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朝,邊陲小鎮(zhèn)。
楚亦蓉一邊收拾包袱,一邊想此次回長陽城的事。
幾天前楚家來信,一反常態(tài),不但認(rèn)了她這個趕出多年的女兒,還要讓她收信即回,連回去的盤纏都送來了。
楚亦蓉嘴角噙著一抹嘲弄的笑,眼睛看向前方,目光卻是空靈的,好似她看的不是眼前,而是從這里能直接看進京城,看到了城中的楚家,還有那家里的所有人。
她是要回的。
這么多年了,她與哥哥雖生活在邊陲,卻對楚家“念念不能忘”,那件藏在心中許久,一直誘著她回去的事也不會忘。
機會終于來了,來的突然,卻并不意外。
只不過哥哥還在軍中,戰(zhàn)事慘烈,暫不能離開,楚亦蓉只能帶上她唯一的丫鬟南星同行。
此時,南星出去雇請馬車了,她則留下來收拾簡單的行李。
院子里傳來響動時,楚亦蓉以為是南星回來了,放下包袱就往外走,卻在門口處,“呯”地與一人撞了個滿懷。
她的眼睛倏然睜大,人都被嚇著了。
眼前不知從哪兒蹦出來一個男人,滿身是血,手里拿著一柄長劍。
就在他倆撞上的一瞬間,他手里的劍已經(jīng)橫了出來,利落地架到了楚亦蓉的脖子上。
涼意讓她一凜,再不敢亂動。
男人也不動,眼睛陰涼而危險地看著她,聲音沉而濃:“不許喊?!?p> 楚亦蓉沒有喊,她已經(jīng)聽到遠(yuǎn)處有吵嚷聲,人數(shù)不少,且正快速往他們這邊趕來。
她目光往下一走,已然把此人的衣著,還有……身上的配飾打量清楚,神色反而鎮(zhèn)定了下來。
“跟我來?!彼龥]理那人的劍,身子一轉(zhuǎn)往里走去。
男人狐疑地看她,眼珠如湖底的墨玉,深沉而難測。
但只是極短時間的遲疑,那點遲疑只在眼底閃了一下就散開了。
他的腳根本沒停,已經(jīng)跟著楚亦蓉往里走去。
進了里間,掀開床鋪,下面有一塊活動的木板,打開以后,露出一個可容一人下去的洞口。
楚亦蓉說:“進去吧?!?p> 男人又抬頭看她,卻只見楚亦蓉面色平淡,連目光都是靜而不動的,仿苦無風(fēng)湖面。
外頭的聲音越來越近,像是已經(jīng)到了院外。
不能再等了,他一咬牙,跳入洞內(nèi),在木板蓋上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看到楚亦蓉身上,被自己染上的血點。
太明顯了,只要不是傻子,一定會猜到此處發(fā)生了什么。
那她會怎樣?把自己供出去?還是舍命為他,被對方拿下?
蕭煜靠在漆黑的地洞壁上,憑息靜氣聽外面的動靜,手里的劍緊了又緊,握到手指骨發(fā)疼,都毫無所覺。
一板之隔的楚亦蓉卻很冷靜,見那人跳進去,手腳麻利地把床板蓋上,拉好被褥,床上原本放的整理好的包裹,兩下就打開了,衣服散出來一些。
她轉(zhuǎn)身出了屋門,從院中的籠子里抓了一只雞進來,拿了菜刀就割向雞的脖子。
雞“嗷”一聲叫著,從她手里飛出來,吾自逃命。
正在此時,一伙穿著匪氣的人已經(jīng)闖進了院子。
他們推門而入,立刻被屋內(nèi)血腥的一幕驚呆了。
一只脖子滴血,還未完全死的雞,正上竄下跳,滿屋子亂飛。
一個女人,頭發(fā)散亂,身上都是血跡,一邊追著雞跑,一邊抹眼掉淚。
就在那些人推門的一瞬間,雞還從他們的頭頂飛過,幾滴雞血“嗒嗒”地滴到了一個人的臉上。
那人手起劍落,正在半空中撲騰的雞瞬間被刺中,“撲通”一聲落在地上,兩腿用力蹬了兩下,就再也不動了。
原本追著雞跑的女人,腿也跟著一軟,就地坐在屋子中間。
那個樣子,看上去好像死的不是雞,而是她的親人一般,眼淚流的更兇了。
一伙人無心看這個為雞失魂落魄的女人,直接往里走去,連說都沒說一聲,很快就把屋內(nèi)翻了個遍。
“沒有?!?p> “走?!?p> 他們出門,去了下一家。
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楚亦蓉迅速從地起來,先把門栓死,然后走往里間,把洞里的人叫出來。
“那些人很精明,沒準(zhǔn)一會兒還會回來,你快點換套衣服,離開這里?!?p> 她一邊說話,一邊不知從哪兒已經(jīng)抽出一件男人的青布夾棉外衫,放在床上干凈的地方。
又從桌子下抽了一只箱子出來:“把衣服脫了?!?p> 蕭煜一直沒說話,看著她有條不紊地做所有的事情,直到聽到這句話,才又抬眸看她。
過于冷靜,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子。
也幸好不是,不然他還真難預(yù)料后果。
他左臂受了不輕的傷,血也是從那里流出來的,先前只顧著奔走,倒沒覺得怎樣,這會兒才看到皮肉都翻了起來。
楚亦蓉把藥粉往他傷口上撒:“疼,忍著點?!?p> 蕭煜沒說話,也沒真疼的叫出聲音,連臉色都沒變,只是額頭上的汗多了一些而已。
傷口包好,楚亦蓉又打水讓他洗了手臉,這才幫著把他外衫全部脫下,穿上自己準(zhǔn)備的衣服。
“從這鎮(zhèn)子出去,東南方有一條小路可以進山,山中林密,不易被人發(fā)現(xiàn),出了林子,再折往正南方,應(yīng)該就無事了?!?p> 幫他把最后一顆肩上的扣子系好,順手撿起他換衣服時,放在床邊的玉牌。
“這個給我,算是報答,若來日有緣相見,我有事相求,也請閣下記得今日相救之恩。”
蕭煜的眼瞇了起來。
他很仔細(xì)地看著面前的女子,可片刻過后,竟然沒看出來她有何不妥之處。好似這筆交易是自己進來時就跟她談好的,現(xiàn)在她只是拿回屬于她的東西,沒有絲毫牽強,如此順其自然。
“這東西很可能要了你的命?!笔掛险f。
他說的是實話,楚亦蓉卻只是微微淺笑:“那必然是我的命不好。你該走了,此處不易久留?!?p> 她把玉牌收好,先去開了房門,又在院子里查看一番,確認(rèn)先前的人走遠(yuǎn)了,這才讓蕭煜出來。
看著男人離開院子,快速往鎮(zhèn)子外走去,楚亦蓉的眼底才閃過一絲狡黠來。
那個玉牌是皇家之物,她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而這個男人的氣度也并非一般人可比。
非王爺,也定然是與皇家有關(guān)聯(lián)的重要人物。
自己此次進京,無依無靠,相遇的又都是蛇蝎心腸之人,能提前準(zhǔn)備些籌碼,不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