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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刃英雄傳

第三十七回 臨風之死(一)

絕刃英雄傳 方五斜七 5231 2018-12-30 06:00:00

  街市上熙熙攘攘,雖日已沉西,但小販、采買的人群依舊不減,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

  人群之中有一人格外醒目,這人扛著米面糧油,手上牽著個小姑娘。此人身材壯碩硬朗,臉上棱角分明,眼睛炯炯有神。身旁小姑娘嬌小可愛,一蹦一跳地跟著男子走,手上幫著拿著些細小物件。

  這兩人便是阿生和丫頭。

  兩人獨居山上,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下山了采買一下日常用品,丫頭是個四五歲的小姑娘,心性活潑好動,最喜歡的就是跟著阿生下山采買,可以出來看看熱鬧。

  此時兩人已買足了吃喝用物,正欲回家。阿生雖有一瞬百里的本事,但在如此多人面前,從虛空中變出個洞口,恐怕會嚇到他人。

  所以,二人通常步行至空曠無人處再鉆洞回去。

  阿生正走著忽然腳步停住。

  丫頭沒有發(fā)現,仍自顧自往前蹦,被阿生拽得向后一仰,還好她向后補了一步才沒有跌倒。

  丫頭眉頭一皺,正欲訓斥兩句,還不待她說話,阿生又牽著她向旁邊走去。

  丫頭抬眼一看,竟是個賣廚刀的鋪子,鋪臺上擺滿了一把把形狀各異尺寸不同的廚刀,阿生正拿著其中一把正反端詳。

  賣貨的是個半胖男子,見阿生看刀,忙笑臉說道:“這位兄弟可是有眼光,這把刀可是這里面最好的一把,你拿回去無論是切菜砍骨,不帶卷刃的。這些廚刀都是退下來的官匠做的,之前都是做殺人的兵刃的吶?!?p>  阿生看了看,這刀背寬刃窄重量均勻,確是把好刀。

  丫頭見他看廚刀,說道:“我們確實要該買把廚刀了,之前那把都銹得不能用了。上次馮大哥給做了把純金的,但他做的那刀不僅沉的很,而且切個菜都能卷刃,太不中用了,小溪姐姐都跟我抱怨好多次了。”

  阿生也不看她,只是左右翻看手上廚刀,說道:“金子質軟,當然不能做廚刀了。”

  丫頭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說道:“那他拿金子怎么做的了暗器?”

  阿生解釋道:“金子雖質軟,但重量大,做暗器自然也威力十足?!?p>  賣貨之人一臉鄙夷,心道:小孩子胡亂說話倒就算了,你個半大小伙子怎么還如此大話。

  上下打量阿生一番,見他衣服破舊,便道:“這把刀要半兩銀子。”

  阿生一驚,說道:“這么貴?”

  伸手入懷拿出十數個銅板掂量掂量。

  賣貨伙計看著他手中銅板,將廚刀從阿生手中奪了回來,哂笑一聲,說道:“如果沒錢,拿你家金廚刀換也行?!?p>  阿生知他嘲諷,也不生氣,搖了搖頭牽著丫頭欲走。

  丫頭“哼”了一聲,撅著說道:“改天讓我馮大哥來,把你這鋪子都買了下來?!?p>  賣貨的不耐煩道:“好,好,快去吧您?!?p>  阿生牽著丫頭繼續(xù)往前走,丫頭不高興道:“馮大哥不是給你了個金錠,你怎么沒拿著來?”

  阿生向他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說道:“我們來就買些吃喝用物,不用那么多銀兩,廚刀改天再買也罷。”

  丫頭忽地眼睛一亮,說道:“馮大哥不是也跟咱們一起來了嘛,咱們找找他,讓他買了那個刀鋪?”

  阿生說道:“咱們是一塊出來的,但他說要去買酒喝,不知道上哪去了。這城這么大也找不到他,他知道回去的路,他說也不用我們等他。你還是別想了,我們回去吧?!?p>  丫頭還皺著眉撅著嘴,說道:“不的,你告訴我這幾個字怎么寫?!?p>  她拉了拉阿生的手,阿生俯身下來聽她說什么。

  阿生聽她說完,無奈地搖了搖頭,在丫頭手心寫了幾遍。

  丫頭認真記下,蹦蹦跳跳跑到刀鋪門前,拾了個樹枝在地下寫著什么。

  剛才那個刀鋪伙計也是好奇,伸著脖子看她寫什么。

  丫頭寫了半晌才寫完,只見地上歪歪扭扭幾個字:馮大哥,路遇此地,買了刀鋪。

  伙計看了呵呵笑了幾聲,搖了搖頭,說道:“你這個小叫花,口氣倒不小?!?p>  丫頭哼了一聲,說道:“有你好看!不許擦了啊?!?p>  伙計“嗯……嗯”敷衍道:“不擦,我倒看看你能怎地?!?p>  丫頭一扭頭,走到阿生身邊拉著他走了。

  阿生邊走邊道:“你又何必跟個伙計慪氣?!?p>  丫頭恨聲道:“我就瞧不慣他那瞧不起人的嘴臉?!?p>  阿生兩人走后沒多久,刀鋪門前搖搖晃晃走過一人。這人衣著破舊打著補丁,袖子挽到肘處,抱個酒壇邊走邊喝。

  此人正是下山買酒的馮古,他本想買了酒回去喝,但酒壇中酒氣透了出來,讓他難忍酒欲,便邊走邊喝了起來。

  馮古剛走過刀鋪門口,又搖搖晃晃退了回來,低頭指著地上的字,一字一字地念著。

  念完后想了想,向門口伙計,問道:“伙計!你這店盤下了需要多少銀兩?”

  刀鋪伙計打量他一番,見他衣著破舊滿身酒氣,便如街邊酒鬼一般,皺眉道:“今兒個怎么這么多瘋子,你問這干嘛,要買怎地?”

  阿生晃了晃酒壇,酒已不多,怯怯說道:“也不一定買,看你這店多少銀兩,我的酒夠不夠?!?p>  阿生施展點金手需要水,但身邊只有這酒,他又舍不得將酒都變作金子。

  刀鋪伙計哂笑一聲,說道:“這店連牌帶貨怎么也得兩錠金子。”

  他上下看了看馮古,撇嘴說道:“我雖不是掌柜,但我可以為他做主,你給的了一錠金子便賣給你?!?p>  說完便回身忙著去了。

  阿生一喜,一錠金子要不了多少酒水。伸手從壇中一捧,便拿出了一錠金子,往刀鋪案板上一拍,說道:“買了!”

  刀鋪伙計回頭說道:“你莫要拿個石頭……”

  他還未說完便盯著金錠愣在當場。

  其實這刀鋪也就值半錠金子,額外的半錠金子夠這刀鋪賺個幾年,一錠金子店掌柜打破腦袋也會賣了。

  伙計拿起金錠左右看了看,金錠入手沉重,確實是如假包換的金子。

  馮古推了推伙計,說道:“讓一讓,這刀鋪是我的了,我進去看看。”

  伙計忽地滿臉堆笑,說道:“小哥……掌柜的,你里面坐,您老真是財大氣粗吶,我這就讓人帶話讓掌柜過來寫字據?!?p>  馮古進店逛了一圈,無酒無食甚是無趣,也不知道丫頭為什么偏要買個刀鋪,而且買完了還要看著實在麻煩,便道:“你去把對面那個乞兒叫過來,就是個頭最小的那個?!?p>  伙計不明所以,但還是去叫了過來。

  這乞兒面帶惶恐,怯生生的站在門口,不知道怎么回事。

  馮古看了看他,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乞兒小心說道:“我……叫馮三,未曾偷搶……”

  馮古一擺手,說道:“很好,還是我本家,這店便送給你了?!?p>  乞兒雖聽得真亮,但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平白無故得個刀鋪,睜大眼睛看著兩人。

  伙計也不敢相信地看著馮古。

  馮古見他愣在那里,怒道:“還不快叫你家掌柜來跟我這小兄弟簽字據?惹他不高興看你以后還怎么領工錢?!?p>  伙計這才意識到他說真的,忙扶著馮三進店里安坐,然后轉身便奔去找掌柜去了。

  不多時,一個身穿綢緞一樣矮胖的男子便來到店中,一進店門便問伙計:“哪位是新掌柜?”

  伙計指了指乞兒。

  矮胖男子看了看乞兒,又看了看伙計。

  伙計點了點頭,示意真的的他。

  矮胖男子臉色一變,滿臉堆笑向乞兒說道:“您老真是大財主,我跟你說,你買這店一點都不虧,你看這些貨……”

  說著忽然看到衣著破爛的馮古擋在身邊,臉色一冷,怒道:“你個叫花子,在這干嘛,還不……”

  還未說完,伙計拉了拉矮胖男子胳膊,輕聲說道:“店雖是那位的,卻是這位拿的銀兩?!?p>  矮胖男子看了眼伙計,滿臉的迷惑,臉色又是一變,堆笑向馮古說道:“這位兄弟,真是年輕有為……”

  馮古不耐煩道:“還不快簽字據,再磨蹭我就不買了?!?p>  說著伸手佯裝去拿金錠。

  矮胖男子連忙將金錠揣進懷中,迅速拿出紙張,伏在案上寫起字據。

  這男子也是常做買賣,字據寫得飛快,忽地停下向馮古問道:“店主姓名是?”

  馮古隨口說道:“他叫……哎,你叫什么來著?”

  乞兒還未答話,伙計說道:“馮三……馮大爺?!?p>  馮古一拍腦袋,說道:“對!是叫馮三,我本家?!?p>  矮胖男子滿臉錯愕,心想原來兩人不熟。

  他寫完字據,自己先按上掌印,然后將字據交于乞兒,乞兒縮著手不敢接。

  馮古見著著急,抓住他的手沾了印泥便按在字據之上。

  簽完字據,馮古對伙計說道:“你要好好伺候你這新掌柜,馮三馮大爺。要是我知道你哄騙于他看我不收拾你?!?p>  伙計連忙點頭稱是。

  此事已了,馮古舒了口氣,輕笑兩聲搖了搖頭,不知道自己折騰這一陣為了什么。

  起身走出店外,剛走兩步,又想到了什么,回身回到店中,看著滿鋪廚刀。

  伙計不明所以看著他。

  馮古挨個看了一陣,忽然眼睛一亮,拿起一把廚刀,正是剛才阿生看的那把。

  馮古翻看一下,滿意的點點頭,自語道:“花關溪一直嫌棄家里的金廚刀不好用,正好拿一把?!?p>  將刀往腰間隨意一別,向馮三說道:“掌柜的,我拿把刀用用,就不算我錢了吧?”

  說完轉身邊喝酒邊晃晃悠悠的走了,留下店中錯愕的三人。

  伙計喃喃自語道:“剛才那兩人說的是實話,他家真的有把金廚刀啊。”

  阿生牽著丫頭已走至城外,道路上的行人也是愈來愈少。抬頭看了看天色,見日頭已被西山遮了半邊,眼看便要天黑。

  阿生四下看了看,見周圍沒什么人,便拿出了神物匕首,抬起手便要憑空刺下,卻忽覺丫頭拉了拉他的衣袖。

  阿生手懸在半空,低頭看她。

  丫頭向路邊不遠處努了努嘴,阿生順著她的眼神看了過去。只見路邊坐著一個男子,這男子頭發(fā)蓬亂,面色蒼白毫無血色,一身白衣已是沾上點點泥痕,他雖形容落魄,但也可以看出原本是個英俊瀟灑之人。此時他正坐在路邊,手里拿著個活盤看著二人。

  由于他坐在地上,是以阿生剛才掃視一圈并未發(fā)現他。

  阿生牽著丫頭,邊走邊說道:“咱們再走一段?!?p>  兩人雖目視前方向前行走,但阿生也感覺的到,這男子一直在看著他,隨著他們行走男子的目光也一直移動。

  行至男子身邊,阿生停住腳步,開口問道:“這位大哥,我們認識?”

  男子看他一陣,輕輕搖了搖頭,也不說話。

  阿生見他搖頭不說話,覺得此人可能不喜多事,便繼續(xù)前行。

  又走了兩步,阿生感覺他還在看自己,便又頓住腳步,向他說道:“看你面色蒼白,可需要小弟幫忙嗎?”

  男子嘴角一笑,說道:“你是阿生吧?”

  阿生沒想到他的直接叫出自己名字,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男子晃了晃手中活盤,有氣無力說道:“我不僅知道你這個名字,還知道你另外一個名字。”

  阿生身軀一震,忽地目露寒光,冷冷道:“閣下是何人?知道我本名的人可不多,其中大部分是仇人?!?p>  丫頭倒是沒注意此時氣氛緊張,她正兩眼放光地盯著他手中的活盤,覺得這東西定然好玩。

  男子不知怎的忽地身子一晃,然后眉頭緊皺,以手撐地牙關緊咬,額上冒出冷汗。

  他身子顫抖片刻便又恢復正常,依舊嘴角帶著笑,說道:“阿生兄弟莫要誤會,我是陰陽閣上官臨風,天下人的姓名沒有我想知道而知道不了的?!?p>  說著又晃了晃手中活盤,示意自己是卜卦之人。

  阿生面色一松,他雖與陰陽閣沒什么來往,但他知道沈非與他們關系非同一般。

  俗話說朋友的朋友便是朋友,阿生拱手說道:“小弟誤會了,見諒?!?p>  阿生這一拱手,便放開了丫頭的手,丫頭一得自由便怯生生的走向上官臨風,但走了兩步又心生害怕退了回去。

  上官臨風知她心意,舉起活盤,沖著丫頭說道:“這個給你吧,反正我也用不上了?!?p>  丫頭雖心中害怕生人,但見他面容隨和心中放松了些,她又很喜歡這寫滿小字的圓盤,鼓了鼓勇氣,走了過去接過活盤,又趕緊退回阿生身邊。

  阿生見她隨便拿他人東西,瞪了她一眼。

  丫頭以為他覺得自己沒有禮貌,便走了兩步,彎腰行禮說道:“謝謝大哥哥?!?p>  說完又退回阿生身后。

  上官臨風額上帶著汗珠,咬牙勉強笑了兩聲,說道:“丫頭果然聰明伶俐,將來很多事還要靠你了?!?p>  阿生見他忍痛,說道:“兄臺可是生了病,我?guī)阏依芍锌珊茫窟@里離城不遠,還可以進城?!?p>  上官臨風說道:“不必了,我是中了毒,無藥可解。我算到你會經過此地便在此等你,你帶我去見沈非吧?!?p>  阿生說道:“好吧,但見過沈非還是要找郎中想想辦法?!?p>  說著走了過去扶起上官臨風,牽著丫頭沿著路繼續(xù)走了下去。

  走了兩步,上官臨風說道:“如此行走,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時候,不如我們換個方法吧?!?p>  阿生尷尬一笑,說道:“什么事都瞞不住陰陽閣的人?!?p>  說完拿出匕首憑空一刺,面前空間便如冰面一般,“咔嚓……咔嚓”裂開,露出一個閃著流光的洞口。

  阿生扶著上官臨風牽著丫頭進了洞中。

  洞中漆黑如夜,不時有彩帶般的流光劃過。上官臨風進了洞中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絲興奮,說道:“你這神物真是奪天地造化!”邊說邊盯著劃過的流光細看。

  “莫要看這流光!”阿生見他滿臉希冀的看著四處流光,連忙出口阻止,但已是不及。

  上官臨風覺得這流光原本是彩帶大小,而且模糊不清。但隨著他精神為之集中,彩帶狀流光漸漸變的寬大,已是能看到其中景物。

  上官臨風見這流光之中隱隱約約有一人,這人身穿黑衣正在飛快跑著。跑著跑著忽地縱身一躍,跳到了前方不遠處,而此時前方正有兩人坐在地上。

  黑衣人一跳正好擋在了兩個人身前,而在此時背后一根銀梭刺向黑衣人,黑衣人來不及躲或者根本不想躲,任由銀梭射進他背心處,鮮血頓時流了出來。

  黑衣人咬牙忍痛,見護著的兩人并未受傷嘴角一笑,踉踉蹌蹌的奔向一旁林中。

  見此景象上官臨風身子一震,臉色更是白了幾分,只因他認得畫面中的人。

  坐著的兩人他只看清一個,便是那千靨宮主蘇念。而那個護著兩人的黑衣人雖一直蒙著面,但奔跑之時風吹動面巾,他也看清是誰,正是天選之子沈非!

  上官臨風身子不住顫動,沒想到他辛辛苦苦救的人竟這樣死了,而且是為救蘇念而死!

  這個被認作是平定神物之亂的人就這樣死了!

  既然他注定是如此結果,那么他們陰陽閣千辛萬苦捋順因果還有什么意義?

  失敗了,失敗了,一切皆是徒勞。

  上官臨風身子一晃便倒在了地上,阿生連叫數聲也毫無反應。

  阿生心中著急,擔心他深中之毒受此一激更難醫(yī)治,扛起他便跳出了洞口,出了洞口一看,正是自己院中。

  此時天已黑去,院中并無一人,旁邊房間卻亮著燭光。

  阿生知道沈非等人在屋中,連忙開口呼喊道:“快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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