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楚煬的樣子，凌夏突然很自責(zé)。明明是個還沒長好的傷口，她偏偏拿刀尖去戳，看上去好像很刻意——很像一種，明知故犯，帶著嫉妒的刻意。
“對不起啊。”凌夏聲音極輕地說了這么一句，語義含糊，但楚煬能聽懂。
凌夏垂下頭，不敢去看他此時的表情，心里不住地哀嚎，好好一頓飯，難道就要被她搞砸了？
直到兩根骨節(jié)分明、白皙好看的手指，把餐盤推到眼皮底下。凌夏看到盤子里滿滿地放著四五塊魚肉，最重要的是，魚肉被處理過，精心地把魚刺都剔掉了。
“你好像挺喜歡這個魚的，”楚煬的聲音依然溫柔又好聽，蠱惑著她抬起頭，“多吃點?！?p> 一頓飯吃完，楚煬不動聲色地結(jié)賬。凌夏不想總是讓他破費，堅持了幾次，都被他柔柔地回絕。
“第一次請你出來吃飯，哪有讓你掏錢的道理？”
“那以后我們輪流來請，好不好？不能總是讓你花錢……”凌夏堅持，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話中透著一種時常邀約的曖昧。
楚煬歪著頭一笑，答應(yīng)了：“好。”
從小店出來，兩個人步行回了學(xué)校。正是兩點多，陽光有些毒辣，校園里人不多。好在海大是百年老校，隨處可見枝繁葉茂的大樹，投下片片蔭涼。附中的校園里也有很多樹，一棵挨著一棵，枝葉連接到一處，鋪天蓋地，翠綠又濃密。無數(shù)次，凌夏在樹蔭下面紅著臉，偷偷地看著楚煬騎車經(jīng)過。而現(xiàn)在，她竟然跟他并肩走在樹蔭下。
想到這里，凌夏忍不住笑起來。
“想到什么了，這么開心？”楚煬饒有興趣地問。
凌夏吐了吐舌頭：“秘密。”
他倒是沒有再堅持問下去，只是慢慢地走著、慢慢地說著：“下周要軍訓(xùn)了，聽說海大的軍訓(xùn)特別嚴格?！?p> “是啊，我也聽說了?！绷柘牡募绨蚩逑聛恚荒槦o奈，“軍訓(xùn)要整整兩周，過后整個人估計都要被扒掉一層皮?！?p> “對了，有個東西給你。”楚煬說著，從自己的背包里摸出一瓶防曬霜，遞了過去，“這個應(yīng)該會起到點作用吧？”
凌夏接過防曬霜，發(fā)現(xiàn)是個挺高檔的品牌。平時她不太在意這些，自己用的也只是普通的防曬。但這個牌子太有名了，大體的價位她也是了解的。凌夏擺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也有防曬，這個太貴重了?！?p> 她把小小一管防曬霜放在手心，伸出手打算還給楚煬。
楚煬沒有接，反而輕輕握了握凌夏的手指，帶動著讓她反手握住了防曬霜。不知怎地，凌夏竟然看到楚煬的臉微微紅了起來，眼睛特別明亮。
“拿著吧，別推來推去了?！彼恼Z氣帶了幾分固執(zhí)和霸道，“這是我媽幫我收拾行李的時候放進來的，我一個男生又不用這些。女孩子皮膚薄，又不喜歡曬黑。只是我實在不太了解，這些東西作用大不大。你用用試試看，可以告訴我效果?！?p> 楚煬的指尖帶著體溫，不燙，卻灼人。凌夏的臉頰和心一同被那溫度點著，全身的感官仿佛都聚集到了被他握著的手指上。手里握著的防曬霜變成了稀世珍寶，足可以讓人珍之重之。
恍惚間，凌夏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在做夢。鏡花水月，黃粱美夢，她怕它們一戳就破，一醒來就幻滅。
“楚煬？”
身后響起一個女生的聲音，語氣里帶了三分疑問，三分錯愕，三分，唔，銳利。
楚煬松開了凌夏的手，兩人一起回頭，看到一個身穿紅色連衣裙的女生。那女生也在看他們，眼中是意味不明的探究。
那探究一閃即逝，在女生看到楚煬的目光投過來時，她明快地笑起來：“我剛才看到背影像你，就試著叫了一下你的名字，還真的是你?！?p> 女生長得很漂亮，精致又帶有侵略性的那種漂亮。紅裙子很襯她，張揚明艷，非常吸引眼球。凌夏一下就看穿了她的謊言，顯然她一眼就認出來楚煬，并不是如她所說的那樣，不確定所以試探看看。但是不得不說，這個女生的演技自然流暢，比林紓喻和譚雨薇高出不知道多少個段位。
楚煬皺了皺眉頭，禮貌卻又疏離地問了一句：“你是？”
女生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憑自己的顏值，竟然還有被人遺忘的時候。她的表情有些尷尬，笑容伏在表層，沒滲入眼底：“你不記得我了，我是和你同系一班的黃瑞潔，系里迎新活動的時候，張師姐還讓我們這些班干部互相介紹過?！?p> “哦，不好意思，我不太能認人?！背３种皿w的微笑，卻讓人覺得很有距離感，“你找我有事嗎？”
黃瑞潔重新調(diào)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笑得格外燦爛：“哦，沒什么，只是沒想到會偶遇你，就打個招呼。對了，馬上要軍訓(xùn)了，你準備地怎么樣？”說著，她大概又覺得自己這句關(guān)懷的話語問得太直接，又補充，“我的意思是，你們班都準備好了吧？比如條幅啊、飲用水之類的……”
“我不太清楚，這些事情都是班長和生活委員在準備。我只是掛名一個副班長，虛職而已，并不想過多干涉?！?p> 這話說的，明顯是不想繼續(xù)深談下去了。黃瑞潔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支撐著自己最后的小驕傲，揚了揚頭：“哦，是嗎，那我去找別人問問吧，再見。”
說完，她踩著自己漂亮的小高跟鞋，趾高氣昂地走開了。
楚煬一臉閑適，絲毫不覺得自己輕易拂了一個少女的心。凌夏強忍著憋住笑，差點要憋出內(nèi)傷來了。
“想笑就笑吧，我又不會在意什么?！背f。
凌夏再也憋不住，哈哈笑出了聲：“剛才那個女生挺漂亮的，你真的沒記住人家？”
“漂亮嗎？”楚煬一邊說著，眼神有意無意地從她臉上掃過，笑得別有深意，“也許吧，但我沒覺得?！?p> 凌夏攤攤手：“你的要求太高了，這個女生最起碼能是系花的級別了。你今天這么不給面子傷了她的心，小心他日美女蛇會打擊報復(fù)?！?p> “你突然間變得伶牙俐齒起來了?！背瑑?yōu)哉游哉地把手插進褲兜里，笑瞇瞇地看凌夏，打趣，“我現(xiàn)在無比相信，你肯定能成為一個特別頂尖的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