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淡定,淡定。
“噢~?”
不出所料的,那人背軀一震,瞪大著眼睛看著他。
他也就這么一副「祝君好運(yùn)」的表情看著他,隨后揮揮衣袍,喊了聲,“傾姐,我還有事?!?p> 然后不帶走一片云彩的走了,不管身后慘烈的求饒聲,反正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了,一個(gè)愿打一個(gè)愿挨。
他知道,他老爹完全能打得過娘,不過讓著她罷了,事后還能喜呵呵的說上一句,“你娘疼我,打是親罵是愛”。
——嗯,又打又罵,可不是疼愛么?
而他對此已經(jīng)非常自覺了,你說的都對。反正他到如今還無法理解爹娘兩人的相處之道。
但現(xiàn)在,他至少知道了一點(diǎn)就是,不要招惹一個(gè)可怕的女人。
至于這可怕的定義為何?由心而發(fā)。
*
前后也不過眨眼間,他從回憶中恢復(fù)到先前那般,半點(diǎn)兒不像是適才與天樞斗法的模樣,如沐春風(fēng)的氣質(zhì)中卻吐露著痞氣。
他隨意的笑著,心想這女人倒是記仇的很。
二人的話中有話,皆非這字面意思一般,和諧。
因?yàn)樗f的那句,可以理解為——
素醫(yī)天資被一狐面所遮,的確是有必要設(shè)下一陣法護(hù)之。
爾后,那素醫(yī)回了他句,“公子如此能說會道,也難怪那陣法對公子無多大作用?!?p> 這倒是讓他覺著有趣的緊。
他道,“那可多謝......姑娘的謬贊了,本公子也就一般?!?p> 話音剛落,便見那人極其自覺落座在江九霄對面的位置,還有那不知從哪兒順來的軟蒲墊子。
這行云流水的動作令天樞都要懷疑他是否是演練了多遍,還有那堪比城墻的厚臉皮。
某處。
天璇面露兇光,看上去卻有些滑稽。
這時(shí),她幾乎整個(gè)身子都窩在了身后的人的懷里,對此她毫無自覺,還掙扎著身軀。
開陽一手環(huán)著她的腰肢,另一只手輕捂著她的嘴,但即便如此,天璇的聲音還是能隱隱約約的聽到。
“那登徒子!調(diào)戲我家主子!開陽你放手,讓我出去砍了他!”
雖說如此,開陽又怎的會放開手呢?捂住她喋喋不休的手也是拱起,不會阻止她出聲,也不會讓她的聲音擴(kuò)開。
身前的人兒自然是知道她不可意氣用事,僅是鬧騰鬧騰,發(fā)泄一番。
江九霄面具下的眸子看著這坐在她對面的男子,心中難得對自己有了一次深刻的認(rèn)知。
這人,比自己還不要臉。
她伸手,袖袍微微上移,露出她的手臂,但這好似凝脂般的一截手腕上,幾道淡淡的痕跡是那么明顯。
男子眼簾微垂,這痕跡少說也有幾年了,可他卻看不出是何所傷的。
江九霄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舊傷暴露,她動作緩慢,隨意的順起沉甸的瓷壺,手腕輕輕一抬。
嘩——。
嗒!
江九霄將其推到人前,有條不紊的收回手,手臂往后輕揮,帶動了適才因?yàn)樗膭幼鞫B起的云袖。
在半空中劃過一道白霧朦朧,在她手已落在腿上時(shí),才如鴻毛般飄下。
“公子說要見到素醫(yī)才肯罷休,而如今公子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喝完這杯茶,便請公子離開吧?!?p> “姑娘這是在趕人么?”男子笑瞇瞇道,不介外的拿起剛才江九霄倒的茶水,放在鼻下輕嗅著。
瞇了瞇眼,這般微垂著腦袋,瞧去那眉眼上挑,有些妖邪之氣,俗稱,妖孽。
“這香,極好。茶香,好。還有......香,更是妙不可言?!陛p佻的話令幾人都極為不滿,然而這話語中的二人卻毫無反應(yīng)。
一個(gè)是說這話的人,對幾人想要?dú)⒘怂频难凵窕腥魺o睹。
還有一個(gè)便是江九霄了。
江九霄她的情緒,豈非是他人可隨意挑動的?
她的一切情緒上的波動,都是自主的。
在某些事上給自己不斷施壓卻找不到問題根本的人——江九霄。
男子有一興趣愛好。
便是看那些自視清高,目中無人的貴族公子或是大家小姐在他的刻意挑撥下,暴露本性,那些個(gè)丑陋的嘴臉在那時(shí),倒沒有那般惹人厭。
他自認(rèn)桀驁不馴,以逗弄他人為趣。
本以為自己這番話定能讓他瞧見眼前的女子形象破裂,卻不知跟前的人是江九霄,而非他人。
她不會在意他人對自己的看法。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并不合群,能與她交好的,也不會是需要她做表面功夫的人。
只聽她回答道,“趕人倒算不上,公子要在瓊樓用餐留宿,自然可以留下,只是莫要在我眼前晃悠。
今日的怡景臺僅對病人開放,若是公子說自己有病的話,我倒是可以效勞一二。”
似是沒注意到那男子已經(jīng)開始變形的邪笑與慵懶的面孔,微微一頓,接著道,“公子諱疾忌醫(yī),乃是大忌。君之病在神經(jīng),不治將益深。”
男子第一次感覺自己受挫了。
這女子不僅記仇,還毒舌。嗯,比他也,也就差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
有一點(diǎn),他已經(jīng)基本上深信不疑了。她,還是她,沒有變。
而他,也了解她更多了。
腹黑,但不得不說的是,該死的對他胃口。
對這點(diǎn),他不計(jì)前嫌的感嘆道,這可能就是緣分吧!
——這可能就是臭味相投吧!
忽地,叢深處傳來一聲,“哈哈哈哈!......”
空氣中似乎有那么一瞬的凝固,這時(shí)玉衡伸手拉了拉天樞的腰帶。
正努力控制著面部表情的天樞不動聲色的側(cè)目,接收到玉衡的暗示后,開口說道,“小姐,可能是后院養(yǎng)的豬出事了,屬下去看看。”
男子有些詭異的看了看天樞,適才跟他斗法的不是這個(gè)人對吧?
這么爛的借口也可以嗎?當(dāng)他耳朵不好使聽不出來是有人在笑么?
然而,接下來,他再一次懷疑自己的耳朵。
只聽他身前的人回應(yīng)了聲,“嗯?!?p> 嗯?!
然后他非常淡定的看著那小麥色皮膚,一臉剛正不阿的天樞,帶著身后的小尾巴走了。
而那小尾巴消失前還用著一副‘我憐憫你’的眼神看著他。
他......淡定。
江九霄不知何時(shí)又捻起了一小杯熱茶,抿了口,正巧遮住了她不住上揚(yáng)的小嘴。
落到男子眼中,則是另一番風(fēng)味。
女子絲毫沒有波動的情緒,氣定神閑的態(tài)度,令他感覺自己這般,才是那不正常的。
于是乎,他又一次,淡定了。
清清清揚(yáng)
PS:諱疾忌醫(yī)—出自《周子通書·過》“今人有過,不喜人規(guī),如諱忌而忌醫(yī),寧滅其身而無悟也?!? 《韓非子·喻老》典故—扁鵲與蔡恒公。 “君之病在肌膚,不治將益深?!薄?你病了,現(xiàn)在病還在皮膚紋理之間,若不趕快醫(yī)治,病情將會加重。 故事的最后,蔡恒公死了,因?yàn)椴恢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