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fā)走朱雀那忘恩負義的小鳥兒,冰凝心里還是不甚爽快,遂沒有進殿,而是在云海漫無目的地飄蕩了一圈兒,卻遠遠望見彌羅宮大門外有一個黃燦燦的身影。
那黃人兒正在唾沫橫飛地與宮門口看門的兩個小天兵嘮叨不休,冰凝一時好奇,便往那大門飄蕩過去。
“炙弦?你怎么穿得這么黃?”
狐貍調(diào)皮雙眼撲閃撲閃,一個箭步?jīng)_到她面前:“冰凝,這衣服好看嗎?”
旋即又嘟起嘴:“這兩個家伙不讓我進去,還不肯幫我通報!”
這倒也奇怪,以前炙弦偶爾來彌羅宮找冰凝時,守門天兵也必是會來通報的,今日卻不知怎的了,難道是因為炙弦反常地穿了件黃燦燦的袍子,他們不相信他是炙弦君?
但見那兩個天兵一人攙著炙弦一只胳臂,將他拖遠了些,又雙雙將畫戟一橫,攔住炙弦:“神君,今日彌羅宮不接受訪客,請改日再來!”
“冰凝,我怕你一直看紅色看膩了,剛剛換了個嫩黃袍子穿來找你玩,可不想白跑一趟,你出來吧!”
瞅著狐貍君忽閃忽閃得將將要抽住的眼睛,冰凝慈悲為懷地踏出了彌羅宮門。
炙弦扯了她的袖子,急急將她拉到遠離宮門的一方僻靜處,劈頭就問:“冰凝,火焰蛇不是你放走的吧?”
冰凝還沒來得及回應(yīng),他又接著道:“你怎么回事,為何不跟朱雀說實話?你又哪根弦搭錯了要替那夢姬頂包?”
“你懷疑我?說我頂包?”
冰凝就是再隨和仁善,被這廝連番責(zé)問,也不免要磨一磨牙槽。
“哎呀,我不是怪你。”狐貍滿臉恨鐵不成鋼道。
“私放天牢重犯,乃大罪,你別看這天帝老兒現(xiàn)在對你和顏悅色,他可是六界出了名的殺伐決斷冷心狠心啊……”
依冰凝以往的經(jīng)驗,狐貍這番啰嗦說教怎么著也要持續(xù)個一炷香,但看在他今日特地打扮了來找自己的份上,冰凝也不好掃他興,遂一邊聽著一邊眼睛余光望向別處。
冰凝游離著思緒游移著目光,忽的瞥見一個曼妙女子一路行色匆匆往彌羅宮飛去,竟是之前在西海見過的那個人魚美人兒!
見著這人魚,聯(lián)想到西海,敖榮、洞庭水君、起事造反、以及剛剛宮門口反常的小天兵,冰凝頓感疑竇,還有一點不安,忙打斷炙弦,尾隨那人魚美人兒往彌羅宮飛去。
“你怎么回事兒,我還沒說完呢!”
身后傳來炙弦憤懣的喊聲。
“炙弦,我剛想起個急事兒,我忙完去火云宮找你,你先回吧!”
……
其實上次從東海回到九重天,冰凝有和天帝婉轉(zhuǎn)提醒過西??赡苡蟹匆?。當(dāng)時天帝似是很無心地岔開了話題,冰凝便也沒再多想,總歸天帝老大當(dāng)了那么多年老大,什么事兒沒見過,他自己都不在意,冰凝操什么心呢?
可是這人魚美人兒,一個水里的物什,跑來天界做什么?
更蹊蹺的是,一個小小洞庭公主,進了彌羅宮后,奔的方向竟是天帝所在的凌霄殿!
冰凝立于云海間,在額前用掌心搭了個棚兒遠遠眺望著凌霄殿。
凌霄殿金碧輝煌,雖然平時也有一些天兵天將把守,但今日的陣仗卻不同以往,連四大天王都于東、南、西、北四方肅穆站立,連同四周多出平日里數(shù)量一倍的天兵們,一個個目光炯炯如炬,警惕地看著四周。
陸續(xù)有一些神仙仙官兒似有公務(wù)求見也都被守衛(wèi)天兵婉言拒絕,天王天將們的架勢像是連只螞蟻都不能放進去,真正是把凌霄殿守得固若金湯。
冰凝心里更加疑竇,隱去身形,飄飄悠悠飛進凌霄殿。
凌霄寶殿上朝的正廳沒有人,她遂往天帝書房飄去。以往有幾次天帝與她說話也是在書房,她心下猜測,天帝此刻也正在書房。
書房門窗緊閉,冰凝悄悄趴在窗欞邊,作法弄濕窗紙一角朝里看去。
但見天帝坐于上位正端著一只白瓷茶盞,微微垂目淺淺抿茶,滿臉諱莫如深、無波無瀾。
坐于下首客座的正是那洞庭湖的人魚公主。
二人皆是不言不語,似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
許久,人魚率先打破沉寂,說道:“屬下現(xiàn)在可以說了嗎?”
天帝微微抬頭,望了她一眼,慢慢點了點頭。
人魚輕輕舒了一口氣,道:“西海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現(xiàn)在西海政權(quán)全然落于敖榮母子手中,龍王前幾日已經(jīng)失蹤?!?p> 冰凝心下一驚。
天帝慢悠悠道:“這不重要,時間知道了嗎?”
“下月十五?!?p> 人魚警惕地又朝四下望了望,繼續(xù)嚴肅道:“西海傳言,敖榮在天上、海里,包括各個江河湖泊,都收買安插了黨羽。據(jù)說,有個名單,屬下目前還沒有找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里面涉及的人員和地位,是令陛下和屬下都難以想象的?!?p> 看來,這人魚真正是天界特務(wù)系統(tǒng)頂頂優(yōu)秀的美女間諜,為了報效天庭,連自己都搭送給敖榮那廝了,真正是舍生取義的楷模。
“陛下,至于家父洞庭水君,請您……務(wù)必留他性命?!比唆~話峰一轉(zhuǎn),聲音竟開始略略哽咽。
天帝的茶盞放到桌面,一聲輕響。
“身為皇重司的人,你竟提出這種要求?”
冰凝登時明白了什么,心下替這美人兒凄涼了一把。
人魚垂下眼簾。
“現(xiàn)在你所要做的,就是趕緊找到名單。還有,盯緊敖榮,盡快打聽到西海龍王敖閏的下落。”天帝悠悠命令,一番指揮說得云淡風(fēng)輕。
人魚疆硬片刻,緩緩鎮(zhèn)定下來,道:“陛下的旨意,屬下一定全力以赴達成,至于洞庭水君,任憑陛下處置,屬下絕無……絕無怨言!”
大義滅親!感天動地!
“別太擔(dān)心。”
天帝抬眼望向人魚,雙手十指交叉隨性放于身側(cè),淡然道:“洞庭水君該慶幸有你這個好女兒?!?p> “多謝陛下!”人魚突然起身撲通跪拜。
“莫要謝我,一切皆取決于你的表現(xiàn)。”
“陛下仁善,屬下愿為陛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用不著赴湯蹈火,記住當(dāng)下重中之重,名單?!?p> “屬下明白!陛下,冰仙可知雪英之事?她住得離您這么近,修為又高,一刀砍下木奎狼頭,屬下?lián)哪陌踩匆灰?p> “別說了,下去吧。”
聽了這么久,冰凝終于聽到個關(guān)于自己的字眼兒,卻是莫名其妙。
天帝面無表情伸手一揮,大門敞開,人魚起身,恭敬退了出去,轉(zhuǎn)眼,便幻影移形消失不見了,看來這洞庭公主的修為也是不低。
人魚走后,冰凝也急忙撤離,剛走兩步忽然想起潮濕的窗紙一角還未施法復(fù)原,因怕被人發(fā)現(xiàn),她趕忙回頭修復(fù)窗紙。
然而急忙折回后,透過那窗欞一角,她竟對上房內(nèi)人的一雙寒冰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