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驟雨的夜晚,貝爾站在沙漠中央,望著遠方?jīng)坝慷鴣淼娜撕#闹袥]有一絲波動,仿佛他早已知道這一切。他扭過身去,背后,一雙雙視死如歸的眼睛,雖然相對而言少得可憐的數(shù)量,但是每一雙眼睛都充滿了憤怒與果決。這是一場毫無勝算的戰(zhàn)斗,而弱勢一方不打算放棄。這時,一雙眼睛看向了他,貝爾回望過去,這是一雙清澈但有著紅黑色斑點的眼睛,眼神中透露著與年齡不相符的平靜,因為它的主人只有十四歲。貝爾的腦海中突然充滿了恐懼,不,不可以開戰(zhàn),你們都會死!他絕望的揮舞著雙手想要讓這些眼睛的主人們撤退,但是他們仿佛什么都沒有看到。貝爾向下跌落,落入無盡深淵。
貝爾從夢中猛然驚醒,坐起在床上,渾身大汗淋漓,止不住的顫抖。身上的束縛帶緊繃著,讓他不能夠進行超過90度坐姿的活動范圍,但是他依然掙扎著想要擺脫控制。突然從床體傳來一陣電流,貝爾一瞬間痙攣,痛苦地倒回床上,大口喘著氣。他艱難地扭過頭看向一邊,玻璃那一邊的幾個白大褂正在指著自己艙體這邊的顯示屏快速說著些什么,并且不時向貝爾這邊投來好奇的目光。貝爾知道,他們已經(jīng)知道自己剛才的腦活動了,但是幸運的是目前科技還沒有達到復(fù)原夢境的水平,否則夢境的內(nèi)容也會被對方窺探。
窗外的幾個白大褂討論了一會,走向了其他的艙體。透過玻璃,貝爾可以看到數(shù)個排列分布的實驗艙,以及和自己一樣在實驗艙中的實驗品。他們本都是研究員,但是現(xiàn)在都成了小白鼠。
太諷刺了,貝爾心想。他已經(jīng)記不清現(xiàn)在是第幾天,手腕上的表已經(jīng)被取下不知去向,和黑山他們聯(lián)絡(luò)也已經(jīng)是不可能了。他努力地抬起頭,盡可能的向外望去。通過反光和一眾實驗員,貝爾看到最近的一名保安的背影,這是一名身材較為魁梧的保安,那么根據(jù)他們排班輪崗的規(guī)律,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在晚上。他重新跌落回床上,抬起左臂,看了看上面布滿的插頭和監(jiān)測儀器,自己作為實驗對象,在這段時間內(nèi)已經(jīng)被注射了不知多少種藥品和生化試劑,除了難以忍受的痛苦外,貝爾能夠感受到身體上產(chǎn)生了某種變化,雖然目前什么都看不出來。但是最近他每晚都會重復(fù)相同的噩夢,夢中的自己總是面對著那些眼睛無能為力,然后從絕望中驚醒。
貝爾思緒復(fù)雜地想要抬起手撓一撓頭,但是手被束縛帶控制住,只能抬起來不到30度。他放下手,扭過頭去,側(cè)面布滿的儀器上顯示著許多熟悉的數(shù)值和圖像,這都是對于生命狀態(tài)監(jiān)測的設(shè)備,自己已經(jīng)再熟悉不過了。同樣的流程貝爾曾經(jīng)作為參與者以及執(zhí)行者體驗過無數(shù)次,只是對象一般都是小白鼠和猴子等動物實驗對象,而現(xiàn)在變成了自己。雖然不知道這些實驗對自己會造成什么影響,但是貝爾知道都不是好事,因為他心中總是浮現(xiàn)那天晚上在49樓的生命體的樣子。人類作的惡最終還是映射在自己身上。
突然,艙門被打開,貝爾冷漠地一動不動,因為他知道應(yīng)該是研發(fā)部的部長在巡視。艾拉每天晚上都會來確認他們這些實驗品的狀態(tài)。貝爾曾經(jīng)聽到她對附近某個艙體的實驗員大喊大叫,好像是注射的藥品引起了不良反應(yīng),導(dǎo)致那個實驗體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抽搐,休克,然后死去。艾拉對此憤怒不已,而那個實驗員從那以后也再沒有出現(xiàn)過。
“啊哈,看起來你今天狀態(tài)不錯啊,貝爾?!卑χf道。貝爾斜過眼看了她一下,只見艾拉和兩名隨行保安緩步進入自己的艙體,旁邊的實驗員在她耳邊快速說著些什么。艾拉面帶笑容,坐在貝爾床鋪旁邊的椅子上看著貝爾,掛著笑容的臉上,一雙眼睛冷漠而無情?!奥犖覀兊膶嶒瀱T說,你現(xiàn)在深度睡眠期間腦活動非常頻繁,看來是做了不少的夢啊,能跟我們分享一下嗎?畢竟,你也懂得,為了科學(xué)?!?p> 貝爾心中不禁一陣惡心,為了科學(xué),他們這些人成為了小白鼠,任人魚肉。他目視天花板閉口不言。艾拉仿佛早就猜到他會這么做,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陰森。她輕輕拍了拍手,旁邊實驗員趕忙遞過來一個遙控器,艾拉拿起來對他晃了晃,面帶笑容地看著貝爾。貝爾知道,這個遙控器正是剛才那種令人痛苦的電流來源。這種最簡單原始的懲罰方式往往能夠起到最有效的作用,從淺如螞蟻噬骨的奇癢,到能夠使人大小便失禁的極度痛苦,都在這個遙控器的掌控者手里。雖然貝爾已經(jīng)被迫建立了條件反射,內(nèi)心充滿恐懼,但是他還是強迫自己不作出任何反應(yīng)。對懲罰者最好的回擊就是讓他們以為懲罰是無效的。
“很堅強的小伙子嘛,我喜歡,”艾拉身體微微前傾,用手輕輕劃過貝爾的臉頰,突然掐住貝爾的喉嚨,后者臉色逐漸由白轉(zhuǎn)紅,在床上奮力掙扎著。旁邊的儀器鳴聲大作,附近的實驗員聞聲跑過來,看到這一幕急的在外面原地跺腳。他們知道,如果實驗品死了,實驗員的數(shù)量自然也要減少,而這意味著自己可能要從項目中被移除,這個移除意味著太多未知的后果,死亡就是其中之一。但是看到是艾拉,他們又束手無策,只得原地干著急。
貝爾的臉色逐漸變青,掙扎的幅度也變得越來越小。旁邊愈發(fā)急促的儀器聲警示著生命正在從貝爾的體內(nèi)流逝。艾拉看著幾乎快要斷氣的貝爾,臉上的笑容愈發(fā)燦爛,她喜歡這種掌控他人的感覺。她朝著貝爾輕輕吹了口氣,松開了手。貝爾大口喘著氣,劇烈地咳嗽著,從死亡的邊緣掙扎回來,充滿憤怒地看著艾拉。艾拉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自顧自地用手帕擦拭著剛才掐貝爾的那只手,看著貝爾繼續(xù)說道,“我欣賞你是個有骨氣的小伙子,不怕死,但是有些人就不一定了,比如你覺得,一個一米九多的大個子在兩百伏的電流下會發(fā)生什么呢?還有還有,”她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輕捂著嘴呵呵笑著,“我一直覺得地中海的男人比較有趣,你覺得如果我把他倒掛起來,他的頭發(fā)會不會還服服帖帖地在腦袋上?”
貝爾心頭不禁猛地一跳,看來黑山他們還是暴露了,他暗暗握緊了拳頭。艾拉看到貝爾的眼神有一絲的慌亂,知道自己的話起到了作用,開心的拍了拍手,“所以啊,還是乖乖配合我們的好,這樣你也可以少受一些痛苦,你說是不是呢?”艾拉用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頭,看著貝爾。貝爾嘆了口氣,暗自思忖了一下說道,“我夢見了三座大山。”
“三座大山?”艾拉愣了一下,追問道,“還有呢?”
“還有很多在爬山的人,有穿著農(nóng)民衣服的人,有穿著工人服的人?!必悹柨焖僬f道,“所有人在翻山越嶺,手上還拿了各式各樣的工具。有鏟子,有鐮刀,有斧頭,他們想要把這些山鏟平,所以……”
“夠了!”艾拉明白了什么,一巴掌狠狠打在貝爾臉上,扇的貝爾頭暈眼花。艾拉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咬牙切齒地說道,“不配合我,沒關(guān)系,看來你已經(jīng)想清楚代價了?!彼み^頭對旁邊的實驗員說,“今天開始加快他的進程,今晚就注射催化劑!”
“可是,他才進行到第二階段,現(xiàn)在注射催化劑他的身體和大腦會承受不住,可能會……”實驗員唯唯諾諾地想要解釋,但是看到艾拉充滿殺氣的眼神低下頭去,不再言語。艾拉扭過頭,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再次面帶笑容地看向貝爾?!澳敲淳瓦@樣了,明早見,我們來看看到底是誰能夠贏得這場游戲?!?p> 艾拉大笑著走出實驗艙,后面兩名持槍保安仿佛機器一般跟上去,留下實驗員和貝爾。實驗員嘆了口氣,打開旁邊的冷凍倉,取出一管綠色的試劑,面帶難色地看向貝爾,“雖然我熱愛科學(xué),但是這不是我的本意,但是為了活下去,我沒有選擇。只能祝你好運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個封口塞放入貝爾的口中,同時把試劑插入旁邊的機器上。貝爾想要反抗,但是束縛帶突然收緊,讓他不得動彈。
試劑管被機器識別并收入,綠色的液體順著管道緩緩流出,逐漸進入貝爾的身體。貝爾感到一陣劇烈地灼燒感從針口向上蔓延,他想要大叫,但是封口塞讓他發(fā)不出聲音。灼燒感逐漸蔓延到他的四肢,心臟,胸腔,肺部,他感覺已經(jīng)無法呼吸,強烈的窒息感讓他眼前發(fā)黑要昏死過去,但灼燒感帶來的痛苦又讓他清醒過來。這種感覺繼續(xù)向上蔓延,貝爾感覺臉上如同被烈火炙烤,大腦要炸裂開來,就像有人將燒紅的鐵水倒入頭顱一般。
在極度的痛苦折磨下,貝爾變得意識模糊,他眼前變得越來越黑,逐漸感受不到任何東西,在即將失去意識的邊緣,他又看到了那些眼睛,而這次這些眼睛不再無視他,而是都看向他,眼神中充滿了好奇。貝爾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驚恐地發(fā)現(xiàn)目光所及只是樹枝與葉子。他努力想要移動身體,但只是樹枝輕輕晃動了一下。旁邊的那些眼睛仿佛受到了驚嚇,四散著跑開去了,只有一雙眼睛,目光明亮地看著自己。貝爾終于承受不住,失去意識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