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zhǔn)確而言,其實(shí)坎雷爾根本看不到人,只能看見一抹顯眼的紅色,在眼前一片的黑色中移動,偶爾彎下身姿,似乎正翻箱倒柜的找著什么。
奇怪的是,對方這行頭完全不像個小偷,動作上也是大大咧咧,實(shí)在是過于大膽了,一副完全不怕吵醒這邊床上睡著的兩人的樣子。
坎雷爾慢慢放緩呼吸,假裝自己并沒有睡醒,畢竟情況非常奇怪,他要確定一下來者到底是誰,目的,又是什么。
隨著眼睛慢慢適應(yīng)了黑暗,坎雷爾逐漸看清楚了那抹躍動的紅色到底是什么,居然是一件紅色的宴會禮裙。
這作為不速之客的女孩此刻頭頂著一頂扎著蕾絲花結(jié)小禮帽,粉色的長發(fā)梳到一邊,扎成魚尾辮,披在左肩,艷色的長裙幾乎拖到了地上,裙擺上華麗的花紋可謂與現(xiàn)在她處于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看上去像某個宴會出逃的富家小姐。
就在坎雷爾仔細(xì)觀察著這紅色的背影時,彎著腰翻找著什么的女孩忽然停止了嘴邊小曲的哼唱,站起身來,一時間房間中也完全安靜了下來。
坎雷爾將自己的呼吸壓得更平緩,生怕對面入侵者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醒了,盡管對方還未轉(zhuǎn)過身來,他便掩下了眼皮,只留一絲足以令他窺視外界的小縫。
這長裙女孩似乎沒有找到她想找的東西,自言自語道:“哎呀,這下麻煩了!”
聽到這話,坎雷爾心中的疑惑卻更甚,果然這不是個小偷,但在他們兩個剛剛?cè)胱〉娜诉@,想找到什么呢?
正當(dāng)他更加集中注意力,希望能聽到更多話語時,那個家伙忽然轉(zhuǎn)過身來,坎雷爾些微的目光,正好對上了那個不速之客的臉龐。
很可惜,即使是對上對方的正臉,在昏暗的房間之中坎雷爾也沒法看清對方的長相。
可很詭異的是,坎雷爾能看到那女孩的臉上,一雙散發(fā)著淡淡的瑩綠色的豎瞳真看向這邊。
她在看著我?難道她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醒了?難道剛剛那句話里的麻煩指的是我?這怎么可能!
坎雷爾能感受到,這雙如貓科動物的雙眸正直視著自己。
可自從他醒來,這個紅衣女孩就一直處于他的注視之下,也根本沒有回過頭,在這樣的黑暗中對方怎么可能發(fā)現(xiàn)身后一個悄然清醒的人?
粉發(fā)女孩緩緩邁開的步子,令坎雷爾精神緊繃,那雙少見的豎瞳,也莫名向他施以巨大的壓迫感,讓他的雙手逐漸滲出了冷汗。
看著這個紅衣女孩走出的前兩步都直指自己躺著的床,坎雷爾還在說服著自己這是巧合。
但對方散漫的步調(diào)卻無疑充滿著目的性,雖然移速不快,但厚底的長靴踩踏在房間里的每一步都發(fā)出刻意的聲響,好似逗弄著這邊還在裝死的坎雷爾。
這腳步聲在黑暗之中令坎雷爾倍感壓迫,同時也讓他確信,對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了。
盡管坎雷爾實(shí)在想不明白對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卻也沒有時間思考了。
趁著這華服女孩離自己還有些距離,他連忙翻身而起,拍亮了窗前的臺燈。
燈光讓他好不容易適應(yīng)黑暗的眼睛又刺痛萬分,但他不敢閉上眼睛,而是抓緊每一秒仔細(xì)觀察著面前的這個有些詭異的給他濃濃危險(xiǎn)感的來客。
不過很可惜,雖然坎雷爾很想記住這個人的容貌以便日后的辨認(rèn),但對方顯然有備而來,奇異豎瞳下的半張臉被一副面具所掩蓋。
那面具上畫著一副夸張得嘴角咧到耳朵下方的奇異笑臉,在這紅衣暗房的環(huán)境中,倒有些驚悚駭人。
“啊啦,你終于舍得起來了,你裝睡的樣子和你睡著的時候可一點(diǎn)都不一樣,你是怎么醒過來的,美夢不如意嗎?”
從這面具之后傳出來的聲音,倒是與這副面具格格不入,依舊是那個輕哼著溫柔小曲的少女音,即使是剛剛說出的那句話中,也帶著輕松的調(diào)侃語調(diào),仿佛只是一個突然來到你床前的暗夜精靈。
坎雷爾可不敢因此掉以輕心,今天下午他還中了別人的陷阱呢。
“你是誰?這么晚來我們宿舍干什么!”坎雷爾大聲質(zhì)問道。
實(shí)際上他更想趁此機(jī)會,叫醒一旁的丹尼斯。
但很可惜,即使他刻意加大了音量,余光中躺在一旁的丹尼斯仍舊詭異的睡的和死人一般,紋絲不動。
那神秘的少女好像沒發(fā)現(xiàn)坎雷爾的企圖一般,繼續(xù)不緊不慢的逼近這坎雷爾,帶著捉弄的語調(diào)回道。
“別急啊,你知道嗎,真相要自己找出來才好玩哦?!?p> 望著如臨大敵紋絲不動完全沒有回話的意思的坎雷爾,這少女有些失望地皺了皺眉頭,微微低頭,指尖卷著耷拉在自己胸口的粉色發(fā)辮,無聊的轉(zhuǎn)了幾圈。
坎雷爾望著面前仿佛無害的少女,心中越加奇怪,懷疑自己怕不是還沒睡醒。
忽然,面前的粉發(fā)少女微微抬起頭,發(fā)梢的陰影下,瑩綠色的豎瞳充斥著殺機(jī)。
坎雷爾一瞬間便意識到了危機(jī),卻根本來不及有什么動作,只得眼睜睜看著對方?jīng)_上來,同時感覺到,一個薄薄的東西,已然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之上。
“將軍~”那粉發(fā)的女孩,用著仿佛小孩贏到手了什么玩具一般的語調(diào),在坎雷爾的耳邊說道。
出于視角問題,坎雷爾只能看到對方一頭顏色奇特的頭發(fā)與掛著華麗墜飾的耳朵。
而他能感覺到不僅是脖子上的刀片,對方冰冷的面具也都貼到了自己的右臉頰上,在與那瘆人面具相觸的知覺下,坎雷爾清楚,自己算是被完爆了。
即使是全神戒備,也被這個女孩當(dāng)面沖臉,連反抗的機(jī)會都沒有便將性命交到了別人的手上。
他只得拼命后仰著脖子,生怕一個不慎下一秒脖子上架著的東西便會取了他的性命,并小心翼翼的從牙縫中擠出話來:“你想怎么樣?”
盡管話說得不大聲,但此時二人的姿勢如相擁一般,兩人的嘴也都靠近著對方的耳朵。
坎雷爾知道這個奇怪的少女一定聽到了這句話,如果對方真的是來找東西想從他們身上獲得些什么的話,此時完全可以提條件了。
但這個女孩第一時間卻沒有回話,兩人就保持著這么一個姿勢。
坎雷爾連緊繃后仰的脖子都有些酸脹了,卻忽然感受到,自己的耳垂,被什么濡濕溫暖的東西挑弄了一下。
由敏銳的神經(jīng)末梢傳來的奇異觸感如電流一般瞬間竄入坎雷爾的四肢,他也沒顧得脖子上架著的東西,本能的往后跳去,直接撞倒了身后床頭的臺燈。
房間中唯一光源的晃動也讓房間中僅有的光域如孩子般頑皮的來回跳動,令坎雷爾視界發(fā)晃,有些頭暈。
搖曳的燈光中伴隨著的少女開心的嬉笑聲,讓有些狼狽的被絆倒在地的坎雷爾頗為氣憤,他猛然站起來,卻正好對上了剛剛扶住臺燈的少女的臉。
那有些可怕的豎瞳在雙眼笑成月牙形后便完全看不出來了,少女的眉宇間似乎都憑空多出了幾分柔美。
此時的她知道坎雷爾的憤怒,也正因如此,她豎起一只手指放在因有著相似月牙形而少了幾分恐怖感的面具笑臉前。
似乎剛剛才意識到一旁還有人熟睡一般,少女在自己鬧完以后才提醒被捉弄的家伙注意靜音,輕聲反斥道。
“別在這鬧啦!你想吵醒你的朋友嗎,我們?nèi)リ柵_吧?!?p> 坎雷爾被這狡猾的話語噎得什么都說不出來,看著那自顧自走向陽臺的紅色背影,他感覺到一種從頭被擺布到尾的無奈感,卻又不得不跟了出去。
走出房間,神秘的少女已經(jīng)坐在了外邊的陽臺扶手上,似乎她的心情很好,依舊在哼著坎雷爾剛剛醒來時聽到的那首柔調(diào)小曲。
宴會長裙的下部因少女較高的坐位而垂在半空中,隨著音樂輕緩節(jié)奏而來回晃動的紅色裙擺在皓月的光耀下已然被鍍上了一層銀邊。
此時的她如一朵盛開在午夜的牡丹,華麗依舊卻保持著一種不流于奢靡風(fēng)俗的孤獨(dú)。
“我知道你其實(shí)一直以來都有許多疑問,而且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比如那些空艇,還有黑百合的事情,但我的時間也不多,挑幾個你最感興趣的問吧,有問必有答哦,不過你要想快點(diǎn),不然就一個機(jī)會都沒有了~”
盛裝的少女朝著跟出來的坎雷爾調(diào)皮地眨了眨眼睛,卻用著無比嚴(yán)肅的語氣說道。
坎雷爾自然知道,對方的那兩個比如,在暗示著什么,他著實(shí)有些驚訝,這怎么可能,對方能問出這樣的問題,很明顯知曉他的一切,他的來歷,他的家鄉(xiāng),甚至,那個小鎮(zhèn)毀滅時的場景。
他搖了搖頭,這不可能,除非,他一直以來的生活,都被人監(jiān)視著,而當(dāng)時小鎮(zhèn)毀滅的時候,面前這個少女,或者她背后的勢力,也在場。
那只是一個毫無戰(zhàn)略意義的小鎮(zhèn),連作為實(shí)施者的血族,在完成屠殺以后,也迅速離去,甚至沒有帶上任何戰(zhàn)利品??怖谞柨粗麄兊目胀痫w的,他見證了整個過程。
也許…坎雷爾打破了自己的常識去思考這個不可思議的問題,一個令他自己都恐怖的答案,躥上他的心頭,他想到了除上述解釋之外,唯一的一種可能性。
可能這個女孩,有著什么異能力,用一種他完全不知道其存在的方法,知曉了一切。
當(dāng)時血族的突然出現(xiàn)就幾乎打破了他的世界觀,讓他重新認(rèn)知了這個世界,有過一次這樣的經(jīng)歷也讓他不敢肯定這個世界上到底會不會有那樣魔幻的能力。
但這樣虛無縹緲的,完全由他個人猜想出來的,甚至無法用邏輯證明其存在的異能力,坎雷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思維在走投無路之中得出的一個無解的解,會不會只是他在自己嚇自己。
同時他也覺得如果真有這種東西存在,也無法解釋,無論是人類的自動車,還是槍械,乃至一切工具,依據(jù)的都是一種原理,可以用同一套方式解釋,利用的都是這個世界運(yùn)作的規(guī)律,可如果真有這樣魔幻的超能力,那它的依據(jù)又會是什么呢,人類的科學(xué)又有什么意義呢?
可無論這樣的能力依據(jù)是什么,現(xiàn)在坎雷爾保險(xiǎn)起見,只能當(dāng)做它存在,而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話,那么能使用它的必然不會是什么平常人。
坎雷爾將想不通的問題拋出大腦,他想到一些更加實(shí)際的東西。
他有些心動了,想起剛剛面前這個女孩的身手,加上這不知來頭的魔幻能力,他有理由相信對方絕不是什么小偷,肯定有能力回答自己的疑問,雖然他搞不明白為什么對方會來到他們宿舍,還這么莫名其妙的幫助自己。
這下他甚至可以問出最后殺害了諾拉的那個血族具體是誰,畢竟對方的特征,他記得太清楚了,那缺了半邊的臉頰。
但在這時間的緊逼下,他其實(shí)并沒有想太多就脫口而出了第一個問題。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