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梧山在西林城北面,出了城再走二里地便到。雖然山上風光秀麗,動物成群,卻是鮮少有人涉足此地,全因那山腳下圍繞著的毒瘴,普通人踏入不消半個時辰就會中毒身亡。長孫苑作為神醫(yī),研究出了這毒瘴的解藥,隱梧山就變成最為理想的隱居之地。
算算時間,青鳶他們也該回來了,長孫苑進到廚房炒了兩個小菜,等他們回來吃飯。待到飯點,卻只見阿零一個人。
“阿鳶呢?”長孫苑問。
“阿鳶去找千旖郡主了,說是明日吃過了午飯再回來?!卑⒘慊卮?。
長孫苑搖搖頭,“這丫頭,真是越來越貪玩,罷了,來,我們吃飯。”
“嗯。”阿零幫忙擺著碗筷,無意中提起,“這次月亮節(jié)確實很熱鬧,連四皇子也來了,難怪阿鳶想多留一天?!?p> 長孫苑聞言,手上的碗筷“哐當”落地,“你說什么?”
“婆婆,你沒事吧?”阿零擔心。
長孫苑抓著他的手問,“你剛才說的四皇子,是夏侯逸清嗎?”
“沒錯,他這次代表朝廷來參加月亮節(jié),已經(jīng)在王府住了好幾天了。”
長孫苑手扶著椅子坐下,臉色越來越難看,過了半晌才開口,“阿零,陪我下山,我要去一趟王府?!?p> 昨夜的事情果然在王府里傳了個遍,四皇子和二小姐的關系成了大家茶余飯后的閑話之一。作為主人公之一,千旖也頗為無奈,畢竟她一直都是被動的存在,而夏侯逸清到底在想什么,她也無從得知。面對各種流言,千旖無從辯駁,便也只能當做不知。只是若是當面撞見嚼舌根的,也是很尷尬了。
幾個丫鬟聚在花園里你一嘴我一語說得正起勁,千旖帶著可彤和青鳶經(jīng)過,本想悄悄地繞過,誰知可彤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就讓人住嘴。這幾個是穆千磊院子里的人,看見千旖來了也沒半點害怕地意思,微微福了福身子,算是行了禮。
看她們這個態(tài)度,可彤愈加生氣,還想說點什么,被千旖拉住,對著她們說,“去忙你們的吧?!?p> 幾個丫鬟退下,千旖拉著可彤走到一邊,“這是怎么了,剛才那幾個是哥哥院子里的人,要是被哥哥知道了,罰你怎么辦?”
可彤脾氣一向很好,從來不招惹是非,這個樣子實在反常,就連青鳶都奇怪,“可彤姐姐,千磊哥哥院子里的人一向口無遮攔,不都習慣了嗎,怎么發(fā)那么大脾氣?”
可彤解釋,“青鳶小姐,你不懂,名節(jié)對一個姑娘來說有多重要,這些閑話若是傳出去了,我們小姐還怎么嫁人??!“
“你可知你這話的口氣像什么,像那街上的三姑六婆!“千旖哭笑不得,這丫頭,什么時候還操心起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小姐,”可彤拉著她的手,“你怎么說我都成,只是你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也該上上心了。若是真能尋得一戶好人家,帶小姐離開這里,可彤也就真的放心了。”
千旖聞言,只覺得似有什么梗在喉頭,想說又說不出。沒想到,她竟存著這份心思,其實可彤因為跟著她,在王府里的日子也并不太好,為了她這個沒用的主子,被人欺負了也只能忍著。但她從來沒有抱怨過,萬事也都是以她為優(yōu)先。
鼻尖微微發(fā)酸,千旖回握她的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為了我好,我也一定會把這事放在心上,好嗎?”
可彤的表情這才緩和下來,青鳶見狀,挽住兩人,“我的兩位好姐姐,別不開心了,阿鳶好餓啊,想吃千旖姐姐做的小炒肉了?!?p> “知道了,小饞蟲,”千旖刮了刮青鳶的鼻子,“可彤,你帶青鳶到姐姐院子里走一趟,我去廚房?!?p> “是?!?p> 千旖看她們走遠,才又出聲,“四皇子殿下躲在暗處偷聽可不太磊落。”
話音剛落,就見夏侯逸清從一處假山石后走了出來,“我不過是不想打擾你們說話?!?p> 狡辯,千旖心想,嘴上還是說,“有勞四皇子費心了,若是沒什么吩咐,我就先告退了?!鞭D身就要走。
夏侯逸清不滿她言語里滿滿的疏離,一把拉住她,“別走。”
“四皇子這是做什么?“
“做什么?穆千旖,難道我表現(xiàn)得還不夠明顯嗎?”夏侯逸清這話里的意思再清楚不過。千旖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一雙駿眉微微皺著,雙唇緊閉,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自己,她就在這雙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你先放開我。”千旖說。
“不說清楚我不放。”夏侯逸清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此時遠遠的傳來人說話的聲音,“你若還不放,被人看見了,我這勾引皇子、攀附權貴的罪名怕是真的要坐實了?!?p> 夏侯逸清聞言,終于松了手。千旖立即向后退了幾步,和他拉開了距離,“不知千旖之前是否做了什么或者說了什么讓皇子誤會,今日就讓我把話說明白。千旖無才無德,更是不敢肖想任何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四皇子常年居于帝都,對于南疆的事了解甚少,我絕不是值得皇子費心之人。話已至此,希望皇子能夠明白。”說完她微微福了福身子,轉身離開。
這是她第一次,毫不猶豫的從自己身邊走開,夏侯逸清握緊拳頭,站在原地一言不發(fā)。
隱梧山離西林城城區(qū)不遠,半個時辰后,長孫苑和阿零已經(jīng)到了王府。長孫苑有王爺特許的令牌,可自由出入王府,她便囑咐守門的侍衛(wèi)不要告訴人她來了。
阿零不解,“婆婆,為什么不告訴王爺我們來了?“
“別問那么多,你一會找到阿鳶就帶她回去,這幾日我會留在王府,在我回來之前,你們誰都不許下山?!?p> “知道了,婆婆?!?p> 千旖剛回到倚雪苑,阿零便來了。說好明天才回去,突然現(xiàn)在要青鳶她走,小丫頭自是不肯,撒潑耍賴全都用上了,千旖便將屋子留給兩人。
青鳶還想和阿零爭辯,阿零卻先一步點住了她的穴道,“阿鳶,婆婆來了,王府估計要出大事,她讓我?guī)慊仉[梧山,一刻不得緩。我現(xiàn)在解了你的穴,你可不許再胡鬧。”
青鳶用力眨了眨眼,表示同意,阿零才解了穴道。
“大事?婆婆有說到底會發(fā)生什么事情嗎?“
“婆婆不肯說,阿鳶,你跟我走就是了?!?p> 小姑娘愛玩是一回事,遇到事也是分得清利害的,這會只得乖乖答應,“知道了,我和千旖姐姐告?zhèn)€別就走。”
千旖和可彤正在院子里待著,看到小姑娘出來,笑著說,“看來阿零說通了,小丫頭,我讓可彤包了一些點心,你帶回去和婆婆一起吃,不要不高興好不好?”
青鳶點點頭,拉著千旖的手,依依不舍得告了別。
穆王府,書房。
管家在門口稟告,“王爺,青鳶姑娘和阿零少俠已經(jīng)離開王府,我們的人會暗中保護,直至他們回到隱梧山。”
長孫苑坐在書桌邊上,表情格外嚴肅,而書桌的另一邊,自是穆王爺,他穩(wěn)坐如山,慢慢開口道,“本王說過了,青鳶待在府里,絕對不會出事的?!?p> 聽他這話,長孫苑心中怒氣升騰,問他,“王爺,當年我做了那樣的事情,阿鳶的爹娘還是走了,你知道這是什么嗎?這叫報應,我為人醫(yī)者,卻害死了人,所以他們代我抵命去了?,F(xiàn)在人找上門來了,王爺就一點都不害怕嗎?”
穆正翰怎么不害怕,夏侯逸清到達西林城開始,他的這顆心就一直沒放下來過。但是,當年那件事他做得隱秘,其余知曉的人除了長孫苑幾乎都死了,抱著夏侯逸清應該無從得知的心情一直佯裝鎮(zhèn)定。這會兒更是不能在長孫苑面前露了怯,只得安慰道,“畢竟這里還是我的地界,想做什么沒那么容易?!?p> 長孫苑知道現(xiàn)下也沒什么別的法子,深吸一口氣,道,“但求王爺無論發(fā)生什么,一定要保證青鳶和阿零的安全?!?p> “本王心里有數(shù)?!蹦抡泊饝?。
夏侯逸清的住處被安排在王爺夫婦的邊上,一方面是為了彰顯對他來訪的重視,另一方面就是想要近監(jiān)視,好掌握他的一舉一動。這些夏侯逸清心里都清楚得很,只是憑他和李湛的武功,這里的人想要困住他們還是差了點。
李湛今日依舊順利避開所有眼目又到城外去了一次,回來便向夏侯逸清匯報情況,“爺,穆王爺果然又從邊疆調了五千人在到西林城內外駐扎巡視,還好我們的人在此之前已經(jīng)向外退了五十里?!?p> “我知道了,讓外面的人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了。”
“爺不用擔心,我已經(jīng)安排妥當?!?p> 穆正翰果然小動作不斷,更加證明了這西林城里有些事情見不得光。夏侯逸清正思忖著下一步的行動,卻見李湛依舊站在原地不動,問道,“還有什么事情嗎?”
“爺,我有一事想問。”
“你說。”
李湛猶豫了一下,才說,“爺對千旖郡主是……”他跟在夏侯逸清身邊多年,還未見過他對哪個女子如此親密。雖說對方是穆王府的小郡主,但是以千旖的出身地位,這王府里的事怕是一個下人都比她了解的多,若說是故意接近想要套取消息也不該找上她。
“她只是一個棋子,關鍵時刻自有用處?!?p> “是?!甭犓敲凑f,李湛也放心了,這次南疆一行事關重大,若是牽扯進什么兒女情長怕是會耽誤大事。
霞隨風動兮云不知,粼粼映月兮水無察。
夏侯逸清看李湛一臉如釋重負,心虛的挪開了視線。棋子?她一個性命都不被在意的郡主,哪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