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長老祭司，你是我們的師父嗎？”
在一旁冷眼觀察了半天的孛兒帖，此時打破了沉默，向呼和魯發(fā)問道。
“現(xiàn)在叫我?guī)煾?，還為時尚早。拜過先知始尊后，你們只能算剛進門的學徒，要走的路還長著呢！”
呼和魯說完收起笑意，面色恭敬地正身而立，帶著一眾少年列隊齊整，在始尊大祭司的塑像下三跪九叩，伏拜行禮。禮畢后，他恢復了笑容，沖著所有男孩親切的關(guān)照道。
“今天時候不早了，我?guī)銈兿热ビ貌?，大家吃完以后抓緊休息。若心中還有疑問，明日起床后我很樂意繼續(xù)解答。”
長老祭司說罷，領(lǐng)著孩子們繞過高高的祭壇，來到神殿的后方。那里有扇木門輕掩，像是另一處出口。
呼和魯推動兩側(cè)的把手，打開木門后拾級而下，沒想到門后居然還別有洞天。
大家踏出門框，竟來到了野外，漫天的繁星點綴著夜空，眼前是無數(shù)鱗次櫛比的殿宇屋檐，一整個村落的全貌盡覽無余，周圍環(huán)抱的群山把這里隱匿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桃源之地。
“不用太過驚訝，這里以后就是你們的家了?！?p> 呼和魯一邊說著，一邊帶少年們穿過小徑，前往用餐的地方。路上途經(jīng)的殿宇都是木制結(jié)構(gòu)的房屋，構(gòu)造堅固美觀，比草原部落使用的油布帳房不知先進多少倍。每處房檐上都鋪著深灰色的瓦片，既能遮風擋雨，又可調(diào)節(jié)溫度。
小莫日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屋子，跟一眾孤陋寡聞的孩子們一樣，只能不斷地唏噓贊嘆。
吃飯的屋子也是相同的樣式。少年們進入后席地而坐，在一整張原木的餐桌前等待開餐。
呼和魯輕拍兩下巴掌，就有侍者托著備好的飯菜端到桌上。長老祭司沒有說謊，不一會兒的功夫，各種美食佳肴就鋪滿了臺面。孩子們一路奔波早已饑腸轆轆，盯著面前冒著熱氣的美味垂涎欲滴。
“還愣著干嘛，吃吧?！?p> 得到長老祭司的允許，所有人立刻放下了矜持，抓起附近的美餐狼吞虎咽起來。相鄰而座的莫日根和孛兒帖嘴里塞滿了食物，也嚼得津津有味。
“你就不怕，吃的是人肉嗎？”
孛兒帖滿嘴油光，還不忘小聲調(diào)侃剛認識的伙伴。
“那也比餓著肚子強?！?p> 小莫日根漸漸拿準了孛兒帖的脾性，不再那么容易上當受騙。二人口中含混不清地交談，手里還在不停的拿取食物，看見彼此心急火燎的猴急樣子，不禁相視而笑。
飽餐一頓后，少年們又被呼和魯領(lǐng)到了睡覺的區(qū)域。原本以為能有個大通鋪擠在一起將就，已經(jīng)十分完美了。不曾想這蠱毒薩滿祭司為他們準備的住宿條件卻出奇地好。
少年們兩兩一組，分別住進了連成一排的木屋。不用多說，開始熱絡(luò)起來的莫日根和孛兒帖選擇了同一間居住。
屋內(nèi)沒有床鋪，每個人用鋪蓋攤成臥榻席地而睡。在一切都安定下來后，累積的疲倦很快襲向了這些男孩的身心，他們大多倒頭便睡，有些屋內(nèi)甚至已鼾聲四起。
孛兒帖也面露倦容，鉆進被窩中打算就寢。身旁的莫日根雖然也感到有些困乏，但似乎仍無睡意。
“孛兒帖，那么多疑問還沒解開，你就不好奇嗎？”
“好奇也得先睡覺不是。”
孛兒帖好像并不想在此刻繼續(xù)展開討論。
“我總覺得長老對我們有所隱瞞?！?p> 莫日根看到小伙伴沒有了方才的戒備感，有些不放心道。
“人家好吃好喝待你，不是為了讓你胡亂猜忌。再說長老不是講了，睡醒后自會向我們說明，快睡吧?！?p> 孛兒帖說完打了個呵欠，禁不住眼皮開始打架，翻身側(cè)臥而眠，沒多久也打起了呼嚕。
本想跟著入睡的莫日根，被這鼾聲干擾到困倦消散，輾轉(zhuǎn)難寐。他索性爬了起來，輕手輕腳地拉開木屋橫移的門簾，來到了室外。
那諸多疑問困擾著小莫日根的心緒，他很想現(xiàn)在就當面向長老祭司提出?？纱藭r已是深更半夜，人生地不熟的少年不知哪里是呼和魯長老的住處。只能盲目地四處轉(zhuǎn)悠。
整個村落都陷入了沉睡，各個殿宇都大門緊閉，里面有些什么東西根本無從知曉。莫日根胡亂的踱步，不經(jīng)意間又繞回了蠱毒神殿的后門。
反正那里也有自己弄不明白的地方，打定主意后，莫日根決心再去神殿里探索一番，看看能否有什么新的收獲。
隨著“吱呀”一聲，木門被輕輕推開半扇，莫日根閃身再次進入了蠱毒神殿。
空無一人的大廳內(nèi)沒有任何聲響，祭壇上的始尊塑像在這種繡花針掉落都聽得清晰的環(huán)境下更顯不惡而嚴之氣。莫日根下意識地拱手向先知行了個禮，從旁側(cè)走到了神殿的正中心。
他想再看看那四座生動逼真的石像，期待從中發(fā)現(xiàn)些蠱毒薩滿教歷史的蛛絲馬跡。
勇士、猛虎、雄鹿、蒼鷹，一人三獸的石像將他環(huán)繞其中，光滑的漢白玉在石壁火把的照耀下平添幾分影影綽綽的神秘感。
莫日根絞盡腦汁，也無法將它們串聯(lián)成一個完整合理的故事。正百思不得其解下，勇士石像基臺上好像有什么閃光的痕跡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湊近石像的基臺，伸手觸摸，發(fā)現(xiàn)上面竟雕刻了好幾段長篇幅的銘文。初入神殿時，大家都為這氣勢逼人的石像本身著迷，居然沒有人注意到基臺上的文字。
只可惜，這些銘文是用莫日根從來沒有見過的文字書寫而成，他無從下手，翻譯理解銘文所述內(nèi)容的含義。查看其它幾座基臺后，也都是同樣的結(jié)果。
以為自己有所收獲的小莫日根頓覺很是失望，不甘心就此無功而返。
“想要讀懂石像下的文字，必須成為像我這樣的長老才行?！?p> 呼和魯?shù)穆曇敉蝗粍澠屏诵M毒神殿的寂靜，毫無心理準備的莫日根嚇到險些跌坐在地。
“莫日根，你在這里做什么？”
聽到長老祭司的發(fā)問，小莫日根手足無措呆立在原地，不知會面臨什么樣的懲罰。
“這么晚了還不睡覺，明天清晨可要起不來啦?！?p> 來到他身邊的呼和魯沒有想象中的厲聲責罵，只是摸著莫日根的頭，微笑著勸道。
“我送你回屋休息吧。”
呼和魯好像并不想讓莫日根在神殿中久留，領(lǐng)著他朝木門走去。
“長老，我孤身一人了無牽掛，可其他的孩子，不會想家嗎？”
莫日根隨意找了個話頭向長老祭司發(fā)問，想掩飾自己偷溜出來，被抓現(xiàn)行的驚慌。
“他們同你一樣，都是父母雙亡的孤兒，不必多慮，我說過從今以后，這里就是你們的家了?！?p> 莫日根沒想到所有的男孩都和自己擁有相似的凄慘境遇，不過很快他就想通呼和魯為什么會把這一點當作挑選學徒的必要條件。
蠱毒薩滿的修行地如此隱秘，肯定不希望與外界有過多牽扯，孤兒們不會有人惦念，心無旁騖，自然成了最佳人選。
說話間，二人又來到了那世外桃源，星空下，呼和魯用厚實的手掌牽著莫日根的小手并肩而行，讓心神未定的少年慢慢平靜了下來。
莫日根雖然對蠱毒薩滿教還有很多疑慮，但總覺得長老一定不是壞人，因為他能從呼和魯?shù)纳砩象w會到一種真誠。
“長老，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但你得答應(yīng)我，問完之后就去乖乖睡覺，好嗎？”
呼和魯知道，不和這個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少年先聲明好的話，他能持續(xù)發(fā)問一整晚。
莫日根點點頭表示接受，鼓足勇氣開口說出了最想問的問題。
“湖底的那些尸骸遺骨，是從前的學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