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夢里的地方（一）

　　珍夫人在生了東夷之國的第八十一位世子后，東夷帝君便遣散眾臣，退了朝。

　　次年開春攻打中原之事，便就此擱下。

　　榮安王姜楚天便也回了自己的“榮安王府?！?p>　　這榮安王的名號，是女巫神殿下在時(shí)賜與他的，祈愿他一世榮華平安。又賜了他一座府邸，派人出宮伺候，為的就是不愿讓從小就體弱多病的他再參與宮廷爭斗。

　　原來榮安王姜楚天從來就不是癡兒，更無任何精神上的疾病。之所以女巫神殿下把他有癡癥的消息傳揚(yáng)出去，是為了保護(hù)他。

　　原來姜楚天雖無癡病，卻在尾骨上面長了一條奇怪的尾巴，作為阿姊，絕不可能讓自己的弟弟被世人叫成怪物。

　　所以當(dāng)姜楚天出生那日，女巫神還是東夷的凌霄公主之時(shí)，就命人將自己母妃宮里看到這一幕的人，除了身邊親信，通通滅口。

　　母妃死后，將弟弟楚天托付給她，并告訴她，讓她好好守著東夷九黎，東夷姜姓，絕不可斷。

　　這些年，姜嵐從凌霄公主到東夷女巫神殿下，始終保守著這個(gè)關(guān)于弟弟的秘密。

　　她繼任女巫神，不是為了一己私利，其實(shí)她到了年齡完全可以下嫁心愛的神守大將軍岳子昂。

　　但是她繼位，是為了完成母親的遺囑，和父帝的寄托。

　　她明白，這個(gè)江山絕不會讓一個(gè)天生長了尾巴的人繼位。

　　她同樣也明白，這個(gè)江山也絕不會讓一個(gè)癡兒繼位。

　　上任蚩尤薨逝，凌霄公主繼位巫神殿下。朝中有人將她的親信威逼利誘，逼迫他說出為何姜楚天不繼位的事實(shí)，以為凌霄公主想要女君霸權(quán)，假傳旨意，禍亂朝政。

　　那親信被逼無奈，只好假意與之屈服，說姜楚天幼年便得了癡病。

　　臣下當(dāng)真，令人前去查驗(yàn)，結(jié)果果真如此，見到姜楚天癡癡傻傻的，成日里臥床不起。便只好作罷，但姜楚天是癡兒之名，就此傳了出去。

　　原來是女巫神早就與親信串通好，如要有人追問，便說姜楚天是個(gè)癡兒。

　　因?yàn)檫@樣，姜楚天就不必出面于朝堂或者市井，也就不會有人知曉此事。

　　于東夷此狀，她只能主持大局，雖是女兒之身，卻有帝王之風(fēng)。令朝臣仰首佩服，再后來，她提拔了神守大將軍岳子昂為司族，并嫁與子昂，與他攜手九黎江山。

　　只是可惜了姜楚天的名聲，竟當(dāng)了癡兒整整三十幾年。

　　現(xiàn)如今的姜楚天，身后之物已經(jīng)沒有，這是他拿他的壽祿交換來的。

　　他隱忍多年，攢著姐姐生前賜給他的財(cái)物，還有岳子昂對他姐姐的愧疚，為此每年送來的賞賜。

　　借江湖之友的手，暗地里招兵買馬，培養(yǎng)軍將。

　　他雖表面無所做為，實(shí)際背地里的手伸的好長，以他在外界癡兒的身份，無人查他盯他，卻能將手伸至上至朝堂，下至江湖。

　　他身后的尾巴，也是江湖游醫(yī)好友蘇木所治好。

　　“你要想好，尾巴可斷。但是你斷尾之后，過不了五年，你就會壽終正寢。”

　　“好?！?p>　　“為何非要斷尾，難道這比生命還重要？以你現(xiàn)在的身份，無論誰繼位，你癡兒的身份都對他們無任何威脅。他們都會讓你享榮華富貴，一生平安?！?p>　　“因?yàn)橐獔?bào)仇?？吹浇憬闼涝谧约好媲暗母杏X，我一生都不會忘記。我不在乎自己的尾巴，但是如果報(bào)仇，我必然要面對朝堂，面對世人。如果我就這樣出去，這些眼光和輿論就會先把我打敗，說不定走在街上就會有飛刀來砍斷我的脖子。又怎能夠?yàn)榻憬銏?bào)仇雪恨?！?p>　　“那你的壽命只剩下五年。你能做到報(bào)仇嗎？時(shí)間來得及嗎？”

　　“這些年，你在外界替我招兵買馬，訓(xùn)練軍隊(duì)。你又在江湖有著一方勢力，我知道，我只要以正常人形象出現(xiàn)，朝堂上肯定就會劃為兩條分水嶺。”

　　“你就這么肯定朝中會有人支持你嗎？”蘇木問。

　　“至少還有固守我姜氏江山的老臣。我有五六分的把握?！?p>　　“那你打算怎么做？”

　　“先于朝堂挑釁帝君，讓他震怒懲罰，再勾結(jié)與他結(jié)好的臣下，讓他自己懷疑自己的部下，先把他的勢力借他之手清除。等到最后時(shí)機(jī)成熟再將他及他等勢力一網(wǎng)打盡。”

　　正當(dāng)兩人密謀之時(shí)，親信進(jìn)來傳話。

　　“榮安王殿下，帝君他送來了府匾?！?p>　　“哦？”

　　話音剛落，姜楚天便和蘇木出去一瞧其況。

　　看見那又大又華麗，還鑲了金邊的匾額之上，題了“國舅府邸”四個(gè)大字。

　　那來送匾的宮奴提著娘娘腔說道“給國舅爺問安了，這是帝君送來的禮物。彰顯了國舅爺?shù)淖鹳F身份，老奴奉命，親自為國舅爺將這匾額于市井小民面前掛于府上。來人啊，賜匾額?！?p>　　于是幾個(gè)小廝利利落落的將那“榮安王府”換下，換上了“國舅府邸”。

　　市井過路的人紛紛停下，見到這新?lián)Q的匾額，紛紛稱贊帝君仁厚，給了他姜楚天如此優(yōu)待。

　　“那就替我多謝帝君了?！?p>　　“是，國舅爺您客氣了。老奴這就回宮回稟。老奴告辭?！?p>　　這‘國舅府邸’四個(gè)大字題的可真是好，為了警示姜楚天，現(xiàn)在的東夷九黎帝君是他岳子昂，而你姜楚天只是他岳子昂喪妻的親弟弟而已。

　　現(xiàn)在的朝廷已經(jīng)日月?lián)Q新天，早已經(jīng)不是他父帝蚩尤和他姐姐女巫神的時(shí)代了。

　　所以他不能叫‘榮安王’，只能是國舅爺。

　　這在帝君看來，這已經(jīng)足夠?qū)捄窳恕?p>　　看在他姐姐的面子上，才留住了他的人頭。

　　畢竟帝君也不想朝野和世人都說他岳子昂做為東夷帝君心胸狹窄，竟容不下一個(gè)曾經(jīng)是癡兒的人。

　　“帝君這一出戲演的可真是好啊，不愧是他岳子昂。”姜楚天氣憤的說道。

　　“神守將軍岳子昂，一躍成為東夷九黎帝君。心計(jì)和拳頭他占了兩份，才穩(wěn)坐了龍椅十五年。他可是天下獨(dú)一份不好惹的人物。”蘇木道。

　　“他再不好惹，也要為我姐姐償命。在我姜楚天的世界里，他必死無疑。對了，我讓你幫我找的人，怎么樣了？”

　　“找到了一點(diǎn)下落，但是還不確定，等我給你確切的消息?！?p>　　“好?！?p>　　………

　　………

　　空山嶺-欽憂閣。

　　清胥病了。

　　這日小丫頭清胥昏睡了一天，珵翊有感小丫頭決不是尋常病癥，可也無從下手，尋她脈搏，一切正常。于是只能默默照顧，等待她醒來。

　　她這一昏，可真是把珵翊嚇得半死。

　　珵翊照顧一天，到了次日凌晨，不小心打了瞌睡。

　　“珵翊…珵翊…”

　　那小丫頭夢中弱弱的叫了幾聲，額頭上冒出了滴滴細(xì)汗。

　　珵翊睡覺極輕，聽到叫聲，變立刻醒來了。

　　“胥兒，胥兒快醒醒。”

　　那小丫頭像是在魘里掙扎著，遲遲不肯醒來。

　　于是珵翊做仙術(shù)給小丫頭的食指，放了點(diǎn)血。

　　小丫頭一覺驚醒。

　　“我的小姑奶奶，你都要嚇?biāo)滥阈珠L了！我還以為我從小養(yǎng)到大的白菜，要就這么爛掉了呢?！?p>　　“你才爛掉呢…你全家都爛掉！”清胥虛虛弱弱的回復(fù)他。

　　“你啊…生個(gè)病也不忘懟我，真是白心疼你了?！?p>　　“所以你到底怎么回事啊，竟然睡了一天？”珵翊問道。

　　“我也不知…就是一直在做夢，起來渾身酸痛酸痛的?！?p>　　“做了什么夢？”

　　“我也記不清了…大概也就是，我身在一片海里，手中握著一把很漂亮的劍。我在海中舞劍，身旁還有一位身著玄色衣裳的公子…”

　　“噢…我說你這小丫頭怎么遲遲不愛醒呢…原來是思春了！”

　　珵翊故意逗她，卻讓她臉一紅。

　　“呸呸呸，再瞎說，就踢你?！?p>　　“得了得了，你睡了一天也挺累，不然陪我去嶺上活動活動？”

　　“嗯，也好?！?p>　　于是兩人在凌晨之時(shí)。

　　借著月光，揮著木劍。切磋功法。

　　此時(shí)的天地元?dú)馐且蝗罩姓ⅲ吘共o哪個(gè)修行仙人會像他們倆這般閑，竟在夜晚時(shí)研習(xí)功法。

　　珵翊為了鍛煉幼時(shí)的清胥，就于每次研習(xí)之時(shí)都會和她共同切磋。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次，清胥小丫頭把他打的落花流水…

　　“你這…你這什么功法。竟不是我教給你的殘淵天元?jiǎng)Ψā?p>　　清胥看了看手中木劍，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招式，只是隱隱覺得，自己體中有一股強(qiáng)大氣息在上下流動。詭異的很。

　　珵翊便替她將這股氣息壓制于體內(nèi)，不然以清胥的體質(zhì)，可能承受不了。

　　這種氣息就像人體中的營養(yǎng)一般，若是過剩，就會生出疾病。

　　再通俗一點(diǎn)，就像一個(gè)圓形封口布袋子，里面有許多許多的石頭，這石頭多了，便會將布袋撐開，布袋將變成碎爛之布。

　　可能有著一股神秘的法力侵入清胥體內(nèi)，然后導(dǎo)致她無法吸收，以致體內(nèi)郁結(jié)，昏睡一天。

　　“珵翊，那我這功法算不算進(jìn)步??？”

　　“算吧…雖然是外界的因素，但是畢竟進(jìn)了你的體內(nèi)，以后就是你的東西了。雖然現(xiàn)在你承受不了，但是年紀(jì)漸長，你的修為漸長，這股氣息功法便能完全的被你吸收了?！?p>　　“那我現(xiàn)在都能打贏你了…你之前說，只要我能保護(hù)自己了，你就帶我云游九州，還做不做數(shù)？”

　　“這…這才多久啊。這句話我說了還沒有一月吧…你就要我?guī)銤M世界的跑。我還以為你練到我功法的一半，至少還得三年吧…誰能想到你上升得這么快阿？”

　　“我不管！反正你與我說了，也答應(yīng)我了，就必須帶我去！”

　　“可我什么都沒準(zhǔn)備啊…”

　　“我不管……我不管…”

　　清胥耍著賴皮，心中又暗暗竊喜，這回可真算是走了狗屎運(yùn)，別說珵翊詫異，她自己也詫異，自己竟如此走運(yùn)，睡了一整天的大覺，一覺醒來就學(xué)會了如此強(qiáng)大的功法。

　　今日竟又以如此詭異的氣息打敗了珵翊，雖說珵翊怕她受傷，次次都有兩分讓著她的因素，但是就算這樣，也是很強(qiáng)大的存在了。她心里想，這次一定要勒索珵翊一番。

　　“得嘞…咱收拾收拾就走。對了，你想想我們要去哪，我好提前準(zhǔn)備一下?！?p>　　“嗯……那就去…我夢里去的地方吧?！?p>　　“你夢里去的地方？”

　　“對！我記得我所在的那片海，又深又可怕，但是在海上不遠(yuǎn)處的岸上，竟有桃源之境。還有一座看起來就冰冷黑暗的樓閣。還有那個(gè)位玄衣公子…”

　　珵翊聽此，收拾東西的手忽然一停，他終于知道清胥說的是何處了。

　　也許，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機(jī)緣罷了，論是誰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