,帶得雪白的胡子也聳動起來,“徽章記得戴,班服怎么再也不穿?就因為不穿班服不會被結(jié)界排斥么?”
英大言不慚道:“你說的很對?!?p> 不義搖搖頭,終于踏進結(jié)印,空間旋轉(zhuǎn)變幻,他已置身巨大湖泊之上。
湖如明鏡,倒映晚霞暮云,蜿蜒游廊建于其上,通往各方建筑。
游廊無頂,行走其中,有種分不清天地的錯覺。
但與往常頭次進入鳳麟班學(xué)寢的學(xué)生不同,英臉上沒有任何驚嘆之色,甚至帶著不解風(fēng)情的冷漠,不義暗中嘆氣,除了近仙臺,這孩子似乎對什么都好奇心為零。
晚霞緋色中,聽雨湖突然下起雨。
雨聲淅淅瀝瀝,漣漪重重疊疊。
不義先生以淡藍玄力罩住二人頭頂,破雨而行。
聽著湖面玄妙的自然樂曲,不義忍不住帶出笑意,道:“你現(xiàn)在明白為何喚作‘聽雨湖’了吧。”
英回過神,敷衍道:“嗯,你說的很對?!?p> 不義決定閉嘴,并再也不同張羽提及任何風(fēng)雅之事,他們行至游廊中央西子亭,游廊由此分支,四通八達,不義停身道:
“你對學(xué)寢分配有什么想法。”
英果然迅速回絕:“沒有。”
不義撫著胡須,正愁眉苦臉考慮把“顯性公害”塞進何處,英突然轉(zhuǎn)過頭,壞笑道:“和我同桌的住在哪?”
不義噎住,驚道:“你說雨辰?”
英只是笑看他。
“你要與他住?!”
英聳肩。
“可——”
英打斷:“放心,我不會爬上他的床?!?p> 不義的老臉也紅起來,輕叱:“女孩子家,莫要說這種丟身份的話!”
英渾然不理會,轉(zhuǎn)身選一條路就走。
“那是去紀(jì)流十一的地方!”
果然游廊盡頭一氣派玄黑樓閣若隱若現(xiàn),一看便是紀(jì)流十一的紈绔作風(fēng),英卻也不停腳,走出亭外,黑發(fā)衣裳頓時被雨水打濕。
她淡淡道:“那我就住他那里了?!?p> 不義倒吸口氣,“顯性公害”撞上“兇煞神”還了得?!顯身張羽身側(cè),拽住她飛身躍向東南一處四方院落。
“罷了罷了,反正他白白空那么些屋子,給你住一間也無妨。”
不義將“顯性公害”放進王雨辰的堂屋,監(jiān)視她乖乖坐進椅中,又七上八下地踱來踱去,最終一甩袖,干脆閃身遁走。
這個大麻煩,他自愧無能為力,還是交給雨辰吧!
不義離開聽雨湖,一邊飛回長老大會,一邊甚是滿意自己的“明智之舉”。鳳麟班上下也就雨辰最正直不阿,如此一來,吉塔爾為首的學(xué)生不便再尋張羽麻煩,更不必擔(dān)心雨辰的作風(fēng)問題,只是——
張羽恐怕要對付幾百位虎視眈眈的女孩子。
不義又忍不住暗笑——
就算如此,誰又敢真的招惹張羽?
明智。
太明智。
-
晚修結(jié)束。
王雨辰同紀(jì)流十一回返聽雨湖,于西子亭草草告別。
紀(jì)流十一走向西南樓閣,王雨辰緩步東南院落。
雨仍在下。
泠泠聲。
億萬星光閃爍,湖中兩相映,仿若銀河。
王雨辰推開前門,隔著院落,他一眼便看到正對的堂屋中,趴在桌上熟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白色身影。
王雨辰下意識認為自己因為試煉耗費過多精力,出現(xiàn)幻覺,退后,關(guān)門,再打開,那道白影仍舊頑固地呆在桌前。
他踏入院中,輕輕閉門,身形閃動,已立于張羽身側(cè)。
他不可置信伸出手,在英骨骼突出的肩上拍了拍,“張......”改口“英?”
英猛然抬頭,嚇得王雨辰退開一步。
看著少女滿臉口水亂發(fā),王雨辰確信這正是英本人沒錯。
“你怎么在這?”
英挑一挑眉,“因為我住在這?!?p> 王雨辰的眼瞪到極大。
未等少年能說出話,英又接道:“我今天還沒有吃飯?!?p> 王雨辰看著那雙理所當(dāng)然的鳳眼,實在感到暈頭轉(zhuǎn)向、云里霧里,他開口,卻不知該說何字,結(jié)巴頗久,轉(zhuǎn)身選擇離開。
“我,我去幫你找管事。”
-
果然啖生肉、食量驚人并非流言,王雨辰看著英將骨頭嚼得大響,滿臉滿手血腥,深覺毛骨悚然。
他輕咳一聲,打破僵局,遲疑道:“......你愿住在東閣么?!?p> 英抬起頭,“東閣?”
王雨辰想起明月閣也有東閣,忙解釋:“是我這里的東閣。”
“隨便。”英正要去咬手中肉塊,突然松口,沖王雨辰露出“血味濃重”的壞笑,“跟你住在一起也可以?!?p> 王雨辰立時漲紅雙頰,別開臉,裝作未聽到英的言語。他一個人尷尬頗久,英卻臉皮第一厚,吃得爽快。
王雨辰局促立了會兒,小心翼翼靠近過來,本要落座英身側(cè),思索著,最終隔開兩個座位坐下。
英只盯著手中肉,看也不看他。王雨辰擔(dān)著宣揚正直仁善的義務(wù),開口了:
“英,你是不是破壞藥堂公物,意圖傷害同學(xué),被青先生禁閉了?”
英含糊道:“嗯,你說的不錯。”
王雨辰輕輕嘆氣,道:“黃霜其實心思單純,并非大奸大惡之人,她當(dāng)初針對你,原因在我,若你仍不肯原諒她,盡可以在我身上泄憤,莫要再傷害其他人了,好嗎?”
英抬頭,眼神不明,“黃霜是誰?”
王雨辰噎住。
英微笑道:“我怎么舍得在你身上泄憤。”
王雨辰又臉紅,始作俑者卻立刻變回了一臉遲鈍表情,啃著骨頭,王雨辰實在佩服,英如何能做到面不改色講出這些輕薄話?
他再度裝作聽不到,決定繼續(xù)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喚起“顯性公害”的人性。
“英,勿論什么冤仇,都不能草菅人命,我們修學(xué),更應(yīng)當(dāng)修煉心性以提高境界,力量不應(yīng)成為懲戒他人的工具,而應(yīng)成為提升自我的捷徑?!?p> “我未將力量當(dāng)做工具?!庇⒌男θ菽d奮,“我只不過將力量當(dāng)做消遣?!?p> 院中雨聲仿佛遵循某種節(jié)奏。
王雨辰遲遲沒有言語。
糾正“魔王”的道路,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