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傳來輕快活潑的吳儂軟語,配著憂郁寡歡的戲詞,聽起來倒是別樣的怪,但一點兒也不難聽。
她也不再掩掩藏藏了,她歡喜唱,那便唱,無所謂別人如何想,畢竟,做自己歡喜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芍藥端著香茶進屋,神色緊張,只是因為長樂一來手頭正忙,二來滿心滿心對牡丹的惦記,也便無從察覺了。
“小姐?!?p> 長樂心情很好,對她甜甜一笑,回復道,“嗯。”
笑容如暖陽,卻讓芍藥看了很不舒服,只覺得無比礙眼,甚至她想要立刻撕碎這毫無意義的笑顏。
“小姐你居然在做香包啊?!?p> “對呀......”
長樂把半成品拿給她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這繡工啊定不是一天兩天能增進的,不過呢,時日還久,一年不行,我便練兩年,兩年不行,我便練十年,遲早我能繡出一件難挑瑕疵的香包?!?p> 大略能看出香包上繡的是牡丹花,但繡工實在粗糙,芍藥心中忍不住冷笑,呵,你這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就算把十根手指都戳破了,也定制不出一件像樣的繡品的。
“繡的挺好的?!?p> “真的嗎?芍藥都說好了,那我應該比以前厲害多了吧?!?p> 芍藥的繡工在回州也是少有人敵的,就連萬老爺也是贊不絕口。
繡了快兩個時辰了,眼睛直發(fā)酸,長樂便準備先休息一會兒,她邊揉眼睛邊道。
“等我繡好了,也給芍藥做幾個安神香包,我想想要做幾個,爹爹的,三個師傅的,牡丹的......”
細細數(shù)下來,少說也要做十來個,長樂嘆口氣,長路漫漫??!
“小姐小姐,不好了,官家來了好多人,說要搜府......”
王五剎車不及,直接摔在了地上。
“什么?”
長樂心下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匆匆趕到了府門口。
“萬大小姐?!?p> 長樂點點頭,沒有客套的廢話,問道,“何事搜府?”
又生下了馬,恭敬道。
“萬貫勾結(jié)各地山賊,暗地對抗官府,現(xiàn)已被關(guān)押在牢?!?p> “不可能!”
阿爹平日里從未有過一絲反叛的念頭,斷斷不會發(fā)生這種事情的,若是有,也這必定是奸人平白的污蔑。
“現(xiàn)僅僅有了證人,又生奉路知府之命前來搜府,證據(jù)若是有了,那必就確鑿了。”
長樂沒再爭口舌,讓開了一條道。
“那便搜吧?!?p> 下人紛紛跟在了萬大小姐的身后。
“得罪了?!?p> 又生一揮手,一大波官兵便涌進了府,余光他看見了芍藥,只覺得身形眼熟,特別是那一雙圓圓的眼睛。
“小姐,怎么辦?”
“無事,只是搞錯了,別急。”
其實,長樂心里害怕極了,但爹爹不在,她便不能害怕,要好好守著萬府。
遠遠跑來一名衙役,喊道,“發(fā)現(xiàn)一只可疑木盒?!?p> 長樂瞬間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又生打開了盒子,里面有一本名冊,粗略一翻,便頓住了,他神情復雜的看了長樂一眼。
“萬大小姐,還請走一趟吧。”
“小姐......”
長樂寬慰一笑,道,“你們在府里安心等著,這不過是誤會罷了,我去去就回?!?p> “是。”
萬長樂被官家人帶走了,府里面還是吵了起來。王四王五互看一眼,也不知如何是好,芍藥攥緊了衣袖,望著遠去的人兒,心中莫名快意。
最好都別回來了。
官爺們看長樂沒有抵抗,倒也客氣,手上也沒額外再使力。
“誒,這不是萬大小姐么,您怎么進來了......”
“對呀,萬長樂能干什么壞事啊......”
“是不是把馬統(tǒng)那個老王八蛋打傷了啊......”
官爺拿著佩刀在墻上狠狠敲了兩下,怒道,“吵什么吵,是不是不想活了!”
牢中瞬間安靜下來。
“萬大小姐,請吧?!?p> “嗯?!?p> 長樂進入了一間簡陋的牢中,里面毫無陳設,只有堆堆稻草,一個熟悉而蒼老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
“爹爹?!?p> 萬貫聽見女兒的聲音,猛的轉(zhuǎn)過身來,顫抖著嘴唇。
“長,長樂?!?p> “爹爹,他們怎么能對你用刑?!?p> 萬貫披頭散發(fā),滿身的傷痕,衣服也是破破爛爛,臟污不堪。
“爹爹沒有勾結(jié)各地山賊......”
長樂拿出手帕給阿爹擦去臉上的污痕,邊擦邊心酸的道,“女兒知道,女兒都知道,阿爹是世上最好的人,不可能做壞事的。”
萬貫雖為回州的首富,但并沒有一股子優(yōu)越感臭架子,一直以來接濟窮人,各地跑著做生意時也是廣結(jié)善緣,是百姓口中的大善人,活菩薩。
男人眼底是深深的烏色,應該是許久沒有睡好覺了,長樂心疼極了,忙安慰道,“爹爹,是非曲直定有公道,你先好好休息,咱們要堂堂正正的走出大牢?!?p> “爹爹沒有勾結(jié)各地山賊......”萬貫又道了一遍,這句話這幾日他不知說了多少次,但就是沒有一個人愿意相信。
“女兒相信爹爹,只是他們弄錯了。阿爹,先休息才是大事,女兒唱小曲兒給你聽?!?p> “嬌鶯欲語,眼見春如許,寸草心,怎報得春光一二......”
萬貫這幾天被折磨的一下子老了十歲,精神上也是恍惚,但他就是認死理,沒有做過的事情就算殺了他也堅決不認。
長樂的一席話也給了他生的希望,他便伴著安神小曲兒沉沉的睡去。
實在是太困了。
陰森的大牢中響起了一陣好聽的帶著活力的小曲兒,犯人們不愿意也不忍心打擾,便都靜下來細細聽著。
當然,小曲兒中的哽咽,他們也聽的清清楚楚。
是夜,牢中的蠟燭不尋常的閃爍了幾下,幾聲“咻咻——”之后,守牢的官爺們便倒下打起了瞌睡,在官爺身上翻出鑰匙之后,三名黑衣蒙面男子竄進了大牢。
“萬老爺,長樂。”
兩人聽到清喚,便來到了門前。
“師傅。”
大師傅看著除了萬老爺被用了刑,長樂完好無損,便稍稍放下心來。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要趕緊離開。”
二師傅打開了牢門,攙起萬貫就要走,沒成想,卻被打開了手。
“我萬貫,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