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琚撞在桌子邊緣發(fā)出的清脆響聲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突然想起這個位置本是掛著長存贈送的兩件寶物的,可玉哨子和金菡萏早已無影無蹤?!伴L存?你到底在哪里?”她喃喃道,這個讓她刻骨銘心卻又抑憤難平的男人!她突然滿屋子尋找她的衣裳,“我的衣裙呢?我的衣裙在哪?”她焦急地喊著,“我的衣裙放哪里了?”
“夫人,你說的是哪件呀?大人為你準備了許多新衣棠,你要找哪一件呢?”小鸞問。
“我、我淺紅色的那件,就是、就是我在牢房里穿過的,后來被剝了去,換上了囚服,我不知道在哪里,你能幫我找到嗎?”柳如煙的心急火燎將小鸞嚇了一跳。
“這個,這個我去牢房那邊的獄監(jiān)吏那里問問吧,你先候著,一會兒要與少爺一起用早膳呢??墒堑乩文抢锊皇请S便誰都可以進出的,那里關(guān)的都是兇狠死囚……”小鸞很是為難。
“等不了啦,那霓衫服上面有我很寶貴的東西,我必須馬上將它找回來。你帶我去地牢,現(xiàn)在就去!走吧……”柳如煙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外面拖。
“不行啊!夫人,大人囑咐過,不許夫人出這個園子啊?!毙←[忙縮回手。
“不許出園子?你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難道他還敢囚禁我?”柳如煙腦中如一團漿糊,理不出頭緒。
小鸞不敢對視她,低著頭,卑怯地說:“夫人誤會了,大人說了,夫人身子不好,不宜外出,怕再惹風(fēng)寒,待夫人身子好了,再出門不遲。”
“可是我必須找到我的東西,你知道那些東西有多么危險嗎?它們可能會要了長存公子的命的……”
“夫人,長存公子是誰?。俊毙←[小心翼翼地問。
“何事在此爭吵?”藍恩佑出現(xiàn)在門口。
小鸞如同得到了救星,忙退了幾步,說:“大人,夫人非要去地牢找她的衣裳,奴婢不敢擅自去往那個地方,請大人饒恕奴婢?!?p> “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彼{恩佑一揮手。
“謝大人寬?。 毙←[便快步溜掉了。
“看來這千年人參果然益氣補血,大老遠就聽見你洪亮的聲音。”藍恩佑跨進來,仔細端詳她精心裝扮后的美貌。
“我只是想要找回我的衣棠,恩佑,請你趕快去地牢幫我找回那套衣裳,上面有我很重要的東西,我不是開玩笑的,它可能、可能關(guān)系到長存的性命……”她一時情急,剛說完發(fā)現(xiàn)似乎漏嘴,因為藍恩佑的臉色變了。
藍恩佑臉色不是一般的陰沉,眸里有了深深的妒恨,“你還是忘不了長存?這長存究竟是何方神圣讓你如此牽腸掛肚?我還真想見識一番!你暈迷了幾天幾夜,每天夜里發(fā)夢喊的都是他的名字!是不是他在你心里的位置已經(jīng)超越了我?”
“我……”她不敢正視他凜冽的眼神,“不是的,只是……我跟他拜過堂成過親了,我與他有了切切實實的夫妻名分……”
“我們認識快二十年了,你跟他認識才多少天?難道短短幾十天可以超過我倆幾十年的感情嗎?”藍恩佑酸澀地說。
她鼓起勇氣對視他的眼睛,爭辯著:“我之前就說過的,我根本不是那個柳如煙,不是你的青梅竹馬,咱們根本沒有幾十年的發(fā)小情誼。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突然變成了柳如煙,而我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死了,你們一個二個的都說我瘋了,不相信我是馬蘭花,非要我充當(dāng)這個柳如煙,害得我再也回不去了!你讓我怎么辦?我也是被逼的呀!實話說,不管你為我做過什么,我都無法體會到咱們有著幾十年的感情基礎(chǔ),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藍恩佑審視她的神情良久,即將溢出的眼淚又抑住了,硬是將淚咽進肚子里,他沙啞著聲音:“你要知道人妖戀是不可能的,他一日是妖,終身是妖,人妖戀天人共怨,根本不得善終!固執(zhí)是沒有用的……”
“就算他是妖,他也好過了太多人……”她的眼神告訴了他,她還在恨著他們不堪的過往。
“你說他好?你死到臨頭都不來救你,什么叫好?你在斷臺頭上腦袋都快落地了,他有沒有過來救你?他連你性命都罔顧,你還在維護他……其實,當(dāng)日,我也很想知道讓你如此執(zhí)著的長存公子究竟是怎樣的世外高人,真想一睹他奔赴刑臺英雄救美的雄姿,可惜,他讓每個人都失望了,誰也不不知道他縮到哪個龜殼子里去了……這就是你魂牽夢縈的心上人?你是要貽笑大方嗎?”
她頹然,倒退幾步,閃爍其辭:“也許他被神仙收服了!我爹娘說天璣上神一直在搜捕他,還有一個小仙姑也在合力揖拿,說不定他真被困住了,他根本不是見死不救的人,他都救過我四次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是縮頭烏龜,他肯定是有苦衷的……”
“什么救過四次?第一次是什么時候?原來你們認識很久了?你們到底認識多久了?為什么我一無所知?為何你一直瞞著我?你們到底交往多久了?”藍恩佑咄咄逼人。
“就是成親那天,你被仇家追殺,花轎掉下懸崖,是他把我從洗心潭救出來的。如果不不是他,我早就淹死了……”柳如煙固執(zhí)地說。
“所以你以身相許,用身體償還他對嗎?”藍恩佑火冒三丈地說。
“不是這樣的!那是你的猜忌,他根本沒有碰過我,咱們合離后,他在涵湖仙居娶我,在新婚當(dāng)晚,我才成為他真正的女人,其實之前雖然我與他同床而臥,他都沒有動過我!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其實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種好色之徒,他是對我負責(zé)的!”柳如煙極力爭辯。
藍恩佑心里“咯噔”一下,瞬時頹然,他咳嗽了幾聲,眼淚直流,繼而苦笑:“哈哈……”他扶著桌子坐下,就像受了極重的內(nèi)傷。
“對不起,恩佑哥,我不是故意說這些傷害你的,我只是、只是要把真相告訴你,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你不要這樣子……”她想過去扶他。
他伸出手,做出拒絕的手勢,他不想接觸她,他只想到自己的荒唐,“恐怕我藍恩佑這輩子再也不能原諒自己了……”
柳如煙滿懷愧疚,“我不是有意的,其實我也很感謝你秉公執(zhí)法救了我們柳家三口,如果不是你的聰明睿智,柳家早就成了替罪羊,變成了黃泉路上的冤魂。但是請你原諒,我、我當(dāng)日也是情急之下才出口騙你的,因為我不想看到我爹娘因我的自私自利而枉死,我以為你是真的要斬殺柳家三口了,如果早知道是假的,我肯定不會同意的。你必須清楚,我根本不是真正的柳如煙,我根本就是馬蘭花,我沒有瘋也沒有傻,我不是在打誑語騙你們,我欺騙你們對我有何意義呢?我的身體真的死在雪崩災(zāi)害那件事上面,我親眼看到了我死去的尸體,還求現(xiàn)在的爹娘幫我請法師招魂,他們都依我的幫我做了。后來我的尸體開始腐爛,他們不得不幫我下葬,葬在了馬蘭村,如果你不信,可以去勘察,那個村的山坡上能找到我的墳?zāi)埂]錯,當(dāng)時他們都說我瘋了,我確實瘋了,我無法相信這一切是事實,簡直太荒唐了!我感覺就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醒過來。我雖然有柳如煙的皮相,但我的靈魂確實只是那個馬蘭花,我只記得馬蘭花一生的事跡,我沒有任何柳如煙的記憶。柳如煙的爹娘痛失愛女,非要認我作女兒,還給予我萬般尊寵。我從小是個孤兒,十幾歲時奶奶也死了,我從未體會過爹娘的疼愛,從未享受過那些寵溺,所以我迷失了,墮落了,我順水推舟做起了他們的女兒……如果當(dāng)時他們不是富庶人家,沒有給我錦衣玉食,其實我也不會做他們的女兒的……”
藍恩佑面對她的說辭只有不斷搖頭,但她如鯁在喉不吐不快,她一定要和盤托出才肯罷休,她繼續(xù)回顧著:“可惜禍福相依,我也染上了惡疾,我每晚惡夢不斷,他們?yōu)榱司任?,四處求醫(yī),錢財被騙被盜又被搶,漸漸地耗光了萬貫萬財。尤其是被搶劫的那次,山賊逮住我作人質(zhì),我為了保命,特別害怕地喚他們爹娘,求他們救我,本來我以為他們會棄我而逃,誰知他們竟然舍出全部錢財,換回了我的命。我為他們的誠心感動,心里總覺得虧欠他們,所以也就成全了他們認親的心愿,當(dāng)起了他們的女兒。然后一步步順著他們的思路走,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包括跟你聯(lián)姻,都是他們的意思。這一切并非我本意,根本是演變過來的。你們藍家跟柳家不是舊相識嗎?聽說兩家關(guān)系匪淺,就憑這樣的關(guān)系,第一,你救柳家,出自情義是應(yīng)該的;第二,你出自沉冤昭雪匡扶正義也是應(yīng)該的。這一切都是你應(yīng)該做的,我不想再拿我的終身幸福來做你們莫名其妙的犧牲品……也求你,放過我一馬,我不想跟任何女人去分離一個丈夫……我討厭看到你在兩個女人之間周旋的樣子,我不想成為其中的角色,你明白嗎?”
“夠了!你別再說了!你為了長存已經(jīng)徹底迷失你自己了,我更討厭看到你為了他作賤自己的樣子!你完全變了,這根本不是我所認識的柳如煙,我也不需要這樣的柳如煙……”藍恩佑心力交瘁地說,然后飛身上梁,自橫梁上取下霓衫服,遞給她。她從他手中接過來,迫不及待抖開衣裳就找那兩件寶物,當(dāng)發(fā)覺它們還在腰帶上,便欣喜若狂,抖索著慌忙解下來,攥在手里,會心一笑。
藍恩佑冷冷地目視這一切,“你難道不覺得你身上東西掛多了,會很擁擠嗎?我看你還是將玉佩還給我吧?”他伸出手,神情木然望著她。她有些遲疑,不知如何抉擇,她的手停在腰間的瓊琚上。藍恩佑凄涼一笑:“難不成你還想一腳踏兩船?”
她將瓊琚迅速解開,怯怯地遞給他,然后躊躇不安地說:“我爹娘于我也有短暫的親情,所以請求你送他們回村子吧,讓他們?nèi)プ约旱募依镞^日子吧。就算他們與吳芷是故友,一口一個侄女,看起來比跟我處得更好,但我總覺得吳芷心機太重,斯文的表皮下不知道包藏著怎樣的禍心,我擔(dān)心她會對我爹娘不利……”
“你現(xiàn)在沒資格支配我為你做任何事情,柳如煙,不,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你不再是我認識的柳如煙了。我跟兩位的長輩的情份比跟你更深,我自然會贍養(yǎng)他們的。你還是趕緊去找你的長存公子吧,免得他等急了,亦或者變心了,跟別人跑了,恐怕就不好了?!彼{恩佑打斷她的話冷漠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