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今夜明亮的月光灑滿了條條大理石鋪地的街道,將整座城市染成了漂亮的銀色。
在這月華之下,動蕩不安的城市也逐漸平靜,唯剩南城墻下的軍隊駐地中,還嘈雜無比。
這些不明所以的士兵們突然接到連夜啟程的命令,密密麻麻的幾百號人就立即因此失去了好好睡覺的機會。
盡管聯(lián)隊長格蘭特對他們什么都沒透露,可所有人都預(yù)感到了些什么,以至于他們手中的動作非但沒有抱怨拖拉,反而麻利快捷,看不出一絲對這城市的留戀。
坎雷爾拖著些許疲憊的步伐,沿著腳下泥濘的小道行走著,偏僻的城郊此刻有些陰森森的。
離開旅店后,坎雷爾仔細回憶娜塔莉的話,才想起了軍隊駐扎的地方,可不熟悉地形的他直到傍晚才搞清楚城中守備營的位置。
此時,一隊巡邏的士兵與坎雷爾擦肩而過,他們的身影在這月光下人煙稀少的小道上映出了一串黑影。
坎雷爾莫名感覺這隊巡邏隊里的每一個士兵都在盯著自己,讓他有些稍稍緊張。
不過士兵們身上統(tǒng)一身著的十六聯(lián)隊軍服也讓已經(jīng)有些焦慮的坎雷爾如吃了一顆定心丸,這最少說明,他找的地方?jīng)]有錯,要是再錯,那他在這漫長的黑夜中可就麻煩了。
在土路的那頭,坎雷爾終于看到了他想找的守備營,他跨步快行,走近那不高的鐵柵門后朝里望去。
守備營中糧草高堆,帳篷頂頂,雖然在夜晚中燈火通明,大量的士兵來回走動挪動物資,一派繁忙。
軍營里忙碌得有些不對勁。這讓他有些心生疑慮。
但眼尖的坎雷爾一下就看見了手臂上還纏著白色繃帶,看上去極為顯眼的娜塔莉站在流動的士兵群前指揮的熟悉身影,心中一安。
忽然,一股大力從背后而來將坎雷爾按倒在地,接著,從身后傳來一聲喝問。
“軍事禁區(qū),你在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坎雷爾自己并沒有所謂接近軍事禁區(qū)的概念,他不明白這些應(yīng)該都見過自己的士兵為什么要將自己趕走。
可他也也不能就這么離開,不識字的他連帝國的征兵海報都看不懂,沒有一些指導(dǎo)他如何知道怎么走接下來的路,。
他吵嚷著要見十六聯(lián)隊的副官娜塔莉,柵欄邊的騷動很快引起來了娜塔莉的注意。
望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走來,坎雷爾心中欣喜,他有些興奮地朝娜塔莉揮了揮手。
可副官走進后說的話,如朝著他的頭上潑了一盆冷水:“讓這個難民遠離這里!不要再放過來任何一個人了,不能影響明天的行動?!?p> 坎雷爾望著面無表情,站姿挺拔的副官,嘴唇微微顫抖,想說些什么卻又大腦一片空白。
難道昨天晚上旅館中那個娜塔莉,是夢嗎?坎雷爾退后了幾步,心中奇怪不已,這是怎么了?
又一個身影從遠處走了過來,是聯(lián)隊長格蘭特,可不同以往,此時的格蘭特即使身處自己的軍營,也沒有一絲與坎雷爾剛剛見面時的隨意邋遢,同樣筆挺著身姿,身上的軍裝整齊規(guī)矩。
“副官,請你解釋一下為什么這個小子會知道駐扎地在這里?”格蘭特聲音冰冷,不帶任何感情。
“對不起,格蘭特聯(lián)隊長,是我泄露了軍情,我會到憲兵隊報道,接受處罰的?!蹦人蛐辛艘粋€標準的軍禮,說道。
坎雷爾知道自己犯了錯連累了娜塔莉,心中有些愧疚,卻也沒有退路直接開口問道。
“格蘭特聯(lián)隊長,讓我跟著你們吧,我也想上戰(zhàn)場殺那些吸血鬼?!?p> “小子,想上戰(zhàn)場?你想清楚了嗎,戰(zhàn)爭可不是你們這乳臭未干的毛孩的過家家,況且就你這個身板,上去給血族送奴仆嗎?不,你就算是做了血奴也是個炮灰?!?p> 格蘭特不屑地笑了笑,驀地拔出了腰間的佩劍,泛著白色月光的劍刃直抵坎雷爾的鼻尖,刺破了他的皮膚,一滴鮮紅的血液順著鼻頭流下。
“告訴我,你現(xiàn)在還想嗎?”
“當然,這嚇不到我!雖然我沒上過戰(zhàn)場,可我也見過那尸橫片野的街道,知道那些血族的殘忍,可正因為我還小,我才更不能忘記那些畜牲的暴行,我想獲得可以對抗吸血鬼的力量,我想加入你們。”
坎雷爾面對劍刃頭都未偏,雙目直頂格蘭特輕蔑的眼光,毫無退縮,非常較真地一字一句回答道。
剛剛他的確因為娜塔莉格蘭特陌生的語氣而有些發(fā)怵,可格蘭特所質(zhì)疑的問題他捫心自問好好想過,至少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底氣十足。
而他的話也只說了一半,有些情緒,被他深埋在了心底。
場上的眾人都僵持住了,格蘭特沒有想到這個在他印象中懦弱的男孩膽子那么大,會梗著脖子頂著劍刃和他杠,一時間心中的輕蔑也是去了大半,可卻不好收手,突然,一旁傳來了悠悠的掌聲。
“說得好坎雷爾,雖然你說話的方式傻得讓人語塞,但話倒是沒錯,我們雖然年紀不大,但想?yún)④姸际钦J真的!”
這熟悉的聲音竟然是來著神秘貴族丹尼斯。
場上所有人都望著這個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坎雷爾呆在原地,完全搞不懂丹尼斯為什么在這,為什么會知道這。
聯(lián)隊長格蘭特收起了佩劍,微瞇起眼睛,打量著來者。
而副官娜塔莉如沒看見丹尼斯一般,依舊遠眺著空無一物的正前方,直立在格蘭特身后,而周圍的士兵顯得有些緊張,手都放在了劍柄上。
“各位不要緊張,我只是一名普通的貴族。”
丹尼斯在這樣的氣氛下不顯拘束尷尬,而是優(yōu)雅的朝在場行了宴會禮,仿佛眾人相見的場地是燈火輝煌的晚會,他金色的頭發(fā)在火把的光芒下亮得有些扎眼。
“第十六聯(lián)隊聯(lián)隊長格蘭特?威爾遜,久仰大名了。”
格蘭特冷漠地看著行禮的丹尼斯,紋絲未動,而丹尼斯也不覺尷尬,臉上笑意不減,繼續(xù)說道。
“看來傳奇的指揮官先生對我們貴族有些成見,也許我覺得我說說我的另一個身份,閣下會感興趣一些?!?p> 丹尼斯頓了頓,抬頭看了一眼迷惑的聯(lián)隊長,臉上笑意不減。
“我知道你們覺得今早的難民暴動頗為蹊蹺,出生貧寒的流民凱文怎么可能聚集起一幫亡命之徒并以此為基礎(chǔ)煽動民變,所以在進行調(diào)查,而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今早那次民變的推動者,策劃者?!?p> 在說出這個驚人的事實時,丹尼斯的臉上完全看不出懼色,反而,能看出他的得意之情。
場上眾士兵人人都驚了個呆,沒人知道這個他們在找的家伙會突然出現(xiàn),還自認了這么一樁足以令自己上斷頭臺的罪行。
而坎雷爾心中更是驚怒交加,早上的情況有多么危險他可是知道的,丹尼斯算是差點害死了幫了他許多的恩人娜塔莉。
“你怎么證明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格蘭特面色嚴肅了起來,煽動民變可是一件大事,令他不得不謹慎起來。
丹尼斯拿出了一紙借條,上面有著凱文的欠款簽名,證明了就是這個貴族資助了凱文錢財令其可以雇傭那些強盜匪徒并運作煽動民變。
盡管沒人見過凱文的字以辨明借條的真假,但除了面前這個貴族,恐怕不會有人主動跳出來冒領(lǐng)這么一個叛國之罪。況且這個貴族還這樣專門留下了犯罪的證據(jù)。
突然出現(xiàn)的貴族一番完全不合邏輯的操作,一時間讓眾人搞不清楚這個金發(fā)貴族心里在想什么,但眾士兵也不含糊,紛紛拔劍,圍了個圓,將犯人堵在其中。
“為什么?這可不是一件可以炫耀的事情?!备裉m特目光中閃過疑慮,簡簡單單的一個疑問,包含了諸多問題。
“我說了,我想?yún)④?,而且我沒有那么多時間,也不可能,走正常渠道,經(jīng)過三年新兵訓(xùn)練或是軍官學(xué)院的教育,然后從列兵做起再積累軍功步步升職,最少五年我才能接觸到軍部高層,我將是改變這場血族與人類戰(zhàn)爭格局的人!那樣浪費我的時間,是對帝國的不負責。”
在說這番話時,丹尼斯依舊保持著貴族式禮儀笑容。
而下面的聽眾是每個人都想笑,一個乳臭未干的毛孩在這大言不慚的想改變一場全人類都無法解決的戰(zhàn)爭。
可不止坎雷爾一個人覺得,他們在這笑容后看到了一種狂態(tài)的自信,而丹尼斯之后的話,更是語出驚人。
“所以,如果能得到傳奇指揮官格蘭特?威爾遜的推薦信,那繁瑣的升職之旅便可縮減大半,我也有能在最短的時間親臨戰(zhàn)場,去改變這場戰(zhàn)爭?!?p> 丹尼斯解釋完行動的理由后,目光如炬直視著他這一系列行為的目標,也就是聯(lián)隊長格蘭特,淺色的雙眼在黑夜中尤為特別。
“格蘭特先生,您知道嗎,您在軍部的資料中作戰(zhàn)簡歷是少有人可及的數(shù)頁紙,總評價卻只有寥寥二字,‘鬼才’。這在如今群雄輩出欣欣向榮的軍部中是多么高的評價啊?!?p> 丹尼斯覺得自己有些過于開門見山了,于是他放緩語氣,決定說些軟話,畢竟軟硬兼?zhèn)?,才是成功之道?p> “您是有名的慧眼識珠偏愛才干,提拔拉攏了無數(shù)擁有極高軍事天賦的人到自己手下部隊服役,更可貴的是對這些人無論出生,即使是你仇視的貴族只要有真材實料也一視同仁,就比如你身后的那位小姐,出生帝都地下奴隸市場,還是軍隊中按理來說不應(yīng)存在的女性,在你這卻一樣深受倚重,這點我深深佩服?!?p> “帝國有您這樣的人,實在是一件幸事,而我想做的只是說服您,借您的順風車罷了?!?p> 丹尼斯依舊保持著禮節(jié)性的笑容,仿佛只是陳述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所以你就因此利用了那個自稱難民領(lǐng)袖的家伙,掀起了一場事涉及到上千人的民變?”
坎雷爾出聲插嘴,有些難以接受,怎能如此隨意將幾千人的生命置于地獄門前,就為了自己的目的。
與此同時,他想到了另一個方面的東西,他發(fā)現(xiàn)他和丹尼斯的幾次見面,對方出現(xiàn)的時機都非常詭異,唯一的解釋就是,自己從一開始就是他丹尼斯正面接觸格蘭特的跳板。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因為自己身上的軍服……而最后這一次突然的出現(xiàn),自然是對方的跟蹤……
“當然,”丹尼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朝一旁的坎雷爾笑了笑,并沒有多加理會這個男孩,而是轉(zhuǎn)頭望向格蘭特,繼續(xù)說道:“不知道格蘭特聯(lián)隊長對今早的好戲還算滿意嗎?”
場上一時間沒人接話,所有人都覺得這個貴族這一陣源于格蘭特身平事跡直指這位聯(lián)隊長想法并加以利用的計劃思路似乎完全正確,人人沉默。
而作為這一系列繁瑣計劃的目標,格蘭特?威爾遜,卻在稍稍沉吟一番后,出乎意料地沒有暴怒亦或是直接拒絕,而是一臉嚴肅地問道:“你知道如果難民暴動形式失控,會發(fā)生什么嗎?”
很明顯,格蘭特真的在考慮滿足這個貴族大膽的愿望,現(xiàn)在只是在確定,對方的價值。
“當然知道,利茲城失控,親王奧德在暴動中死去,整個平原地區(qū)都將在暴動與吸血鬼的雙重壓力下淪陷。”
丹尼斯幾乎是閉著眼睛就說出了一大串后果,明顯經(jīng)過縝密的思索,接著影響范圍由大縮小,最后他還指了指他自己。
“而我面臨叛國的指控,被帝國追殺至死,甚至成為人類的罪人,失去平原地區(qū)的人類將會被血族完全封鎖在帝都所在的帝國核心屬地德希瓦亞半島,再無反攻可能,可是……”
似乎是為了刻意營造懸念一般,丹尼斯在口吐了一個關(guān)鍵的轉(zhuǎn)折詞后頓了一頓,才繼續(xù)說道。
“第一,我非常清楚駐扎此地的部隊幾乎可以說是帝國最精銳的聯(lián)隊,它的指揮官格蘭特閣下更是在過去數(shù)年在對抗血族的戰(zhàn)場上多次以少勝多為人類對抗血族的戰(zhàn)爭譜寫了多次教科書般的戰(zhàn)役,而他們一定能解決區(qū)區(qū)難民暴動?!?p> “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