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大霧蒙蒙,珵翊緩緩而來。
“白澤哥哥,外面下了好大的霧雨啊。”
“蒼山寂已暮,雪觀暗將沉,這昆侖的霧雨雖美,卻來的很是詭異啊?!?p> 正當兩人欣賞霧景,門嘎吱一聲被推開,還是一灰色衣衫的謙謙公子。
“你來了。”白澤問。
“我來了,這霧下的很是大,還須待霧氣降些,再帶胥兒走。”
珵翊進來這東望閣,緩緩地走向清胥。
“珵翊…”清胥輕輕的喚了一聲。
“胥兒,近日,在昆侖待的可算好?”
“白澤哥哥一向周到,自然很好?!?p> “胥兒幾日不見,倒是與我生疏了不少?!鲍烋纯闯隽饲羼闱謇涞膽B(tài)度,于是問她。
“有嗎?敢問珵翊,近日我都不在空山嶺,你可是去忙些什么了?”清胥問。
“你無須知道?!?p> “呵…那我需要知道些什么?”
“胥小妹,你不能這樣跟珵翊說話?!卑诐梢妱莶缓?,只能勸清胥不要再與珵翊爭執(zhí)。
“胥兒,你的任性,該收一收了?!?p> “我任性?我從出世到現(xiàn)在,雖是你一直照顧我,但是我有任何事,從未告訴過我,尤其是最近這一段時間,你把阿祭送到王夏是為了什么,你把我送到昆侖又是為了什么,你自己呢,去做了些什么不為人知的事,不讓我們任何一個人知道?珵翊,你別忘了,你我是殘淵劍鞘和劍身,我們是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你難道不該解釋解釋么?”
“我要向你解釋些什么?”
“解釋一下,我的身世,解釋你最近都去干了些什么,解釋為什么不讓我交友人?!?p> “我統(tǒng)統(tǒng)都不會給你解釋,如果你今天不回去,我也會把你綁回去?!?p> “我不會跟你回去,如果連我都不能夠信任的話,你也沒有資格管我?!鼻羼憬咏缓稹?p> 接著,就是珵翊的一個大巴掌,落在了清胥的臉上。
清胥竟來不及反應,總之十多年,珵翊從未舍得打罵過她,如今他竟如此,清胥覺得,珵翊果真是變了,從一個仁兄,變成了一個惡魔。
“你會后悔的!”
清胥說完,就跑了出去,白澤想追,卻被珵翊攔下。
“讓她走,昆侖這么大,她若是覺得自己能在這生存下去,那她就走,就永遠都不要再回來?!?p> “珵翊!胥小妹只是個孩子,她若遇到危險怎么辦?”
“她不會遇到危險?!鲍烋凑f。
“難道你…”
清胥跑了出去,大霧未散,甚至越來越大,清胥跑遠,蹲了下來,聲淚俱下,覺得自己十分委屈。
她真的不明白,為何珵翊變了那么多,曾經(jīng)那么溫柔幽默的一個人,如今變得陰險神秘,甚至暴力。
驀然間,一只手搭了上來,清胥覺得有危險存在,于是轉身使了功法,將那手臂的主人扭了一圈。
“小姑娘家家,力氣倒是不小。”那手臂的主人說。
“長琴君?竟然是你,我還以為是壞人呢,對不起對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
“無妨,只是你一人,在這里哭泣,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我…我不想說?!?p> 長琴見她支支吾吾,也只好不問。
“沒關系,那就不說好了,要不,我把你送回東望閣?”
“不!不要將我送回去,我求你了。”
“你不會是偷偷溜出來的吧…”長琴突然感覺到清胥的為難之處了,許是同家里鬧了矛盾,所以才逃出來。
“長琴君…我求你,你別將我送回去。”
“好好好,我不將你送回去,但是我要去壽丘處理一些公務,路上會很顛簸曲折,我怕你一個小姑娘,跟著我不安全?!?p> “沒什么不安全的…壽丘我也去過,曾經(jīng)跟著珵…跟著某人去過,待過一些時日,你就帶上我吧。”
“果真?”
“果真…長琴君若是肯帶我一起走,清胥感激不盡?!?p> “那好吧,你可會騎馬?”
清胥眼里逐漸有了光亮,桃面帶笑,沖長琴點了點頭。
于是大好年華,勒馬天涯。
接婚的隊伍進行著,到了一路,忽然顛簸,馬也有些不穩(wěn),甚至差點將清胥摔了下去。
清胥馬術略微會些,若是在平坦路上也罷,可偏偏又路上崎嶇,長琴就只好將她放于自己身前,也能護她周全。
長琴將清胥抱上那匹大馬,清胥的臉,微微漸紅,身后的一雙手環(huán)繞過來,勒住了韁繩,同時也環(huán)住了她的腰。
“可要勒緊了繩子,這就走了?!?p> “好?!?p> 長琴和白澤一直等到傍晚,清胥依舊未歸。
“你也看到了,她未回來?!?p> “她還能出了昆侖不成,等?!?p> “你們兄妹二人,還真是相像,如此倔強,有些事,你同她說了,也就罷了,何苦傷了她的心?”
“有些事,她早晚知道,但晚知道一天,就是一天,我寧可她,永遠不知?!?p> “珵翊阿…其實你該讓她自己去面對,到時間了,你真不怕她知道了后悔,恨你怨你一輩子嗎?”
“白澤,你莫再說了,她是我最珍愛之人,她若平安喜樂,我管他什么九州天下的,又同我們有何干系?這一切重來,也不過一個樣,誰也沒辦法逆天而行。”
“算了…我還是去尋尋她吧,昆侖到了夜晚,危險的很,可別出了什么差錯才好?!?p> 白澤便出了東望閣去尋,他認識珵翊七百二十年有余,從第一年,倔強到如今,倒是也無話可說,只能以他一人之力去尋胥兒了。
可當他于昆侖山之巔,尋清胥之靈息,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不在昆侖之內了,最后一股靈息的出現(xiàn),是在緗江之岸。
“糟糕,這小丫頭竟出了昆侖…”
于是回了東望閣與珵翊商量對策去了。
到了夜晚,星辰布滿了九天,一輪明月高高掛的時候,軍隊休息整頓,將士們生起了火,都聚在一起,烤著火取暖。
火光熠熠燃起,照耀在人們的臉上。
“胥兒…我能這樣叫你嗎?”長琴問。
“可以啊…畢竟我們是朋友了嘛!”
“好,胥兒,上次蓬萊一別,感觸頗深,后來有幸昆侖又見,我想問問胥兒,你的身世,果真是珵翊的親妹嗎?卻無父母?”
“我…我不知曉,珵翊說我是區(qū)區(qū)殘淵劍靈所化,所以人間的食物,酸甜苦辣這類滋味,我皆嘗不出來,可我所知同修為的靈類,全都是化不作人形的,我又天資不全,如何能短短時間,就化為肉軀?”
“所以…你是在懷疑你自己的身世?”
“是。珵翊…他最近變了很多,我幼時從未懷疑過他,可如今,我不相信他所說的身世,我也開始懷疑,我的父母會存在于世,而我也非劍鞘所變?!?p> “可你…確實不識滋味不是嗎?”
“可我識得人間七色??!若說靈不識滋味,我都可以理解,但是不識滋味的同時,也不識人間的顏色,可我偏偏只是少了一樣…”
“你別急…若是你真的懷疑,我可以幫你慢慢的找?!?p> “真的嗎?”
長琴點點頭。
“自然是真,我說話算話的?!?p> 清胥微微一笑,略帶些苦澀,無論他會不會幫自己找到親生父母,找回自己的身世,自己都會感謝長琴君的。
“誒…對了,不知胥兒,都喜歡些什么?”
“我喜歡元夕那日,湖里放的漂亮的許愿燈,喜歡空山嶺的紅須梅,想去九重天宮,蕩秋千。”
“九重天宮,蕩秋千?”長琴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小姑娘,想的可是真美好,卻不知凡人,又如何上得九重天。
“胥兒的喜歡,果然與旁人不同,我似乎記得與你一般年紀的女郎,都會去姻緣廟里求簽,求得月老兒給她們一樁好婚事,見過小女童,許愿街市上的一根糖葫蘆,沒見過,有一位俊俏玲瓏的小仙子,要去九重天上,蕩秋千?!?p> “哈哈哈哈哈哈哈…長琴君不會笑話我吧…我可告訴你,珵翊同我說過了,他在九重天宮的女神仙,西天母神圃閬風苑的十二玉樓里喝過茶,他說的,我向來都信,他說有,那就肯定有?!?p> 清胥昂著小腦袋得意洋洋的說道。
“你看,就算生你兄長的氣,不也心里還是惦記他的嗎,不也還是相信他?你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p> “我…我才沒有呢!他就是個討厭的家伙!以后我才不會提他呢…”
長琴聽此,哈哈直笑,心想清胥果真是個生動而可愛的人,也許她說的身世,果真是父母身軀所生?而并非冰冷劍靈,也是啊,劍靈又怎會有如此豐富的情緒呢?自己不如就多費些力氣,幫小丫頭找回父母才是。
到了深夜,清胥靠著樹邊,看著九天上的星辰,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長琴將她的頭輕輕放在自己的肩上,將自己的戰(zhàn)袍脫下蓋在她身上,讓她盡可能睡的舒服些。
長琴靜靜的看著清胥半邊輪廓,覺得這女郎,真的美極了,也可愛極了,心中也像第一次見她那樣,生了暖意,他不知這是一種什么樣的境遇,但是他覺得十分舒服?至少是跟她一起,人生也突然有了些許顏色和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