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回到觀瀾苑第一件事就是將臥房門關(guān)上,將昨晚回來的銀票取出來。
數(shù)完之后,有點呆,她好像一夜暴富了,整整一百二十六萬兩銀子,她這還只拿了半箱子。長寧心中盤算了起來,銀子不值錢,可金子,首飾和古玩可就值錢了。這樣一想,二叔那個密室少說也值千萬兩。
區(qū)區(qū)一個二品的吏部侍郎,這些錢究竟是從哪里來的?
長寧思索了片刻,還是摸不著頭緒,一定還有什么細節(jié)是她沒有發(fā)現(xiàn)的。看來,是時候約師兄見個面了。
她走到書桌前,俯下身執(zhí)筆寫著。
“謝隱?!遍L寧喚道,長寧拿起剛寫好的信柬,輕輕呼了一口氣。
房梁上一個身影輕飄飄落下,“屬下在?!敝x隱有些激動,主子這是要給他派任務(wù)了嗎?他們兄弟閑了好幾天,肉都長了一圈終于能出任務(wù)了。
“將這信柬交給師兄?!?p> “這,屬下立刻就去?!敝x隱很難受,本來以為要出任務(wù),沒想到只是送信,哎。
雖這樣想著,可好歹是主子給他的第一個任務(wù),他將信柬貼身放在胸口,腳下稍一用力,便躍了出去。
“花枝,沉香?!?p> “小姐?!?p> “你們可知這上京的物價?”她自幼離京,加上上一世也堪堪只待了一年有余,對這上京并不了解。
“奴婢不知道?!被ㄖ﹄m然不知道小姐為何這么問,但還是想了想認真答道。
長寧也知道,花枝與她自小相伴,回裴府之前也沒來過上京。
因此兩人雙雙將目光對準沉香,眼神熾熱。
沉香苦笑搖頭:“奴婢很少有機會去到府外,也不清楚外面的物價。不過府里倒是略知一二?!?p> “府里也可以。”長寧只是想了解她這一百多萬兩大概能做些什么。
“奴婢在大廚房時曾聽嬤嬤說起,大戶人家的丫鬟,三等丫鬟每月月銀五錢,二等一兩,一等二兩?!?p> 長寧一邊聽著,一邊心里飛快的盤算,那照這樣說,這上京物價并不高,那這一百多萬兩銀子或許可以做很多事…
她的敵人不僅是二叔一家,甚至還有他們身后的人,僅憑她現(xiàn)在一人之力尚不足以改變什么,可她可以用這筆錢建立自己的勢力,有朝一日定會派上用場。
長寧想著,可要做什么呢?歷來來錢最快的鋪子,一是妓院,二是賭坊。這兩種,人前者方便探聽消息。后者是銷金窟,短時間內(nèi)必會積累一筆不小的財富。長寧很心動,想著又嘆氣。
裴家詩書傳家,若是與妓院賭坊沾上關(guān)系,怕著百年的清譽就成了一場笑話。
算了,銀子已經(jīng)到手,也不會自己長了腿飛走。她需要時間好好想想。
長寧找來之前從母親那里拿來的賬本細細翻看起來。越往下看,秀眉擰得越緊。
母親陪嫁的鋪子這些年竟無一間在盈利,目光落在最下一欄:風云書局。
賬本上記錄風云書局是外祖父一手創(chuàng)立的,本是為朝中大儒著書立傳的所在。當年母親作為家中獨女出嫁,外祖父便將上京的鋪子連同這風云書局一并交給母親??蛇@賬本上寫著早在大寧四年,這風云書局就已經(jīng)經(jīng)營不善關(guān)閉了。
長寧覺得腦中似是有什么東西閃過,當下也不猶豫,站起身道:“花枝,你去同母親說一聲,今日我要出府?!?p> “小姐,現(xiàn)在嗎?”花枝看看窗外,現(xiàn)在出去,晚膳時定也回不來了。
“嗯,你去吧。”長寧今日沒有換上男裝,只稍稍整理了一番便準備妥當。
有了馬嬤嬤的前車之鑒,門房的人也不敢找長寧的不痛快,見二人前來,爽快的開門放行了。
今日是沉香跟著長寧,她這么多年一直呆在裴府很少有外出的機會。此刻跟在長寧身后,正是看什么都覺得稀奇的時候。
長寧一路找人,問了兩個小販都表示不知道風云書局,第三個是位青衣老者,六十多歲,須發(fā)皆白卻精神矍鑠,讓人觀止就覺十分親切。
長寧福了一禮,口中問道:“老人家,您知道風云書局在哪嗎?”
“風云書局?難得還有年輕小輩知道風云書局。”青衣老者捻須笑道。
長寧心中微微酸澀,這是她外祖父的心血啊,當年也是上京數(shù)一數(shù)二的書局,現(xiàn)在竟然已經(jīng)到了無人能識的地步了嗎?
“小女要替家中長輩取書,還望老人家能告知一二?!?p> “嗯,前面那條街左轉(zhuǎn)有一條小巷子,里面就是風云書局?!?p> “多謝老人家?!?p> “小姐,這會天都黑下來了,咱們真要進去嗎?”沉香看著眼前深幽的小巷,心中有些不安。
“不會有事的,放心。”長寧心情略微沉重,并沒有像以往一樣打趣沉香,只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其寬心。
跟長寧走進巷子,沉香不由雙手抱臂。這還是初春的天氣,傍晚本就偏冷,且這巷子常年背光,人跡罕至,更憑添一絲涼意。
長寧似是不覺,徑直走進巷子最深處停了下來。
抬頭看門上的匾額:風云書局。四字筆力遒勁,似是能看出下筆之人端方剛正的品行。
走進書局,不大的空間擺著幾個書架,書架上整整齊齊擺放著游記,雜書,列傳和詩詞。
書桌后面守著兩人,此刻正笑看著她,其中一位正是給她指路的青衣老者。
“老人家,您是?”
“老朽姓趙,小姐可喚我趙伯?!壁w伯笑瞇瞇說道。
“趙伯,這位是?”長寧回看向趙伯身后的男子,這男子年約二十,面目憨厚,穿一身玄色布衣。
“這是我孫子,趙文。小姐今日來取什么書的?”趙伯帶著趙文走了出來。
長寧走到書架前面,素手劃過一排排碼得極整齊的傳記,指尖停下,抽出一本藍布包著的書?!斑@可是前朝方回大家所著?”
方回是前朝書法大家,一生四處游歷,臨終前將這些年的所見所聞寫成了方回游記。這書雖然不是詩歌列傳,但是方先生文筆精煉,內(nèi)容翔實,細細看下來并不枯燥。
趙文走上前,細細看了一眼回道:“小姐,這卻是方回先生所著,可這書并非親手所寫,而是拓本?!庇H手所寫自然比拓本價值高,但趙文生性憨厚。他也愛書,實在不忍心拿書騙人。
長寧心中暗暗點頭,她當然知道這是拓本,真正的方回先生真跡此時就在昆侖山上的藏書閣里。方才一問只是想試試這趙文心性如何。
“拓本也不多見,就這本吧?!被ㄖc頭,從袖中掏出錢袋就要付錢。
“趙伯,為何書局只有你們兩人呢?”
“書局生意不好,伙計們也都走了。”趙伯心中酸澀,語氣也愈加低落。他和老爺一同長大,當年建立風云書局時他就已經(jīng)在了。這么多年,他眼睜睜看著曾經(jīng)輝煌的風云書局在他手中一日日敗落,他愧對老爺。
“趙伯,是我裴家對不起您?!遍L寧深深福下了身子。
“裴家?您是?”趙伯眼眶微紅,語氣顫抖。當年他隨大小姐嫁到上京,自然是知道大小姐的情況,后來得知小小姐三歲還不能走路,心中也急得很??赡菚r開始大小姐與他們這些舊人的聯(lián)系就漸漸斷了,他也無法知道更多。
“趙伯,我是長寧?!遍L寧心里也不好受,娘親太糊涂了。
“小小姐,老奴見過小小姐?!壁w伯眼角泛著眼淚,帶著趙文行禮。
“趙伯快起來,是我來遲了?!遍L寧扶住趙伯,心里嘆氣。在這個跟外祖父同輩的老人面前,她有很多的愧疚。
“小小姐,大小姐好嗎?”趙伯眼里含著淚。
“娘她一切都好,趙伯,這些年幸苦你們了?!?p> “不苦,文子也喜歡書,守著書局我們心里踏實?!壁w伯欣慰的點頭,他終于見到小小姐了。
長寧跟著趙伯轉(zhuǎn)了轉(zhuǎn),目光被最里側(cè)的一欄書吸引了。她抽出一本話本子,倚在書架上細細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