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cè)胍?，張家口堡城里，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一隊隊兵士小跑著，在城中穿行，步伐一致，咚咚作響。急促的馬蹄聲，就更是如催命的鼓點，令人膽戰(zhàn)心驚。
這一次要抓的人，都是商人，也還都是大商人。范永斗，王登庫，靳良玉，王大宇，梁嘉賓，田生蘭，翟堂，黃云發(fā)，一共八個，是錦衣衛(wèi)調(diào)查出來的名單，罪名很簡單，向建州女真輸送糧食、鐵鹽、火器火藥，以及他們想要的任何物資。
這些都是朝廷禁止輸往塞外的東西，更不能輸往后金。
可是這八個大商人，卻對此置若罔聞，也因此與后金努爾哈赤和皇太極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誼。
更為驚人的是，他們還暗中為后金提供大明邊軍和各處關(guān)隘駐軍的情報。
還為后金在大明帝國內(nèi)的細作奸細提供便利，充當中間人，收買大明的官吏，為后金效力。
這其中的任何一條，都是羅飛羽所不能容忍的。在收到錦衣衛(wèi)搜集的情報之后，哪怕還只是一些蛛絲馬跡，羅飛羽就下定了這個決心，一定要這些人繩之以法。
并且這件事，宜早不宜遲！
殺了這八大家，也就斬斷了他們向后金輸送營養(yǎng)的血管，讓后金失去持續(xù)發(fā)動戰(zhàn)爭的人潛力。
八大家盤踞在張家口堡，以此為基地，分號，銀號，遍布京畿、山西、以及江南一帶。抄沒他們的家產(chǎn)，對本就缺錢的大明帝國來說，無異于又憑白增添了一筆龐大的收入。
巧的很，八大家的當家人，正齊聚在張家口堡里最大的酒樓里，為八大家之首的范永斗舉辦慶賀宴，慶賀他又納了一房小妾。
千戶王英知道他們聚在那里，直接帶著羅飛羽，以及一隊錦衣衛(wèi)，來到酒樓前，翻身下馬，恭敬地說道：“太師，請！”
羅飛羽徑直入內(nèi)，登上三樓。一樓和二樓大堂，擺滿宴席，座無虛席，都是來為范永斗娶妾慶賀的賓客。
他們見到千戶王英帶著羅飛羽進來，跟在一旁，點頭哈腰的，恭敬得不得了。而在門外，大隊的錦衣衛(wèi)，還有一隊隊兵士，不由得心中驚疑不定。
三樓才是尊貴賓客所在，偌大的大廳，只有那么寥寥三席，呈品字形擺放。還有布幔隔開，顯是里面還擺有桌子。
“千戶大人！”千戶王英一露頭，就有人熱情地招呼道。
王英臉色一沉，低喝一聲：“閉嘴！”
待到羅飛羽現(xiàn)身，三樓大廳里，立時一片死寂。
錦衣衛(wèi)出現(xiàn)在這里，可不是個好事情。尤其是那些心中有鬼的人，此刻更是心中忐忑不安。
一個胖乎乎的身影上前來，弓著腰，恭敬地問道：“千戶大人，這位大人是……”
千戶王英在羅飛羽面前，不敢再吭聲。羅飛羽掃視一圈，目光落在這個胖子身上，反問道：“你就是范永斗？”
“是是是，大人……”范永斗點頭哈腰，滿臉堆笑。
“嗯，你們還留下來主座，”羅飛羽微笑著說道，“王英，這是你坐的位子？”
千戶王英都快要哭出聲來，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全身顫抖著，不敢出聲。
在場所有人都是面色大變，范永斗臉上的笑容也僵在那里。
羅飛羽沒管跪在地上的千戶王英，施施然走過去，一屁股坐在范永斗旁邊的位子上，說道：“范家真是家大業(yè)大啊，娶個小妾，都這么舍得大擺筵席。小妾呢？喚出來，讓我看看?！?p> 滿屋子的人都嚇得不敢吭聲。沈煉一揮手，兩名錦衣衛(wèi)上前，直接撤了隔斷的布幔。
布幔后面，還有兩席，全部是女眷。
沈煉走過去，掃視一圈，喝問道：“新娘子是誰，出來！”
一眾女賓之中，站起來一人，身穿大紅紗衣，款款上前來，對著羅飛羽施禮。
羅飛羽上下打量著她，連連點頭，“嗯，的確是美人兒！你叫什么名字，來自哪里？”
“王妙瑩，祖籍揚州，來自……南京……”
“南京？”羅飛羽問道。
王妙瑩微微抬頭！看了一眼羅飛羽，又低下頭去，低聲答道：“是，民女自幼……就在秦淮河……范老爺買下民女……”
聲音很低，幸虧大廳哦安靜得很，羅飛羽才聽得清楚她在說什么。
“秦淮河……”羅飛羽并沒有感到意外，“范永斗花了多少銀子，才買下你的？”
“十萬兩銀子?！?p> “十萬兩銀子！”羅飛羽都有些吃了一驚，“秦淮河像你這樣的美女，還有哪些？”
王妙瑩沉吟一下，答道：“大人，秦淮八艷，任一個，都不是民女所能比擬的?！?p> “哦？那要買下秦淮八艷，又要花多少銀子？”羅飛羽好奇地問道。
“大人，秦淮八艷，再多的銀子，也是買不到的?！?p> 羅飛羽呵呵一笑，答道：“怪不得，不然這位范老爺啊，可就要把秦淮八艷都給買到張家口堡里來了?！?p> “大人，小民……”范永斗堆著笑，說了聲。
“閉嘴！”沈煉一聲斷喝，打斷他的話，“太師在問話，要你插什么嘴？再胡亂插嘴，一刀砍了你的腦袋！”
范永斗學著千戶王英，一下子就跪了下去，一身肥肉都在顫抖著，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
羅飛羽哈哈一笑，對嚇得不輕的王妙瑩說道，“這位是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鎮(zhèn)撫使沈煉，放心吧，他可是個憐香惜玉的家伙。我再問你，你可知道范老爺?shù)倪@么多銀子，是從哪里來的？”
王妙瑩輕輕搖頭。
羅飛羽轉(zhuǎn)向跪在地上的范永斗，問道：“范老爺，你來告訴她，你的銀子是哪里來的?！?p> “太……太師，小民的銀子，都是走南闖北，一兩一兩……攢出來的……”
“哦，你倒是個奉公守法的商賈了，”羅飛羽呵呵一笑，“就是不知道，你在努爾哈赤和皇太極面前，是不是也這么說的？你奉的到底是大明律呢，還是皇太極的后金律法？”
“太師，小民……”范永斗大急，叫嚷道。
羅飛羽沒理他，而是轉(zhuǎn)向王妙瑩，問道：“現(xiàn)在你可知道這位范老爺?shù)你y子從哪里來的了？”
王妙瑩看看范永斗，哪里還不知道，這位范老爺已是大禍臨頭了。她緩緩跪下，低頭說道：“太師手刃閹黨魏忠賢，民女在秦淮河，也曾焚香跪拜，喜極而泣。太師，民女……實不知……范老爺?shù)你y子，來自何處……”
羅飛羽點點頭，答道：“起來吧，你不知道也不奇怪。范老爺?shù)你y子，都是從努爾哈赤和皇太極那里換來的，而努爾哈赤和皇太極的銀子，就是縱精騎，從大明遼東那里燒殺劫掠搶來的的，每一兩銀子，每一兩黃金，都沾染著大明子民的鮮血和眼淚。范老爺，我說的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