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坦白

　　“你這是什么意思？”

　　晏瀛洲的神情一冷，馬車內(nèi)的溫度驟降下來。

　　洪綾解釋道：“我傍晚去母親那里請安時，在窗外聽到姨母說，表哥已經(jīng)買通獵人將狼引去……”

　　“只聽姨母說，早些時候派人盯著晏家，見你們一出門便在城門設(shè)關(guān)卡，拖延你們的腳程。”

　　晏瀛洲的眼神越來越冷，阮思不安地握了握他的手。

　　“他們知道你們要來?xiàng)魅~林后，就提前派人用生肉把狼引過去，想、想害你們……”

　　洪綾數(shù)度哽咽，實(shí)在說不下去了。

　　裴之旸疑道：“那你呢，你和那些人怎么會出現(xiàn)得那么巧？”

　　阮思瞥了他一眼，拍了拍洪綾的肩道：“沒事的，你告訴我的，我都信?！?p>　　洪綾答道：“我怕你出事，就帶著幾個從老家?guī)淼呐f仆，揣上所有首飾梯己翻墻跑了出來?！?p>　　她的發(fā)髻凌亂，衣裳上面盡是泥印和苔痕。

　　“我一路騎馬趕來，帶人在村子里敲門叫醒村民，把首飾銀兩全都分給他們，讓他們隨我去趕狼。”

　　洪綾說到后來，眼眶漸漸紅了，低聲重復(fù)道：“喬喬，對不起。”

　　阮思和晏瀛洲交換了一個眼神，拉過洪綾道：“阿綾，害我的人又不是你，為什么要跟我說對不起？”

　　洪綾埋著頭，低聲道：“我腦子笨，不夠聰明，人和人之間的事情，我很多都不懂?！?p>　　“他們都說我是鄉(xiāng)下來的野丫頭，城里的小姐貴婦都不喜歡我，只有喬喬真心拿我當(dāng)朋友?！?p>　　阮思心里微微發(fā)酸，晏瀛洲輕輕握住她的指尖。

　　洪綾哽咽道：“我、我要是早些告訴你，我姨母派我來監(jiān)視你，你一定就會多加小心……”

　　說到這里，她鼓起勇氣道：“喬喬，都是我的錯，只要你能消氣，你怎么罰我都行?！?p>　　裴之旸不知趣地插嘴道：“阮姐姐，你怎么得罪江夫人的？”

　　阮思剜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

　　洪綾抽了抽鼻子道：“以后我也不好意思來你家玩了，抱歉，我以前給你添了那么多麻煩。”

　　她指的是賞菊會上拉著阮思到處惹事的那些事。

　　阮思笑道：“要是沒有你，我們夫婦如何能有幸結(jié)識裴公子，是吧？”

　　裴之旸趕緊挺直了腰板。

　　洪綾呆了呆，望著裴之旸道：“他？”

　　阮思岔開話題，問道：“阿綾，你的箭術(shù)比我好，當(dāng)時為什么不自己來射箭？”

　　那天，裴之旸剛提出那個新玩法，洪綾就搶著去當(dāng)靶子了。

　　“要是，要是我射傷你了，你該有多疼啊?！?p>　　裴之旸露出驚異的神色，嘀咕道：“我說姑娘啊，換了你就不會疼嗎？”

　　洪綾把頭埋得更低了，“再說，是我非要和你們比，我給喬喬找的麻煩啊?！?p>　　見她神情低落，裴之旸慌了神，趕緊說道：“哎，姑娘你別哭啊，你剛才手挽長弓的樣子多好看……”

　　阮思瞪了他一眼，冷笑道：“還有你，深藏不露啊，當(dāng)日一箭脫靶，今日倒百步穿楊。”

　　裴之旸眼中閃過一抹得意的神色。

　　但他看了晏瀛洲一眼，趕緊收斂起那副洋洋自得的模樣。

　　“和姑娘家比試，又豈能當(dāng)真？”

　　那雙死魚眼依然沒有半分神采，他的嘴角卻挑起風(fēng)流輕佻的笑意。

　　“本公子可是憐香惜玉之人，只要能博姑娘一笑，我讓你贏上十回又何妨？”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向晏瀛洲抱拳道：“大哥，我回家稟明祖父，改日一定登門道謝?！?p>　　“不必。”

　　晏瀛洲看也不看他一眼，“別來招惹我家夫人?！?p>　　“不會不會，”裴之旸滿臉堆笑道，“阮姐姐就跟我自家姐姐一樣，小弟我知道分寸的。”

　　晏瀛洲冷冷道：“是晏大嫂?！?p>　　阮思：“……”

　　回到家中已是清晨。

　　銀瓶兒和金鈴兒早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見阮思一瘸一拐地回來了，二人都嚇了一跳，得知只是折了腳，忙給她上藥推拿。

　　阮思將昨晚發(fā)生的事都告訴她倆。

　　金鈴兒倒吸了一口冷氣，抱怨道：“那洪大姑娘原來也是個壞心眼的，我還以為她就是個直腸子?！?p>　　“她能違背姨母，冒死前來救我，又怎么會是個心腸歹毒的？”

　　銀瓶兒說道：“話雖如此，但江夫人處處針對小姐，洪大姑娘又是她的侄女，我看還是……”

　　前世，唯有洪綾站出來對她說，別收留柳如盈。

　　就算是她娘柳氏也未必會開這個口。

　　僅憑那句話，她絕對不會將洪綾視為隱患或是累贅。

　　銀瓶兒見阮思臉色不好看，改口道：“我是擔(dān)心她心直口快，不小心走漏了什么消息。”

　　前世的洪綾也不善跟人打交道，對內(nèi)宅的彎彎繞繞一應(yīng)不知，只憑著一腔好惡去對待旁人。

　　但后來，她被迫嫁給江嵩，受盡欺凌，手段也越來越毒辣。

　　阮思記得，洪綾手上染了數(shù)條人命，每日依然優(yōu)雅地品茶焚香，只是哀哀道，喬喬，我回不去了。

　　“我知道你們兩個對我忠心耿耿。”

　　阮思嘆了口氣道：“但我想著，要被家人保護(hù)得多好的女子，才能一輩子直來直去，胸?zé)o城府。”

　　金鈴兒小聲道：“那洪大姑娘哪里是耿直，根本就是蠢啊?！?p>　　銀瓶兒忙推了她一下，讓她不要亂說。

　　阮思輕笑一聲，“我卻覺得，要是能一直蠢下去，不必學(xué)什么勾心斗角的本事，想來也挺好的。”

　　銀瓶兒打圓場道：“小姐年紀(jì)尚輕，哪來那么多沉重的感慨？”

　　金鈴兒捧了一碟果子來給阮思吃。

　　阮思吃了幾口，又飲了些茶，只覺得頭昏昏漲漲的。

　　“阿綾，唉，”阮思不忍去想洪綾前世的改變，“她待我總是好的?！?p>　　自始至終。

　　金鈴兒見自家小姐愁眉不展，只得勸道：“是婢子多嘴了。小姐喜歡和洪大姑娘來往也不礙事的?！?p>　　“左右她看著不像是個會背地里捅刀子的?！?p>　　銀瓶兒忙打岔道：“小姐，忙了一夜，你是不是忘了傅小姐的事了？”

　　是了，另一個傻女子。

　　阮思打起精神道：“她住了一天了吧？昨日她過得如何？”

　　金鈴兒答道：“傅小姐這回啊，在李書生的老娘面前，栽了個天大的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