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實習生臉上依舊是不服氣的表情,卻不知道該怎么反駁。他們只是聽老師說起過有這么個新技術,卻對它并不了解,連相關的論文都沒看到過。
之前井口那種打壓新技術、被指出后不惜詭辯的無恥激怒了他們,但現(xiàn)在井口說觀察時間不足,這讓他們無話可說。
其他領域的專家們也對此不太了解,聽了井口的話,各自暗暗點頭,這才是有理有據(jù)。
心臟專家們個個臉上似笑非笑,卻一個都沒有開口。
一位院方領導舒了口氣,對兩位實習生說道:“聽到?jīng)]有?井口先生希望有更好的新技術出現(xiàn),而不是你們自以為是的守舊、打壓。但是人命關天,新技術必須可靠,必須經(jīng)過長時間的驗證,不能剛剛推出就盲目叫好,否則就是嘩眾取寵。”
另一位領導說道:“井口先生這才是大師風范,他希望你們這些新人盡快成長起來,你們也應該尊重大師,向大師好好學習。去吧,好好地向大師認個錯,他會原諒你們的?!?p> 井口大師說得很好,兩位領導總結得也很好,但兩個實習生腳下就像長了釘子,嘴巴也象是被膠帶封住,怎么都說不出道歉的話。
能考上燕大醫(yī)學院的,怎么可能是傻子。井口現(xiàn)在說得漂亮,顯然是因為事情鬧大了,又當著眾多國際專家的面。他剛才打壓新技術的獨cai、無恥嘴臉,以為我們看不出來?
見兩個學生如此不識相,領導終于怒了:“你們什么態(tài)度,明知錯了,還不思悔改。不道歉是吧,行,你們都等著嚴厲處分吧?!?p> 門口有人說道:“為什么要處分?我看應該給予表彰。”
眾人愕然回頭,就見一個比這對實習生還年輕的小伙子走了進來,目光自信,神采飛揚。
一位領導不悅地問道:“你是誰,處分表彰的事情也是你能說的?”
醫(yī)務處副處長趕緊快走幾步,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他愣了愣,看看笑瞇瞇不說話的谷秘書,討好地對谷秘書笑了笑;又看看根本沒看他的王東,心里有些摸不著底:這年輕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過別管什么身份,有這樣的人陪同,絕對不是我惹得起的。
他馬上閉緊嘴巴,旁邊兩位同事看到這一幕,明白事情沒那么簡單,也都堅決地閉上了嘴。
沒人聒噪,王東直接走到井口面前:“井口先生,你對足夠的驗證時間這個概念,是不是有什么誤解?”
井口剛剛擺平兩個不懂事的醫(yī)學生,又冒出來一個,心里極為惱火,冷冷地問道:“你是誰?”
“我和他們一樣,是實習生?!?p> 井口往來世界各地,見識過牛掰和渣渣醫(yī)生無數(shù),卻從來沒有連續(xù)被實習生質疑的經(jīng)歷,一時間氣極反笑:“好一個實習生,華國的實習生都是這么沒有禮貌,都是這么不懂裝懂的嗎?”
“華國的實習生和其他國家的一樣,都在追尋真理,而非為了自己的小算盤搞雙重標準。”
王東轉身面對大多數(shù)專家:“新技術確實需要長期的觀察來驗證。但是就心臟支架置入和球囊擴張的優(yōu)劣對比而言,三年的時間已經(jīng)足夠了。”
“單純球囊擴張術,在術后六個月內,再狹窄率高達百分之30到50。支架介入術,六個月內再狹窄率百分之17到30。各位先生,孰優(yōu)孰劣,豈非一目了然?”
聽過翻譯,室內響起了一陣低低的議論聲。之前眾人最多只聽說過支架,卻完全不了解究竟是什么情況,現(xiàn)在王東這么一說,數(shù)字上的對比確實是一目了然。
至于時間,本來挺能唬人的,醫(yī)學上不少技術或者藥品,在起初認為不錯,最后才發(fā)現(xiàn)很糟,所以井口說要長期驗證大家都同意,這是老成持重之言,但現(xiàn)在王東說得很清楚:六個月就能對比。
特么的你井口是欺負我們不了解情況,在拿大話蒙我們啊。
井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忽然高聲說道:“你一個實習生懂什么,你教材學明白沒?你看得懂頂尖技術的論文嗎?你治過幾個冠心病人?你們華國找個英語翻譯都難,你能看得懂英文版的期刊?先不說支架相關論文的數(shù)據(jù)是否準確,你說的這些有沒有出處,不會是你編的吧?”
氣急敗壞之余,井口終于難以保持風度,一連五問,試圖從根本上打擊王東。
他問的也確實有些道理,就說英語,幾十年后大街上隨便抓個人就是一口流利英語,但現(xiàn)在找個合格翻譯可不容易,不少基層學校連個正兒八經(jīng)的英語老師都沒有,教的英語連英國人都聽不懂。
王東輕蔑一笑,正要回答,門外忽然有人說道:“漢斯,真巧,那就是你要找的王東,你可以跟他探討一下運動性哮喘?!?p> 王東奇怪地轉頭看去,兩個老頭朝自己快步走來,身后還跟著那個冰山一樣的梅霜雪。
王東認識其中一個外國老頭,正是著名的得國呼吸內科專家漢斯,前世有幾面之緣,王東對這個人品端正,一心撲在醫(yī)學上的老前輩極有好感。
陳主任走在漢斯身邊,笑著說道:“王同學,又見面了。那天你對于哮喘的論述精彩至極,讓我是一直思考到今天啊?!?p> 他伸手介紹身邊的老朋友:“這位是世界著名的呼吸內科專家漢斯先生,他對于哮喘的防治有獨到之處,聽說了你的見解后,很想和你深入探討?!?p> 王東剛剛在問好,漢斯已經(jīng)急不可耐地叫道:“王,你說運動可以誘發(fā)哮喘,這是什么機理?有沒有證據(jù)?你說沙丁胺醇治療運動性哮喘的效果比激素好,有根據(jù)嗎?又是什么機理?”
漢斯是用英語說的,室內的專家們都有點為王東發(fā)暈。剛剛井口老鬼子的五連問還沒來得及回答,這邊老漢斯又來了個四連問。
見漢斯果然是記憶中的樣子,一談到醫(yī)學問題就滿臉的迫不及待,王東直接用英語解答,把一些略微超前于當前的理論透露給了漢斯,聽得漢斯喜笑顏開,恨不得馬上找個實驗室,再找一大堆病人好好驗證一下。
簡單談了運動性哮喘,漢斯又急不可耐地說起哮喘防治創(chuàng)議。短短幾句話,他已經(jīng)將王東當成了陳主任這樣同等級的同行。
王東建議道:“創(chuàng)議可能未到時機。激素、氨茶堿、β2受體激動劑這三大藥物,我們的認識可能尚未準確,是不是再深入研究一下?這個問題很大,我們另抽時間討論,現(xiàn)在我還要跟井口先生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