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轟隆隆地行駛,車輪和鐵軌碰撞,發(fā)出巨大的轟鳴聲。海城的景色在車窗外飛馳而過,緊接著是大片的土地田野映入眼簾,雖然不再像盛夏時那樣郁郁蔥蔥,但也生機(jī)盎然。
凌夏在費盡全力擠入車廂的那一刻,就有些后悔在這時候選擇坐火車回家了。放眼望去周圍全是人,左左右右都是人,前胸后背也都是人。大家一窩蜂擠著,拼了命想要上車,根本沒有次序可言。好在楚煬沒有拿行李箱,他一手拉著凌夏的箱子,一手緊緊握住她的手,以免被人潮沖散。
好不容易上了車,在一節(jié)車廂的走道里落了腳。四周依然都是人,幾乎只能側(cè)著身子站著。稍稍動彈一下,都會碰到旁邊的人。持有座票的人,此時矜貴地如同王公貴族一般,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fù)碛幸粋€位置,是這一刻最幸福的事情。
一想到要這樣維持五個小時,凌夏忍不住哭喪臉,有些愧疚地對楚煬說:“我以為只有春運的時候,才會有這么多人。早知道十一也這樣,就不拉著你坐火車回去了?!?p> “不經(jīng)歷一次火車高峰的人生,恐怕是不圓滿的人生?!背z毫不見有任何不悅或不耐煩的神色,他的眉頭依舊舒展,“咱們現(xiàn)在可以算圓滿了?!?p> 被楚煬的豁達(dá)所感染,凌夏煩悶的心情一瞬間就平和了很多。也是,不來擠一擠,怎么能知道坐個火車還能這么刺激呢?更何況,還是和楚煬共同經(jīng)歷的。等將來再回過頭看的時候,他們也算有了相同的回憶。
這么想著,凌夏的心里如同被灌了蜜一樣甜。終于,有關(guān)于楚煬的記憶,不再是她一個人躲在角落里的所聞所見了。楚煬已經(jīng)參與到了她的記憶中,生動、活躍,成為了真正的男主角。而凌夏自認(rèn)還不是女主角,至少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現(xiàn)在鏡頭中了。
垂下頭的時候,凌夏才發(fā)現(xiàn)楚煬依舊握著她的手。自從剛才上車開始,因為怕人多走散了,他順勢就握住了,她也沒來得及反應(yīng)?,F(xiàn)在列車已經(jīng)駛出去了一段距離,楚煬仍然沒松開。手心相握的地方,因為長時間的接觸濡出了溫暖的濕潤。楚煬自顧自看著車窗外的景色,而凌夏就認(rèn)真凝視著交握的一雙手。
男生的手果然比女生的手大出很多,雖然凌夏常洋洋自得于自己十指修長,天生適合彈琴,但在楚煬手心里,手長的優(yōu)勢就沒有了。楚煬的手很白,手背處的青色血管微微凸出來,蜿蜒的弧度都很好看。手指干凈且長,骨節(jié)分明,指甲也圓潤。凌夏的手包裹在他的手心里,雖然不是十指相握的親密,卻也讓人覺得特別美好。
楚煬自然不會知道她腦子里滿是粉色泡泡,整個人都被甜蜜的曖昧充斥著,頭昏腦脹。他側(cè)著身子敲了敲我的行李箱,說:“這箱子很結(jié)實,你可以坐一會兒休息一下。”
說著,他松開了手,艱難地把箱子往凌夏身邊推了推,說:“坐吧?!?p> 凌夏有些遺憾一直握著的手就這么松開了,不過還是聽話地坐在了行李箱上。坐下后她才發(fā)現(xiàn),這樣似乎離楚煬更近了一些。為了避免凌夏被周圍的人碰到,楚煬一條胳膊越過她的肩膀,手掌撐著座椅的靠背,把她圈在他身前的一方小天地里。凌夏的鼻尖抵著他胸前的襯衫,鼻腔里充斥著楚煬身上清淡好聞的味道,唔,好像是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
隨著火車時而搖晃,凌夏的鼻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觸到楚煬的胸口。在被他包圍的狹小空間里,凌夏感到空前的滿足和安穩(wěn)。她要盡全力保持住腦海中殘存的理智,只怕自己下一刻會忍不住反手摟住楚煬的腰。
鼻尖泛起些微酸澀,但凌夏不承認(rèn)那是矯情。四個月前,在附中畢業(yè)的時候,她做夢也沒想過會有這一刻出現(xiàn)。那時候的凌夏只能悄悄拍下楚煬經(jīng)過的瞬間,覺得自己和他再無交集。整個高中生涯,有多少女生明戀、暗戀過他。楚煬的一舉一動,并非只牽動過她一個人的喜怒哀樂。然而,她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無論楚煬心里把她擺在一個什么位置,凌夏都覺得自己十分幸運了。
人總是要知足的。
于是這么搖晃著搖晃著,凌夏心滿意足地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個小時之后了。凌夏也很奇怪,自己竟然能在這么擁擠紛亂的環(huán)境里睡著。她依舊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楚煬依舊圈著她,保持最初的姿勢。只是楚煬的另一只手捧著她的臉,幫她固定著睡著后左搖右晃的腦袋。
楚煬掌心的溫度讓凌夏瞬間清醒。她抬頭仰視著他,有些不好意思:“誒,我竟然睡著了?你一直這么站著累了吧,換你過來坐一會,我站著!”
“不累。”楚煬低頭看著她,這個角度看去他的睫毛長得驚人,把眼中滿溢的溫柔氣息稍微遮蓋了一些,避免凌夏直接溺死其中,“你坐著吧,我怕我坐上去會把你的行李箱壓壞的。再睡會兒吧,等快要到站的時候我叫你?!?p> 凌夏閉上眼睛,繼續(xù)貼著楚煬的襯衫,只是沒再睡著。她忍不住想,現(xiàn)在發(fā)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嗎,還是說是她一直在做夢?
經(jīng)過一路的顛簸,回到家里看到自己的房間,簡直要激動地落淚了。凌夏是第一次離家這么久,回來后受到了空前熱情的歡迎。凌爸凌媽做了一大桌子菜,還都是她愛吃的。想想自己十八年來頭一次擁有這種待遇,凌夏心情難免激動。
假期的第三天,楚煬發(fā)來短信:下午有事嗎?我約了朋友打球,你要不要去看?
楚煬說他下午要去打球?楚煬特意約她去旁觀?
凌夏迅速地編輯了信息,給他回過去:好呀,正好我也沒事做,去觀摩一下。
楚煬告知了時間和地點,末了加了一句:下午見。
下午見。簡簡單單三個字,凌夏硬是從中讀出了甜蜜的韻味。
她抱著手機(jī),在自己的床上滾來滾去,感覺自己像一只可愛的、乖巧的、得到了小魚干的貓。
但路過房間門口的凌媽顯然不這么覺得,她鐵青著一張臉,活像是看到了一個咧著嘴傻笑的精神病患者。
“凌夏,你抽風(fēng)了?”
凌夏哆嗦了一下,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站得筆直,訕訕地笑:“沒、沒抽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