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的,他陳力最喜歡裝神弄鬼了。”唐志龍說。
陳力頭疼,我這個思想工作自然做不下去。從他家里出來,接到工作組那個房管局同志的電話,我跑過去和他匯合,和另外幾人一道給村民丈量房屋面積。
這工作已經(jīng)搞了半月,因為城南村人多,加上又有阻力,到現(xiàn)在還沒有弄完。沒辦法,只得先從村干部家量起。
今天這戶人家位于橫貫村子的一條小河邊上,三面環(huán)水,也沒有地方私搭濫建。因此,在這次征地拆遷中,戶主的姿態(tài)擺得很高積極配合工作組工作。
唐志龍作為村長,自然要過來帶隊,接到電話手頭的生意也不管了跑過來和我們匯合。
到了地方,干完活兒,戶主就招呼我們坐下喝茶,其間談到我剛才到陳力家的事情。
唐志龍之所以任這個村長主要原因是他姓唐,是本地人。若非陳力是倒插門,以老陳的威望,這個位置估計早被人搶了去。
這十多年以來,二人頂過無數(shù)次牛,關(guān)系惡劣,唐日龍自然不會說陳力好話:“這人腦子里有病,自從認識他以來,大痛三六九,小痛天天有,藥一把一把吃跟吃炒豆子一樣,咱們也是見慣不驚了,反正也死不了,也就能嚇嚇顧書記你。還有,他今天說不好是裝病?!?p> 我遲疑問:“裝???”
唐志龍:“顧書記你今天去陳力那里,人家擺明了不想跟你廢話,可又不方便趕你走。話說多了吧,又得罪人。剛才就裝個病,把你晾到一邊,這下碰一鼻子灰吧?”
“不會吧,剛才陳力的樣子看起來好象很嚴重的樣子,痛得冷汗都流下來了。”我說。
唐志龍哈哈大笑:“自從陳力嫁到我們村,大家相處了二十來年,他屁股一撅要拉什么屎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這人一向神神鬼鬼的,酒量也差,一喝就臉紅流汗,并張口說些別人聽不懂的話?!?p> 好好的一個大男人,倒插門到唐家,用的是一個嫁字,大家都低聲笑。
別看這里已經(jīng)屬于省城市區(qū)范圍,其實民風(fēng)還是挺保守的。
“原來是喝酒上臉?。 蔽一腥淮笪?。
唐志龍見大家留了意,滿面精彩地說:“當年認識陳力的時候,這人是滴酒不沾的。后來,這一帶不是搞修建,村里的車隊跑土方,他還帶人和隔壁村打過群架,活生生把生意搶了過來。當年,建筑公司項目經(jīng)理處欠了我們村很多運費,怎么也要不回來。這個陳力不服氣,就單槍匹馬跑去找經(jīng)理扯皮請人家吃飯談款子的事情,那經(jīng)理被纏得實在受不了。說我們不就是欠你們村五十萬塊錢嗎,好說,給你就是,五杯酒,你喝完我就給?!?p> “說完話,經(jīng)理就拿了五個二兩的杯子讓陳力喝,姓陳的倒是霸道,說哪里有這么麻煩還一杯杯倒,直接吹瓶子好了,就將一瓶五糧液給吞下肚子。結(jié)果,吐得那叫一個昏天黑地。如果不是送醫(yī)院早,估計唐芳菲就變寡婦了?!?p> 大家都是一笑,說這個陳力倒是條漢子。
唐志龍卻是不屑:“出風(fēng)頭,這個陳力就是個喜歡出風(fēng)頭的?!?p> 我卻沒有笑,心中暗道,如果當時換成我顧闖,那一瓶白酒就算是毒藥也得喝下去吧!說雄心也說野心也好,其實我和年輕時的陳力很像,我們是一樣的人,都想做事。
這老頭雖然討厭,卻值得人敬佩。
喝完茶,繼續(xù)工作。
工作組的人商量,陳力他們四十來戶的思想工作怕是暫時做不了,但工作不能這么拖延下去,其他人戶按照程序進行。該量面積的量面積,該簽拆遷協(xié)議的簽拆遷協(xié)議。
時間就這么一天天過去,轉(zhuǎn)眼就到了周五,又到了雙休日,一不留神,三天過去。
洪燕的電話打過來問我和陳佳的事情進展得怎么樣,這不是周末了,要不約一下?
進展,根本就沒進展啊!
一是工作實在太忙,我可沒有閑心去和她胡說八道;二是我也曾經(jīng)在微信上給她留過言,問候過一聲??上В粋€信息放過去,那邊老半天才發(fā)過來一個“恩”,或者索性就是一個微笑的表情,多的話一個字都嫌多。而且,每次回復(fù)間隔時間平均一個小時。
這樣來個幾次,我也懶得理睬了。
接到電話,我大概把事情說了一遍,道:“陳佳根本就沒看上我,我有什么呀,沒房沒車,收入低,長得也不怎么樣,這不是耽誤人家嗎?還有,我對她也沒有心動的感覺,感覺這種東西很玄奧,沒有就是沒有,就算強扭在一起,大家都難受,何必呢?”
“你少來這一套,還感覺呢?”洪燕咯咯笑道:“培養(yǎng)培養(yǎng)就有了,人家是獨生女,從小被父母寵著慣著,性格如此,慢慢就會好的。算了,我送佛送到西,幫你約吧。”
“別別?!?p> 等我回到出租屋,洪燕又打電話過來說,人我已經(jīng)幫你約好了,你自己去聯(lián)系吧!
我很無奈,也知道微信留言估計陳佳也不會理睬,索性打了個電話過去:“喂,是陳佳嗎,我是顧闖,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看場電影。”
那邊遲疑了半天,說:“我爸爸的病還沒有好,我要給他做飯的……要不,你買好電影票,我們在電影院匯合吧?”
“好的,就這么辦?!蔽乙贿厬?yīng)著,一邊伸出手拍了在旁邊偷聽的蕭蕭一巴掌:“你做什么呀,小孩子不要聽。”
蕭蕭對著電話大喊一聲:“多喝熱水?!比缓罂┛┑匦ζ饋恚骸袄项櫮阋ゼs會嗎,恭喜脫單。”
我沒好氣地說:“脫什么單,就是個政治任務(wù),我對這個矯情的女同學(xué)可沒有任何興趣,尼瑪就算將來成了,那不是請個祖宗回家貢著?實在是脫不開同事的情面,去應(yīng)付一下,其實我內(nèi)心中也是很痛苦的?!?p> “喲喲喲,老顧你還痛苦起來了,美女在身邊,也不知道有多歡喜?!笔捠捴皇遣恍?。
我:“人嘛在一起并不一定要長得漂亮,關(guān)鍵是大家相處要自在舒服。說起美女,我見得多了,咱們這屋里不就有一個。美女,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電影嗎,今天是周五,明天不用上學(xué)的?!?p> 邢蕭蕭歡喜地連連點頭:“愿意,愿意。姑媽,我要和老顧一起去看電影了,我要喝可樂,我要吃爆米花?!?p> 是啊,男女之間相處得隨意舒服才是最要緊的。大家在外面忙了一天,累得半死,回到家中若不能徹底放松,家庭對你還有什么意義?
“去吧,去吧!”邢云端著剛炒好的蒜苗回鍋肉過來,看到我穿著鞋子,柳眉一豎。
我驚得寒毛都起來了。
邢云:“算了,不用換鞋了,臭的,等下怎么吃飯?”
剛才還想到男女相處關(guān)鍵是要有一種放松舒適的狀態(tài),看到邢云我卻只有緊張,吃飯的時候甚至忘記了用公筷。
看得出來,邢云今天的心情不錯,竟然沒有對我厲聲呵斥。
吃完飯,我和蕭蕭打了車去世豪廣場和陳佳匯合。
她還是那副淡漠的樣子,問她話半天,才恩上一聲。問她要喝什么飲料,回答說“隨便”“吃爆米花嗎?”“隨便。”
今天的電影非常無趣,是一部國產(chǎn)青春片,說的是大學(xué)校園里的戀愛故事,三觀好象也有點問題。現(xiàn)在的青春片有個誤區(qū),好象不弄個三角戀愛,不墮胎就不算是青春。合則爹媽給花了那么多錢送你進學(xué)校,你不學(xué)知識,只顧著和人困覺,你覺得這么干妥當嗎?
看到銀幕上的帥哥靚女愛得死去活來,回憶起我的大學(xué)生活,好象沒這么多劇烈的故事沖突。哎,長得好看的人才有青春,而我只有大學(xué)。
選擇座位的時候,按說我應(yīng)該和劉佳挨一起坐的,可她也是惱人,竟將蕭蕭這個小電燈泡拉過來卡在我們中間。
我忙了一天,盡和村民扯皮,早累得不成,電影院里的暖氣開得很足,竟不小心睡著了。
這一睡就睡到電影結(jié)束,被蕭蕭喊醒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滿臉都是口水,毫無形象可言。
接下來的事情自然沒什么好說的,陳佳說要回家陪父母,侍侯在二老的病榻前。這可是政治正確,我自然不能留人,就朝她揮了揮手,帶蕭蕭去了下一層的大食代消夜,不帶走一絲云彩。
“老顧,不是我說你,見沒見你這么談戀愛的,也不送送人家,太直了。”蕭蕭手里拿著羊肉串吃得滿嘴是油:“看來,你和這個佳佳是真的完了,這是化悲憤為食量嗎?”
“美女,你吃得比我還兇?。∫灰虬鼛c回去?”
“那感情好呀,不過帶回家都冷了?!?p> “簡單,去超市買個微波爐帶回去?!?p> “老顧你一定是發(fā)財了,有錢,任性。”蕭蕭朝老板喊了一聲:“老板兒,再來五十串,打包!”
“撐死你!”
我剛領(lǐng)了工資,手頭寬裕。對了,忘記說一件事。就在今天,我剛得了一筆錢,是爹媽打過來的愛情基金,有三萬之巨。
事情是這樣,自從那天家中老爺子發(fā)飚說我不談戀愛就是犯罪之后,二老開始留意我的終身大事,每日和他們通話的時候,必提此事,都跟念緊箍咒似的。
就在今天上午的時候,因為要通知村民到村兩委簽協(xié)議,我一口氣打了幾十個電話,直接把手機打得沒電。二老撥不通電話,以為我還在福利院,就直接把電話打到辦公室去,恰好被洪燕接到。
洪大姐是何等八卦的人,竟然將我和劉佳的事情說了。
父母大人驚喜莫名,直接打賞。
我還說什么呢,接著唄。如果把錢退回去,說明情況,害他們空歡喜一場,老頭子非殺了我不可。
電話中,老爹滿意地說,甚好,我的兒子總算開竅了。對了,我拿了塊地。
我問,拿什么快遞?
“不,是我準備在省城拿塊地,就是給你買套房子。”
“大姥,你發(fā)財了嗎,還是在跟我說網(wǎng)絡(luò)段子?”我大駭。
旁邊,母親才笑著說:“別聽你爸爸胡扯,事情是這樣,我和你爸爸存了一輩子錢,手頭還有一兩百萬。你不是有對象了嗎,現(xiàn)在的姑娘一聽說你沒房子,誰還肯嫁給你。我們準備把這錢都給你在S區(qū)買房,首付應(yīng)該夠了。過一陣子我和你爸爸到你那里跑一趟,看看有樓盤。錢你不要省,花吧,爭取把劉佳拿下?!?p> 我大喜,我工作單位在S區(qū),遲早要買房,遲買不如早買。如果再拖下去,看房價的漲勢,過得一兩年,只怕再買不起了:“父母大人的恩情,小的如何能夠報答。”
旁邊,父親又是一聲咆哮:“這錢可不能白給你,明年你給老子生個大胖孫子?!?p> 買了微波爐,回到家里,一陣鼓搗,香味四溢。
蕭蕭:“好吃,姑媽,給你?!?p> 邢云的臉色卻變了:“臟死了,我不吃。”
擼串,油脂難免會滴在地板上。邢云一晚上都皺著眉頭,將卷紙一張張扯下來不住地擦著茶幾上的油跡。
看得出來她很怕臟,可依舊咬牙堅持著。
搞得我這串兒吃得也相當?shù)夭婚_心。
第二日,福利院臨時有事,我趕過去,恰好洪燕也在,問我電影看得怎么樣。我還能說什么呢,只道相處的很愉快,雙方展開了坦誠而熱烈的談話,初步達成共識。
洪燕:“加油,繼續(xù)約??!”
“好吧!”
在她的監(jiān)督下,我沒辦法,只得給劉佳打了個電話,問晚上有空沒有。
那邊回答說,父親還病著要照顧他,對不起。
洪燕鼓勵我,別泄氣,一次不行,兩次,三次,這也是對你的考驗。
我心中搖頭,每次劉佳都說她父親病了,這純粹就是借口嘛!
她家的老劉這不是藥罐子嗎,也就能騙騙三歲小兒。
到此為止吧,我這個清爽少年可經(jīng)不起折騰。
我心里這么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