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章 收養(yǎng)

　　翠娥站在許嬌娘身側(cè)，那清脆無邪的小臉上，帶著一絲童真，她笑著說道：“所以啊，翠娥以后是不會生孩子的，那般苦楚，我便受不了的?！?p>　　她在路府雖然只是個身份卑微的丫頭，但自從進(jìn)府后，受到許嬌娘寵愛，是沒有受過什么苦，便是粗重的活，也未曾干過。

　　聽翠娥天真的一言，許嬌娘愕然，然后眾人大笑。

　　許嬌娘略微皺眉，然后輕聲笑道：“這丫頭說什么胡話，女兒家哪有不嫁夫生子的，那是她一生的歸宿，若不是如此，難不成，你要去選個青山綠水的道觀，出家當(dāng)個下尼姑么，我看清凈觀到是不錯，就是不知道人家收不收女弟子?！?p>　　翠娥咧嘴，“翠娥不嫁，自然也不去那道觀誦經(jīng)，是要陪伴夫人一生，還有小少爺?shù)??！?p>　　許嬌娘呵呵一聲，“凈胡說，是怕我給不了好嫁妝不成?！?p>　　翠娥一陣嬉笑，在許嬌娘身邊撒起嬌，若不是許嬌娘年輕，別人還以為她們倆人是母子呢。

　　許嬌娘笑而不語，她領(lǐng)如蝤蠐，輕微地轉(zhuǎn)頭問路天明：“孩子的父母可找著了嗎？”

　　路天明搖頭，不住地嘆氣道：“還沒有，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孩子的父母，我看到是有些狠心了，放著骨肉不管，如今告示都貼出去好幾天，竟還未出現(xiàn)?！?p>　　嬌娘思忖良久，細(xì)說道：“如今世風(fēng)日下，天災(zāi)不斷，妾身聽說江南水患，又有蝗災(zāi)，萬里禾床，顆粒無收，百姓疾苦，食不果腹，這孩子父母，恐怕也是……，方才會出此下策，骨肉相離了?！?p>　　許嬌娘嘆氣，話未完便止。

　　路天明與嬌妻相濡以沫多年，是知道她此刻的心境的，便道：“夫人之見，是說他父母可能是困難之人，是有意把孩子留下的么？”

　　許嬌娘回答：“想來是如此了?！?p>　　一旁站立在左側(cè)的劉吉湊過身來，躬身一揖憨，笑道：“老奴覺得夫人言之有理，那晚在石獅子下面發(fā)現(xiàn)這嬰兒時，他只是被一襲粗衣包裹，躺在破籃里，備受寒風(fēng)凌虐，如此看來，這孩子的是父母，想來肯定是覺得家道貧寒，沒有能力撫養(yǎng)了，所以才會把這孩子棄之不顧了?！?p>　　劉吉擰緊了眉頭，臉上表情凝重，又嘆了口氣，接著道：“如今這世道，是不好了，且不說這補(bǔ)無端的天災(zāi)難避，人心更是難以預(yù)料，百姓都在講什么‘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了，官不管民，民又欺民?！?p>　　路天明聽他這么一講，不住地點頭嘆息，不由得心頭傳來一陣酸痛。

　　她經(jīng)商十幾年，生意所涉及頗廣，布匹藥材，米面油糧，還有其他等等，這些年來，雖然不能是足遍四方，腳踏南北，但也是走過了不少州縣，見過許多的人，各式各樣的都有。

　　豈有不知道現(xiàn)在世風(fēng)日下，民間疾苦，百姓流離。

　　不覺得感概良多，心有突感郁結(jié)，盡管躊躇滿志，卻也是無計可施，這幾年來雖然有一些布施，如造橋修路，發(fā)糧施粥，卻也這茫茫苦海中的一粟，如黑夜里的螢火之光一般無異。但他已經(jīng)是盡力了，縱然有千般樂意，也是無能為力的。

　　他皺眉，內(nèi)心地憂愁便又加重了幾分，看了一眼魯媽手中的嬰兒，滿臉憂郁，他道：“那他父母豈不是真就這么忍心，丟棄孩子嗎？”

　　許嬌娘從魯媽手中抱過孩子，細(xì)細(xì)地瞧了瞧，憂媚蒼白的臉上微微露出一摸輕笑，似乎想起了什么。

　　這嬰兒自從被抱進(jìn)路府，得到奶娘和下人們的一片照顧，又跟路恒生同吃，進(jìn)了不少湯補(bǔ)，此刻小臉撲紅，一張小嘴微開半合，惹人憐惜。

　　許嬌娘伸出纖細(xì)的柔夷，輕撫他細(xì)嫩的小臉，那股慈母情懷，不由自心里緩緩涌出，見嬰兒這般可愛，那份溫和的情懷，不由得如潮水般泛濫。

　　遠(yuǎn)山黛眉下，她那雙如秋水一般的美眸，淚眼婆娑，款款情懷，已非少女時那般天真。

　　淚只在眼眶中打旋，她秀外慧中，如慈悲的菩薩。

　　她螓首微微抬起，雙眸望了望夫君，淺淺微笑，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我看這孩子跟夫君有緣，依為妻之見，若不然，就收留在路府罷了，恒生成長的路上有個伴，也不會孤單，老爺覺得意下如何呢。”

　　路天明左手扶著她的細(xì)腰，她是那般善解人意，那般善良。

　　與許嬌娘對視了一眼。

　　然后又伸出右手，整理了一下嬰兒的襁褓，擰著眉頭看了看那可憐的孩子。

　　須臾間，又點頭憨笑，道：“夫人菩薩心腸，都這般說了，為夫怎么會有意見，照夫人的意思便是了?！?p>　　便吩咐了奶娘和翠娥，待恒生一般悉心照料。

　　二人知道老爺向來樂善，又素有慈悲心腸，當(dāng)然待那嬰兒視如己出的，此刻又得了五兩之多的賞銀，高興地紛紛點了點頭。

　　六年后……。

　　此時陽春三月，正值回暖天，庭院里的樹木還殘留著冬天的氣息，幾片細(xì)小干枯的樹葉隨風(fēng)飄蕩在地上。

　　阿壽在不遠(yuǎn)的地方打掃著落葉，旁邊站著一個穿馬甲，梳著丫環(huán)妝，身穿橙黃色衣裝的女孩，是去年剛來府里的少女用人。

　　少女皮膚黝黑，相貌一般，那雙眼睛倒是水靈，眸中透著一股羞澀。

　　秋霜下的少女總是有些春情的。

　　阿壽不好意思地看了少女一眼，又時不時斜斜看著兩個正在院子里戲耍的頑童。

　　那圍著假山奔跑的，衣著簡潔，輪廓清晰的孩子，正是路恒生，此時他已經(jīng)六歲了。

　　他奔跑了幾圈，便停了下來，此時有些累倦，把手里的葉子丟在了一邊，又正蹲在前院的東邊戲著兩條大黃狗，旁邊站著和他一般年齡的顧直。

　　顧直可沒他那般調(diào)皮搗蛋，只是靜靜地看著恒生。

　　雖然顧直還小，很多大人們的事，他這個年齡是不懂的，但管家劉吉和奶娘魯媽從小便跟他言傳身教，他這一生的職責(zé)，就是照顧好小少爺。

　　顧直記住了，他便成了恒生的影子一般，只要有路恒生的地方，顧直便默默地站在他背后，盡管他不跟恒生玩，恒生心里不悅，但他依舊如此。

　　路府上下雖然沒有對顧直像恒生一樣如視珍寶，但對他也是極好，雖然這是路天明交代的，而且顧直性子溫和，向來都是不吵不鬧，四歲時便能幫廚房洗菜，給小狗喂食，乖巧聽話，又很懂事，所以，他很討路府上下喜歡。

　　反而恒生這個小祖宗就沒那么安分了，可讓大家頭痛不少，平時不是翻江倒海，就是上房揭瓦，都以為如他那般大小的孩子，是折騰不出什么花樣來的，哪知道這小祖宗花花腸子特別多，古靈精怪的很，上樹掏鳥窩，下水摸魚沒少干過，時常弄的路府上下雞飛狗跳地，不得安寧。

　　還是前些天，這小祖宗又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路府高大的房頂沒有云梯，大人都很難上的去，他竟然騎在了屋頂上的那只燕形雕像上看鳥雀飛行，又在上面追打飛舞的蜻蜓，噼里啪啦的踩破了好幾塊瓦片，嘩啦啦碎了滿地都是。

　　眾人倒不是怕他真把屋頂掀了，就怕他從上面掉下來，那才是要命的大事，許嬌娘二十到末，才給路府添了恒生一根獨苗，自是如掌上明珠，十分地嬌貴，他若是出了什么事，大家就不是抽筋扒皮的事了。

　　那天正好下了一場中雨，下的時間又長，足足下了有一個時辰左右，于是全府的被子都濕了，就怕恒生從屋頂上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