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琳再度被餓醒了,肚子的咕嚕聲在靜謐的臥室里回旋。
天光已亮,她不想動,怕吵醒周懷民。
他留下來,沉睡至今。
她側躺著,看了他良久,終于用指尖碰碰他的臉,確認他是真實的。她對陸鴻禹撒了謊,也對自己撒了謊。周懷民在她心里,從沒離開過。無論如何防備,終究又陷進去了。
她認命了,這人就是她的克星。
她輕拂過他的眉毛。小時候的周懷民長得比許多女生都漂亮,卻從不會被錯認為是女孩子,就是因為那一對濃密筆挺的眉毛,讓柔性的五官多了分英氣。她忍不住拂過他耳尖的淺淺疤痕,又捏起一縷他的發(fā)絲,用手指繞著玩。他被她擾醒,慢慢瞇開眼。沒有了清醒時的冷靜自持,只有松弛,性感而慵懶。她偎過去,枕著他的手臂,說:“我怎么聽說,你跟人同床會睡不著呢?”
他下巴在她頭頂蹭了蹭,過了一會兒才說:“芷鳶的信息過時了?!?p> 咕~咕~
她肚子又叫了起來。
去吃早餐?他問。她卻專心摸索他練得恰到好處的胸肌,結實有型,卻不會過分夸張,還有漂亮的腹肌和人魚線。平時看著只覺修長偏瘦的身板,居然如此有看頭。她忍不住摸了又摸,他被癢到大笑起來,“還真是,三十如狼啊。”
“彼此彼此。”
完了,她想。他這樣笑的時候也太好看了。
等到他又洗完一次澡,門鈴響了。他去開門,一只手臂先伸出來,遞上一大袋衣物,一大袋早餐。周懷民接過袋子。
門口那人這才轉過來,他戴著帽子,把滿頭金發(fā)遮住,正是王振。他嘲弄道:“大佬啊,讓你送文件,沒讓你送人頭啊。”
“發(fā)生了點意外?!敝軕衙裾f。
王振往電梯那走去?!皠e忘了你上午還有會?,F(xiàn)在開始堵車了?!?p> 吃過早餐,周懷民和譚琳一起看他帶來的文件。
那里面全是張艾斯的財務信息。譚琳好奇他怎么會有這些。周懷民說之前張艾斯聯(lián)系過他的公司,雙方打算合作,為他運貨。對于新客戶,懷民當然要去了解張艾斯的背景。順便通過商會打聽一些有用的消息。這就知道了張艾斯正在請商會幫忙,解決他跟譚琳的糾紛。于是過來看看譚琳是什么情況。
“沒想到你能哭成那樣?!彼T琳說。“其實高秘書說的也沒錯,張艾斯是可以通過很多方式脫身的。在這次件事里,你確實是屬于弱勢那方??梢坏┠銇碜耘f金山譚家的身份曝光,你跟他就都屬于同樣的富人階層,那些來自普通家庭的陪審團成員,就不一定會同情你了?!?p> 見譚琳不高興,周懷民仍是繼續(xù)分析。除了高秘書講的方法,張艾斯還可以通過詆毀譚琳的方式來爭取陪審團。譚琳可能會被抹黑。屆時,會有她的“老同學”出來指責,說她是個刁蠻富家女,曾在中學霸凌同學。還可能會有媒體報道譚琳有酗酒史,發(fā)布她在睡衣派對里撒酒瘋的照片??傊?,張艾斯可以讓譚琳在一夜之間成為一個不值得同情,甚至是咎由自取的豪門敗類。
“我不希望你去承擔這種風險?!彼f。
她捶胸。“可是我這里堵得慌。”
懷民剛想說話,他的手機又響了,公司那邊催他回去,已經催了幾次。等掛斷電話,他說:“你看看這些資料有沒有問題。要談判,得先有籌碼?!彼毓鹃_會了,把資料交給譚琳。他的意思是,找到張艾斯的財務漏洞,以此來扳回劣勢。
大半天的時間里,譚琳眼里看著資料,心里卻想著周懷民。忍不住嘴角掛笑,傻樂了一天。
她還給王雨倩打電話,因為她是律師。王雨倩先是挖苦她一陣,說她有事情才會想起老友。譚琳從善如流,說:“我錯了,是我活該?!?p> 王雨倩聽完事情始末,說:“如果我是張艾斯的律師,等這事了了,就反告你污蔑、誹謗。律師嘛,就怕風平浪靜。起風了,還不得使勁造啊。琳。這件事你輸就輸在你是穿了鞋的,他用臟手段的話,你玩不過他。還好你沒事,就忍一忍,敲他一筆算了?!?p> 譚琳逐漸被說服了。
“哎,不對。周懷民為什么要幫你?你們?”王雨倩問完,馬上了悟?!昂媚銈€譚琳,這才是你想說的吧?原來你還惦記著他呢。這回到手了,來炫耀了是不是?”
好友的調侃讓譚琳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如果是張艾斯的齷齪行徑,意外打破了她跟周懷民的隔閡。這樣想的話,倒也沒那么難受。
周懷民公司的分部在港口附近。住譚琳那的話上下班得花兩個小時通勤,碰上高峰期更是耗時良久。譚琳現(xiàn)在是徹底放棄矜持,每天都想見著他,還覺得見面的時間太短。
為了錯峰出行,周懷民六點多就要出門,譚琳送他到門口,眼睛粘在他身上,像薩摩耶一樣眼巴巴地望著他。他終于說:“要不,你去我那?。俊?p> 她撲過去跳到他身上,他忙用一只手托住,免得她掉下來。譚琳用力親了他一口,“以前都沒覺得你這么善解人意呢?”
他笑道:“我也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粘人。”
于是,譚琳再一次搬家。
這套公寓是她租的,圖它離原公司近,方便上班?,F(xiàn)在曼德勒無故辭退她,她還要起訴這個老東家,短期內也無法工作,索性提前退租,離開這個傷心地。
有周懷民的律師幫忙處理訴訟的事,譚琳得以在他家里悠閑混日子。
剛住進去的時候,她還試圖尋找周懷民前妻留下的痕跡。然而,連懷民自己的物品都不太多,就別提其他的了。原來,這是他去年離婚后,在分部工作的時間變長,又因房地產爆雷,房屋價格跌得十分優(yōu)惠,這才購置的。之前他四處出差,基本以酒店為家。這屋子剛重裝完,他也是才住不久。
那是一間五層的聯(lián)體別墅。左右緊貼鄰居,前門臨街道,后院對著濕地公園。二至五樓都有一面大玻璃窗,把公園景色盡收屋內,就像是一幅布滿整面墻的風景畫。平時懷民一個人住,他的生活用品少,屋里用很多藝術品填充空間,像藝術館多于住宅。地下室是影視廳。譚琳不想出門的時候,可以在屋里消磨一整天。
五樓是健身房,墻上掛著好幾幅弓箭。屋頂有靶場。兩人閑來無事,還會到屋頂比劃一場。當然,周懷民每輪得讓她20分。
一樓的廚房設備齊全,但基本是給上門做飯的傭人用的。譚琳對烹飪一竅不通,周懷民比她好上一截,他會用咖啡機。譚琳也嘗試過做蛋糕,那個成品出來后,她和周懷民都不想碰。芷鳶那種談笑間烤出一盤美味舒芙蕾的技能,她大概是永遠都學不會了。
咖啡機的使用比較好上手,周懷民示范幾次后,譚琳也能沖一杯像模像樣的咖啡。只是她更喜歡周懷民沖的。
周懷民對她好到,讓譚琳產生了可以為所欲為的錯覺。
“我想喝拿鐵?!彼f。
雖然之前他只沖黑咖,但咖啡機有打發(fā)奶泡的功能,譚琳有信心周懷民一定會使用。
如其所料,周懷民取出鮮奶,放蒸汽,打奶泡。
“拉個花嘛?!?p> 譚琳得寸進尺。周懷民依言給她沖了杯帶拉花的拿鐵,譚琳喝得喜笑顏開。
住了段時間后,譚琳忍不住問他,現(xiàn)在對她這么好,算是補償她么?
“能補回來嗎?”他摟著她。“我們錯失了那么多,補得回來?”
她不忍看到憂傷染上他的臉龐,便笑笑說:“我們還有以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