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嶺南府,又陪楚無垢過了一個不眠之夜。及至清晨,總算安排好了一切事情,一個個掛著黑眼圈各司其職去了。
楚無垢靠在椅子上,覺得十分疲倦,不由得自嘲,他這身體真是越來越不如從前了。
星夜趕回來的阿澄心疼的說道:“主上,屬下扶您睡會吧。”
楚無垢搖搖頭:“我坐坐就好?!?p> 這時,一名衙役進來稟道:“王爺,府衙外有人求見?!?p> “什么人?”楚無垢并未睜眼,他實在是太累了。
“那人說,他是來給王爺送藥的,還說是王爺最缺的那一味?!?p> 楚無垢緩緩睜開眼睛,唇角勾起一抹陰冷,這個人,居然自己出現(xiàn)了:“叫他進來。”
“是?!毖靡弁肆顺鋈ァ?p> 不一會,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走進來,規(guī)規(guī)矩矩跪下叩了一個頭:“小的長笑見過王爺。”態(tài)度不卑不亢,一看就知道是底蘊深厚的世族調(diào)教出來的下人。
楚無垢端起茶來,慢慢吹涼,淺淺啜飲,任那人就這么跪著,始終一言不發(fā)。
長笑沒想到楚無垢竟如此沉得住氣,跪了一會便開口喚道:“王爺……”
一旁的阿澄怒斥道:“王爺還沒說話,幾時輪到你一個奴才多嘴,去院子里跪一個時辰再來回話!”
長笑愣了一下,卻不敢不從,只能走到庭院里跪下。
不斷有人向楚無垢匯報請示,無數(shù)雙眼睛把長笑上上下下掃了個遍。長笑難堪之余,終于明白臨行前公子那意味深長的話是什么意思了,他說:“楚無垢也許會對你不客氣?!?p> 他那時還想,自己送的是楚無垢最需要的東西,怎么可能會對他不客氣,應(yīng)該是客客氣氣才對吧?
現(xiàn)在迎著火辣辣的太陽,他深刻的認(rèn)識到自己果然還是天真單蠢了些。
一個時辰后,阿澄把曬的快昏死過去的長笑拎進來,順便給了他個冷水浴,末了還嘟嘟囔囔:“好大一盆子涼水呢,用在你個狗奴才身上,太浪費了。”
長笑已經(jīng)沒力氣生氣了,強撐著身體又磕個頭,態(tài)度恭謹(jǐn)?shù)恼f道:“小人參見王爺?!?p> 楚無垢批閱底下官員遞上來的折子,漫不經(jīng)心嗯了一聲:“你的主子是誰?”
“這個,小人是萬萬不能說的?!?p> 楚無垢到也不再為難他:“你們公子好大的手筆,斥巨資買斷了本王急需的藥材,又這么輕易送到本王手里,莫非是想和本王做什么交易不成?”
“公子說,他這么做只是想讓王爺明白一件事情而已?!?p> “哦?”
“公子讓小人轉(zhuǎn)告王爺,王爺能給的,公子都能給,王爺給不了的,公子一樣能給。來日方長,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阿澄怒極,幾步上前劈手就扇了長笑一耳光:“呸!你們算是什么東西,敢和我家主上這樣說話!”
楚無垢沉沉的笑了起來:“本王大約知道你家公子是哪一位了??跉膺@么狂妄,到叫本王心里生出了一些佩服?;厝ヒ哺嬖V你們公子,給或者不給,本王說了算。若他再不安分,本王不介意屠他滿門!”
長笑冷汗淋漓不敢抬頭,只聽楚無垢似嘲諷似冷厲的聲音從上端傳進耳中:“是不是本王溫和太過,叫你們忘記了,本王還是這大齊國赫赫有名的戰(zhàn)神!”
曦月在半個月后,收到了楚無垢的第一份折子,告訴她說,水患已止,已將流民遷往安全地帶,由官府提供一日三餐,發(fā)動流民自己建房,開墾土地。水患過后,恐有瘟疫。
曦月把折子翻來覆去看了十幾遍,也沒摳出來一個寫給自己的字,心里無比哀怨,失眠兩天。
再半個月,收到第二份折子,說的確爆發(fā)瘟疫,疫情嚴(yán)重,幾天之內(nèi)已感染數(shù)千人,正在盡力控制。如果處理不好,恐會暴亂。
曦月又把折子里里外外拉扯一番,確定還是沒有寫給自己一個字,于是冷著臉問阿棠:“你是不是把你們王爺給朕的私信丟了?”
阿棠嚇的臉色煞白,足磕了七八個頭才洗脫冤屈。
曦月氣的晚膳都沒吃,難得發(fā)了回脾氣。末了,到底又宣阿棠覲見,細細詢問楚無垢的情況,又是心疼又是惱火:“自己身體不好就不知道歇著點?累死活該!”
咬牙切齒一陣子,再吩咐:“那邊事情多,怕是阿楚忙不過來。朕撥白銀五十萬兩,再遣錦衣衛(wèi)三百人,禁軍三百人,護送你和銀子一起回去,即刻動身。告訴阿楚,給朕寫封平安信?!?p> 阿棠跪下叩頭謝恩,心里卻想,不愧是主上喜歡的人,真是十足默契。主上一個字沒提缺錢花,人家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了。
因為擔(dān)心楚無垢感染瘟疫,曦月又失眠七八天,還要堅持上朝,處理政務(wù)。每天精神恍惚,她覺得自己可以改名叫阿飄了。
又半個月,楚無垢終于來了第三份折子,嶺南府果然開始有流民暴亂,極可能是有人蓄意煽動所致,已調(diào)遣附近衛(wèi)所兵將疏導(dǎo)安撫。最后一句話是,臣一切安好,請勿掛念。
曦月簡直氣急敗壞,拿著折子沖七珠冷笑:“你們家王爺真好!叫他給朕寫封平安信,這算什么平安信!還一切安好請勿掛念!誰掛念他了,美的他!”
七珠急忙跪下,心里很有些埋怨自己家王爺,在一起的時候怎么都寵不夠,這才離開多久啊,就連封情書都不會寫了嗎?莫非太忙,忙傻了?
曦月自己反泄了氣:“算了,阿楚每天那么忙,朕不和他計較。”
宮女輕手輕腳的進來,跪下說道:“端寧侯世子石季言求見陛下?!?p> 曦月放下折子,起身坐到暖閣里,說道:“宣?!?p> 楚無垢離京,曦月又不愿意斷了學(xué)業(yè),石季言便自薦每日晚膳后給她授課一個時辰。
紫衣的青年步履優(yōu)雅走了進來,笑容溫潤,眼神明澈,仿佛秋日湖水,波光瀲滟。
曦月見他提著只食盒,笑著問道:“世子又給朕帶什么好吃的了?”
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的少餓的快。原本七珠設(shè)了個小廚房,專供她加餐用,可是沒楚無垢陪著,她一個人也懶得吃。
石季言取出一碗奶酪,一碟馬蹄糕放在桌上:“這些東西吃了既飽腹,又不會長肉?!闭f完,自己先拿銀筷夾起一枚馬蹄糕吃了,又用銀勺舀幾勺奶酪放進一旁的小瓷碗里嘗了,才推過去:“陛下請食用?!?p> 曦月托腮看著他舉止從容不迫,神思便有些恍惚起來,阿楚陪她用膳時,也總是先自己嘗過才許她吃。他離開她的時間越久,她就越發(fā)想念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