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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骨照銀槍

第七章 酒醉人間人醉酒(上)

俠骨照銀槍 3井瘦 2659 2019-01-16 23:47:46

  少年俠客榜,是武林年輕一輩的標(biāo)桿,也是他們努力打敗的目標(biāo)。只有擊敗這俠客榜上的人,才能得到武林承認(rèn)。

  凌楚瑜是俠客榜公認(rèn)末席,受到的挑戰(zhàn)自然接踵而來。

  凌楚瑜這些時日打理鏢局日常事務(wù)已經(jīng)是焦頭爛額,還得應(yīng)付上門挑戰(zhàn)的江湖中人,心中煩悶,在不勝其煩之下,索性讓楊翔龍與顧顏跟在自己左右,讓二人替自己消災(zāi)擋難。

  二人見有人主動上門切磋,自然是不亦樂乎。凌楚瑜也放出話來,只有擊敗自己兩個師弟,才有資格跟自己交手。

  楊翔龍與顧顏二人開始?xì)g喜得不了,但隨著挑戰(zhàn)者越來越多,身心已露疲態(tài),在大師兄面前大倒苦水。

  凌楚瑜豈肯放過二人,讓二人幫自己擋住所有挑戰(zhàn)者,不然自有處罰。

  二人無奈,只好硬著頭皮上??啥瞬恢?,正是因為這些時日的實戰(zhàn),對二人今后的成長有著不可磨滅的作用。

  武林大會的日子漸近,凌楚瑜將鏢局事務(wù)打理清楚,好不容易得出空閑,正在房中休息,秦銘翻窗而來,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凌楚瑜打小就跟他廝混,又豈會不知,搶先開口道:“怎么?今晚醉人間有什么節(jié)目?”

  秦銘先是一愣,隨后把拇指一豎,搖頭晃腦道:“知我者,不易也?!?p>  凌楚瑜不耐煩道:“別咬文嚼字,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秦銘一手捏著鼻子,一手扇了扇,皺眉道:“不易你說話好臭好臭?!?p>  凌楚瑜愛理不理道:“既然嫌我說話臭,那就恕不遠(yuǎn)送?!?p>  秦銘一聽急了,道:“不易,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兄弟我來找你喝酒,你卻拒我于千里之外。”

  凌楚瑜斜眼道:“你什么花花腸子,我豈會不懂?今晚是藍(lán)兒的‘一舞傾城’吧。”

  秦銘高叫道:“你小子真行,這都被你猜中。藍(lán)兒很久沒有舞‘一舞傾城’了,你小子有福分,一回來就趕上了。今晚醉人間可是爆滿,都是達(dá)官貴人,世家子弟,若不是妙姐有心,留了兩個位置,恐怕你我都進(jìn)不去?!?p>  凌楚瑜并沒有高興,心中卻隱隱約約感覺為什么妙姐會留有自己位置。

  秦銘見凌楚瑜有些愣神,伸手晃了晃他,道:“怎么?你不想去?!?p>  凌楚瑜回神道:“不,沒有。去就去,這些日子都在忙鏢局里的事,今晚剛好可以放松放松?!?p>  秦銘生怕凌楚瑜拒絕,聽罷后拍手道:“好,今晚醉人間見?!闭f罷一個翻身,跳出窗外,來去倒是干脆。

  燈火通明,富麗堂皇,夜間的醉人間好似黑夜的明珠,熠熠生輝。

  醉人間門口大街,熙熙攘攘,摩肩接踵,馬車更是寸步難行,人車全堵在此處,一時間喧鬧無比。

  秦銘左穿右擠,他輕功身法不錯,在擁擠的人群里來去自由。凌楚瑜手提酒壺,跟在秦銘身后,借著他開辟的空隙,穿梭于人群之間。

  “哈,我就說嘛,今晚就應(yīng)該步行,若是騎馬,不知何時才能到呢。”秦銘站在醉人間大門外,得意洋洋說道:“不易,你說是嗎?”

  凌楚瑜伸了個懶腰,打哈欠道:“這條大街太擁擠了,我倒是愿意躺在馬背上。”

  秦銘搖頭道:“美人在前,你還這般怠慢,這多失禮數(shù)。”凌楚瑜捏著鼻子,不解道:“你現(xiàn)在怎么一股窮酸味,就差吟詩作賦了。”

  秦銘出身將門,家風(fēng)向來重武輕文,凌楚瑜還沒見過秦銘這般懂文人禮數(shù)。

  “這還不是我爹,說沙場無情,還是老老實實讀書,考取功名?!?p>  凌楚瑜一聽,大覺奇怪,堂堂一開國將軍,竟要子孫棄武從文,其中又有何玄機?

  秦銘搖了搖頭,道:“不說了,走,進(jìn)去喝酒?!?p>  門口龜奴正點頭哈腰地招待來賓。今晚能進(jìn)入醉人間的,都是達(dá)官貴人,富家子弟,因此格外賣力。

  不僅因為他們身份尊貴,更因為他們出手闊綽。像今晚隆重的日子,打賞銀子比平日里更多,自然更熱情招待。

  “喲,這不是凌少鏢頭和秦公子嘛,今天來得早?。 遍T口龜奴笑咪咪道:“兩位爺快請,妙姐給您二位留了座位?!闭f罷彎腰擺手,把二人領(lǐng)進(jìn)門。

  秦銘心情大好,丟出一塊碎銀,道:“賞你的。”

  龜奴雙手一接,眼睛彎成一條線,連忙收入懷中,卑躬屈膝道:“謝秦公子賞賜??煺?,快請!”

  醉人間內(nèi)重新布置,一樓搭起一個平臺,約兩丈,屋內(nèi)頂端紅色綢緞結(jié)成一朵巨大的花朵,八條綢緞沿著邊緣垂下,好似鮮花綻放。

  二樓設(shè)有雅座,已經(jīng)坐了大半,雅座上的人衣著華貴,滿面春風(fēng)。雅座千金難買,能入座的人富貴顯赫,出手一擲千金,面不改色。

  龜奴領(lǐng)著凌楚瑜二人到了二樓東邊的席位,這里面對大門,是最尊貴的席位。秦銘得意道:“看來妙姐對我還是挺好的?!逼ü梢蛔?,端起茶杯,淺嘗輒止。

  舞者未上,桌不上酒,這是醉人間規(guī)矩。

  有些賓客好飲,歌舞還未開始就爛醉如泥,大叫咧咧,更有甚者,大打出手,有辱斯文,故而立下規(guī)矩,舞會不開,美酒不上。

  凌楚瑜晃了晃手中的朱紅酒葫蘆,并不擔(dān)心無酒可飲,也只有他會自帶酒水的而不被驅(qū)逐。

  醉人間極度奢華,出入都是有身份的人,誰都不會做出自帶酒水這種有失身份的事,可凌楚瑜倒是滿不在乎。

  秦銘口渴難耐,伸手欲奪凌楚瑜的酒葫蘆,“不易,給我喝一口。都不知道這規(guī)矩是誰定的,不讓喝酒難受死了?!?p>  凌楚瑜側(cè)身躲開,揮手趕人道:“去去去,你少喝點酒,免得等會惹出事來。”

  秦銘不滿,叫道:“我能惹什么事?明明就是你小氣?!?p>  凌楚瑜用下巴指了指右斜方,示意秦銘看過去。秦銘一臉莫名,朝著凌楚瑜示意方向看過去,臉色頓時一變鼻子重重哼了一聲,不悅道:“蘇顯那個混蛋竟也來了,還帶了兩個人,不易,知道什么來路嗎?”

  凌楚瑜眼睛看向別處,淡淡道:“他左手邊那個,是上官家的上官飛,另一個就不知道了?!?p>  秦銘皺眉,看著衣著華麗、劍眉星目的少年道:“上官飛?就是俠客榜上的那個上官飛。另一個粗壯大漢,年紀(jì)不大,雙眼有神,看來是橫練的外家高手?!?p>  那漢子衣著華貴,看起來也不是普通人,尤其是上衣料子,凌楚瑜一眼便認(rèn)出是直供皇家的蘇錦,能穿這種料子衣服的,大多是達(dá)官貴人,而且衣服做工也相當(dāng)精細(xì),手藝可與皇宮媲美。

  凌楚瑜低聲道:“上官飛可不好惹,而且那個壯漢看樣子也不是尋常人,今晚你可別惹是生非?!?p>  秦銘冷眼道:“能跟蘇顯那混蛋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不易,那個上官飛武功如何?與你相比?!?p>  凌楚瑜抬眼想了想,道:“上官家的雙鉤,變幻莫測,狠辣無情,正是你單刀克星?!?p>  秦銘打罵道:“我問你上官飛與你如何,你倒反過來說我,唉,交友不慎??!”

  凌楚瑜眼光掃向別處,道:“反正你少惹他們,今夜主角是那個壯漢,蘇顯不會找你麻煩的。”

  秦銘再看了過去,才注意到那壯漢坐在案桌的上首位置,蘇顯和上官飛分側(cè)左右,而且行為頗為恭敬,看來壯漢身份比兩人要尊貴。

  “當(dāng)”地一聲,清脆悅耳,如清泉上頭,瞬間把整場的看客拉了回來。

  編鐘聲音漸漸厚重,輕重緩急,曲子悠揚傳來,散發(fā)出濃郁厚重的氣息,讓在座的人心里莫名生出一種敬重之意。

  尤其是秦銘,他出身將門,沙場之事從小耳濡目染,一直向往軍旅生活,為國征戰(zhàn)沙場,心頭一熱,不自覺挺起胸膛。

  凌楚瑜也被這曲子感染,一口烈酒,燒到心頭,若此間有青銅酒爵,更貼意境。

  正在眾人情緒濃郁之時,“錚”地一聲,把眾人從歷史厚重的情緒拉了出來。此時琴聲幽幽傳來,曲子歡快優(yōu)美,怡情山水田園之間。

  八名舞女,身著粉色長裙,裊裊婷婷,揮舞手中水袖,口中輕唱著:“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發(fā)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揚且之晳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舞女曼妙輕步,婀娜多姿,揮舞水袖,如涓涓細(xì)流,把女性之柔美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縐絺,是紲袢也。子之清揚,揚且之顏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梆梆”,一股有節(jié)奏的敲打聲響起,八名青衣男子上場,踏地如飛,與舞女雙雙為伴。

  場外歡快的聲音唱道:“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zhuǎn)反側(cè)……”

  男女若分若合,情意綿綿,盡顯難舍難分之態(tài)。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秦銘看得入迷,這兩段描寫妙齡女子和成年男子一段相逢相知相戀的情景,有過羞澀,有過甜蜜,有過思念,男女舞者刻畫地十分動情。

  凌楚瑜雙眼無神,已經(jīng)發(fā)愣,心緒已經(jīng)不知飛到何處。

  “叮叮”的古箏聲音清脆干凈,好似深山中一聲鳥鳴,劃破寂靜的山谷,也把凌楚瑜思緒拉了回來。

  此時舞臺上的八女八男已退場,一位身著紅色寬袖長裙的女子踏歌而來,引來場下一陣騷動。

  女子笑靨如花,一頭烏黑秀發(fā)盤成垂云髻,髻上簪著一支素色簪子,眉心間有桃花花鈿,明艷動人。

  凌楚瑜不禁小聲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秦銘似乎聽到了一些,反應(yīng)過來,問道:“你說什么?”

  凌楚瑜低頭搖了搖頭,沒有在說,只顧一旁飲酒。秦銘也懶得理他,只關(guān)注舞臺上的藍(lán)兒,不禁好奇道:“藍(lán)兒的舞不是華麗見長嗎?怎么這次竟然是這般清雅,倒透著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味?!?p>  笛子聲響起,一名身著白色長衫的男子走來,與藍(lán)兒一起演繹。

  此時有人清唱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藍(lán)兒與男子就如歌中所唱,男子追尋日夜思慕的女子,雖隔一江之水,卻好比天上銀河,只能在一頭望穿秋水,那種追求所愛而不及的惆悵與苦悶,使得雙方悲痛不已。

  凌楚瑜淚花在眼眶打轉(zhuǎn),但瞬間就被遏制住了,緊咬牙關(guān),臉色如常。

  “咚咚”的鼓聲忽然響起,氣氛忽然凝重起來。白衣男子已經(jīng)換上軍裝,手拿長矛,口中喝唱著:“我出我車,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謂我來矣。召彼仆夫,謂之載矣。王事多難,維其棘矣……”

  男子隨軍上了戰(zhàn)場,只剩下藍(lán)兒孤身一人,苦苦思念??吹竭@里,不少人流露出憐憫之情。

  如今大宋雖安定,但燕云十六州還在遼國手中一天,中原就要受到一天的威脅,男子上戰(zhàn)場就是尋常之事。今日到場觀舞的貴客,身份尊貴,就算日后遼宋開戰(zhàn),也輪不上他們?yōu)閲柢|,所以他們只有一聲嘆息,卻不知其間生離死別滋味。

  秦銘呆呆道:“三男鄴城戍。一男附書至,二男新戰(zhàn)死……”

  凌楚瑜心頭一震,戰(zhàn)爭給百姓帶來的何止是親人的離去。他瞬間體會到為什么秦銘父親不讓兒子從軍的苦衷,可能是見多了生死離別之故吧,此時也不知道一向熱衷軍旅的秦銘,此刻會做何感想。

  “噔噔”聲快速劃過,一旁彈琵琶的女子纖纖玉手,此刻竟有千斤力道,在琴弦上快速滾彈,鏗鏘有力,整個節(jié)奏忽然被琵琶帶快了起來,隨后便是男子手握長矛,對敵搏斗。

  在場人無不被他牽動心神,心想他不能死,因為家鄉(xiāng)還有等待他歸來的女子。

  他必須勝,因為他還要八抬大轎,迎娶那苦等多年的女子。

  可最后他寡不敵眾,被敵人殺死。臨死前,眼睛看向心心所念的南方。

  最后男子身死異鄉(xiāng)。琵琶清亮高亢,高潮時讓人猶如身臨沙場,十面埋伏,幾乎透不過氣來。在男子被殺后,聲音忽地一轉(zhuǎn),女子放慢節(jié)奏,聲音凄涼,婉婉到來。

  此時舞臺上藍(lán)兒素衣白裙,一旁哭泣,口中悲切唱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玁……”。

  藍(lán)兒聲線本是極美華麗,如今哭泣起來,竟有種說不出的凄美,讓人心生憐愛。藍(lán)兒邊泣邊繼續(xù)唱道:“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采薇”這首詩本是描寫出征士兵思念家鄉(xiāng)的一種心情,可藍(lán)兒作為一個等待愛人歸來的普通女子來演繹這首詞,更是加重了一個等待中女子對愛人在戰(zhàn)場的一種未知和擔(dān)憂的情緒。

  曲終人散,場上人均熱淚盈眶,紛紛鼓掌,卻欲說還休。

  “當(dāng)今圣上臨朝,英明神武,內(nèi)肅朝綱,外清胡人,正是收復(fù)燕云、大揚國威的時機。而你卻以歌舞影射兵事之苦,動搖人心?!?p>  說話的正是那粗壯漢子,他嗓門洪亮,吐字清晰,打破了之前的氣氛,在場的每一位都聽得清清楚楚,頓時引起一陣騷動,卻無人敢應(yīng)。

  秦銘以為對方故意找茬,怒不可遏,右掌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來,道:“歌舞本來就源于民間,不涉朝堂,又怎么不給表演?這位兄臺如此說,未免夸大其詞,這誅心之論,怕是要堵悠悠之口,殊不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噬鲜⒚?,民心所向,又怎會因一支歌舞而動搖?!?p>  秦銘侃侃而談,卻大出凌楚瑜預(yù)料,若是換做平時,早就市井臟話就脫口而出,如今的秦銘三思而后行,讓凌楚瑜大有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的感覺。

  那壯漢臉色微變,想來有人出言反駁讓他大敢意外,蘇顯欲開口反駁,卻被壯漢橫手一攔,蘇顯只好悻悻坐下。

  壯漢雙手一恭,高聲道:“圣上英明,如今江山初定,四海安平,百姓富足,北方契丹始終是一心頭大患,我大宋兵強馬壯,收復(fù)燕云指日可待,恢復(fù)盛唐天朝不是不可能,如今你在此以歌舞映射兵患,迷惑人心,豈不是大逆不道。”

  此言一出,在場人均是屏息斂聲,當(dāng)眾議政,可是要殺頭,氣氛凝重到極點。

  “公子此言差矣!”藍(lán)兒欠身一禮,緩緩說道:“太祖皇上杯酒釋兵權(quán),平定諸國,開拓大宋疆土??晌宕畤?,多年征戰(zhàn),民生早已疲怠。太宗皇帝繼位后,收北漢,一統(tǒng)中原??善醯荽?,又坐擁燕云重鎮(zhèn),非一朝一夕能收復(fù),至于如何休養(yǎng)民生,或出兵收復(fù),都不是我們尋常百姓可以擅自揣摩的,這不過是我小女兒家一點感觸罷了。圣上明睿,廣開諫言,體察民情,謀的都是大事,自然不會在意小女子這些閑談。我大宋男兒自有保家衛(wèi)國的熱心,又豈會是小女子就能煽動的?!?p>  藍(lán)兒口才善辯,話速不緊不慢,條理清晰,壯漢也一時答不上來。

  “好!”忽然有人喝彩,隨即引來眾人附和。藍(lán)兒微微抬頭,目光看向上首位置,凌楚瑜報以微笑。藍(lán)兒太熟悉凌楚瑜的聲音了,頜首微笑,頓時百媚生,惹得眾人垂憐。

  壯漢一席三人受了冷落,大覺不滿,又一時語塞,只好默默微笑飲酒,掩飾尷尬。

  一場小鬧劇就這樣過去,在場的人如負(fù)釋重,又恢復(fù)往昔的喧鬧。

  此時美酒已上,眾人開懷暢飲,談天說地,不亦樂乎。

  秦銘連干三杯美酒,大覺痛快,又細(xì)細(xì)回味之前的歌舞,道:“藍(lán)兒今次真讓我意外。本來還以為藍(lán)兒依舊是華麗的舞風(fēng)呢,一舞傾心,一舞傾城。”

  凌楚瑜笑道:“藍(lán)兒技藝精湛,任何舞種都能信手拈來,確實難得。”

  秦銘瞄向藍(lán)兒,藍(lán)兒已經(jīng)換了一套寬袖裙子,在與賓客品酒,道:“藍(lán)兒現(xiàn)在在回敬賓客,我們肯定是最后,等等我要好好和藍(lán)兒喝一杯?!?p>  “長安,你可想過沙場的殘酷?”凌楚瑜略有所思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功名下都是皚皚白骨,你都可有想過?秦伯父給你取長安,希望你長命百安?!?p>  他聽完歌舞,心有感觸,不希望兒時玩伴去戰(zhàn)場廝殺,故而多此一問。

  秦銘仰頭干了一爵,雙眼放光,大袖一揮,豪氣道:“不易,若是兩年的我,確實是為了功名利祿去廝殺。可如今國土未歸,契丹對我大宋河山虎視眈眈,你可能不懂,但作為將門之后,我欲收復(fù)河山,保疆護(hù)民之心,天地可鑒。別看我爹平日憂愁,若戰(zhàn)事一起,我秦家男兒自當(dāng)一馬當(dāng)先,義不容辭?!?p>  凌楚瑜輕搖頭,道:“沙場無情,官場更冷血。你一心為國為民,赤心可見,可朝堂暗流涌動,多方掣肘,我怕……”他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只是心有憂愁。

  秦銘道:“不易,你多慮了。當(dāng)今皇上雄才大略,非平庸之輩。朝堂上文有八王為首的忠誠之士,武有金刀楊令公及楊家將,眼下朝綱穩(wěn)固,就等厲兵秣馬,收復(fù)燕云,把契丹人趕出中原,可無憂矣。”

  凌楚瑜道:“不過我聽說皇上寵信潘丞相,他大權(quán)在手,又暗中培養(yǎng)羽翼,勢力不在八王之下?!?p>  秦銘眉頭一挑,有些驚訝,道:“噫,你怎么關(guān)心朝政起來了?你不是一直討厭煩嗎?!?p>  凌楚瑜道:“沒什么,只是道聽途說而已?!?p>  他經(jīng)年混跡酒肆賭場,這些市井之言聽得較多。眼下朝廷分兩派,一是抗遼派,一是親遼派。而這個潘丞相就是親遼派首腦,平日里雖和氣,但暗地里和八王為首的抗遼派勢同水火,相互打壓,可皇上卻置若罔聞,任由兩方暗斗,只在居中調(diào)解。

  秦銘又干一爵酒,悻悻道:“這潘仁美膽子忒小,貪財近利,生怕契丹勢大,依我看他是收了不少契丹人的禮?!?p>  凌楚瑜搖頭道:“不見得,三軍為動,糧草先行,這仗要打起來,兵源、糧草、輜重這些后勤保障必須事無巨細(xì),拼的是國力,并不是你一腔熱血往上沖就行了?!?p>  秦銘道:“你小子現(xiàn)在真行,都懂兵事了?!绷璩s搖頭道:“我所知只是表面,跟你比起來差得遠(yuǎn)了,和那些真正當(dāng)兵的,更是云泥之別?!?p>  戰(zhàn)爭打的不僅是士兵,打的是資源,誰的底子厚,誰才能贏得最后的勝利。趙光義剛登基,根基尚不穩(wěn)固,收復(fù)北漢后,雖穩(wěn)定江山,但國庫空虛,民生凋敝,眼下只能暫時休養(yǎng)生息,養(yǎng)精蓄銳,屯兵北方,與契丹形成對峙之局。

  凌楚瑜道:“正如你所說,如今尚為到與契丹決戰(zhàn)之時,那眼下以外交手段周旋,親遼未嘗不可。”

  秦銘道:“不一樣。外敵可安撫,不可親也。若是以和親或者結(jié)盟手段暫息干戈,不失為上策??膳素┫嗨幻翍峙?,多番忍讓,有失我大宋威嚴(yán),長此已久,將不圖謀,兵不思戰(zhàn),戰(zhàn)事一開,恐兵敗如山倒?!?p>  凌楚瑜頭痛道:“隔行如隔山,更何況是治國。古人說,治大國如烹小鮮,可見其中門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易地而處,我們未必做得比他們好,如今這般空談,憑添煩惱罷了。”

  秦銘笑道:“不易,你真的變了。換做平時,那里能與我說這么多家國大事。好,不談了,喝酒?!绷璩ゃ读艘幌?,也覺自己好笑,便不再多言,舉杯暢飲。

  又干了幾爵,秦銘有些急躁,目光四散,道:“藍(lán)兒怎么還沒來?”凌楚瑜笑道:“別這么急,藍(lán)兒就是覺得你欠缺穩(wěn)重,不討女孩子歡喜,才不理睬你?!?p>  秦銘高聲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積極,就被別人搶走了?!比缓竺榱艘谎哿璩ぃ溃骸暗故悄?,一副高傲不羈的樣子,對女孩子若近若離的,反倒有用,我就是做不到。藍(lán)兒一不理睬我,我就著急要死?!?p>  凌楚瑜道:“所以說你做事毛躁不周全,藍(lán)兒又怎么喜歡,女孩子心思細(xì)膩,你這般毛手毛腳,不是平添煩惱,惹人厭煩嗎。”

  秦銘把頭扭過一邊,似乎有點不高興。凌楚瑜知道他孩子脾氣,哈哈一笑,又繼續(xù)飲酒。

  “來了。”秦銘興奮地站起來,恭敬一讓。藍(lán)兒姍姍而來,臉蛋微紅,更添魅力。

  藍(lán)兒欠身緩緩而坐,沒來得及開口,只聽秦銘興奮說道:“藍(lán)兒,你今晚的舞真精彩,真讓我大開眼界?!?p>  藍(lán)兒凝眉一挑,道:“哦,我本以為秦公子會對奴家的編排會有分歧呢?”

  “我覺得吧……”秦銘正想暢所欲言,一旁的凌楚瑜咳咳幾聲,秦銘腦子一轉(zhuǎn),道:“我怎會對藍(lán)兒的舞有分歧呢?”

  藍(lán)兒心如明鏡,瞟了凌楚瑜一眼,似乎有怪罪的意思,提起酒壺,邊斟酒邊道:“秦公子出身將門,能體察普通士兵百姓疾苦,已經(jīng)非常難得?!?p>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凌楚瑜難免有些黯然。

  秦銘嘆氣道:“不易,你只想著戰(zhàn)亂之苦,豈不知若不是前線將士殺敵,又何來如今太平百姓安康。若我大宋軍威不強,又何以震懾契丹。我大宋并非好戰(zhàn),只是契丹蠻夷,有窺我河山之野心,我大宋男兒當(dāng)為國家灑熱血?!?p>  保家衛(wèi)國,忠義所在,凌楚瑜也說不清道不明,道:“兩國若開戰(zhàn),生靈涂炭,為君者不思富民,卻大好喜功,隋煬帝的下場不知嗎?”

  秦銘嚴(yán)肅道:“不易,慎言。如今圣上雄心壯志,欲收燕云抗契丹,又怎會和隋煬帝為宣國威,三征高麗的劣跡相提并論?!?p>  凌楚瑜道:“保家衛(wèi)國固然重要,可如今天下初定,民生有待恢復(fù),國庫空虛,圣上欲大肆征兵練兵,定是想短時間內(nèi)收復(fù)燕云,如今的大宋,不一定能攻破重兵把守的燕云重鎮(zhèn)?!?p>  “哼,區(qū)區(qū)草芥,竟敢公然妄議朝政,還出此大逆不道之言,擾亂軍心,你可知罪?”

  凌楚瑜三人一驚,只顧自己聊天,卻沒留意蘇顯、上官飛和壯漢已經(jīng)來到身邊不遠(yuǎn)處,剛剛說話的,正是那壯漢。

  蘇顯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附和道:“當(dāng)今圣上文韜武略,你卻把暴君隋煬帝與圣上相提并論,光是這點,就可將你滿門抄斬?!?p>  凌楚瑜面不改色,冷冷道:“我何時把圣上與隋煬帝相提并論?我只說過,為君者若好戰(zhàn),與隋煬帝無疑,你可不要搞錯了,我看你是先入為主,以為圣上好戰(zhàn),就把當(dāng)今圣上代入了?!?p>  蘇顯臉色鐵青,本想借機打壓凌楚瑜,或許可留下一個罪名,讓其有牢獄之災(zāi),卻沒想到凌楚瑜反應(yīng)機敏,話不透風(fēng),放倒是把自己套進(jìn)去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壯漢冷眼一瞧,道:“你公然妄議朝政,妖言惑眾,詆毀我大宋軍威,又怎么說?”

  秦銘心頭一震,這種事若是被有心之人大書特書,后果還真說不好。

  正當(dāng)心如蟻爬時,藍(lán)兒緩緩說道:“圣上英明,廣開言路,集思廣益,為的是大宋江山穩(wěn)固,千秋萬代,不論好的壞的,都不應(yīng)該拒之門外,不是嗎?”

  秦銘長舒一口氣,要論機辯,自己還真不如凌楚瑜和藍(lán)兒。

  雙方雖互不相讓,但也無話可說,氣氛一時尷尬起來,上官飛呵呵一笑,拱手道:“凌少鏢頭,好久不見!”

  凌楚瑜拱手還禮,沒有說話。

  上官飛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對著藍(lán)兒道:“藍(lán)兒剛剛匆匆離席,我還沒和你說上幾句話呢?!?p>  藍(lán)兒笑道:“上官公子,你也看到了,我這里貴客如云,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海涵。”

  蘇顯得意道:“要說貴客,我看在座的都沒有我們潘衙內(nèi)尊貴?!?p>  潘衙內(nèi)眉頭一挑,甚是自豪,眼睛肆無忌憚打量著藍(lán)兒,惹得秦銘一肚無名火。

  蘇顯道:“藍(lán)兒,既然回敬賓客完了,回來陪陪我們衙內(nèi),他在京城可是大人物哦?!?p>  秦銘慍怒,拍案而起,大聲道:“你把藍(lán)兒當(dāng)成什么?”蘇顯冷眼道:“只許藍(lán)兒陪你,卻冷落我們,這是醉人間的待客之道嗎?”

  藍(lán)兒面色平靜如水,緩緩說道:“奴家敬酒已畢,不勝酒力,就先告辭了!”

  “慢!”蘇顯忽然一伸手,欲抓藍(lán)兒手肘處。秦銘反應(yīng)奇快,右手向下探出格擋,左手隨即跟上,點向蘇顯眉心。

  若換做平日,蘇顯能輕易躲開,可今夜飲了不少酒,有些醉意,反應(yīng)終究慢了一步。

  秦銘暗暗得意之時,耳邊風(fēng)聲鶴唳,上官飛右手變爪,倏忽而來。他雖沒有多飲,但上官飛右爪迅捷飄忽,還沒反應(yīng)就來到自己耳邊,回手格擋已是來不及,卻沒想到上官飛卻停了,因為凌楚瑜也在瞬間,用筷子抵住了上官飛腋下,讓他不能進(jìn)招攻向秦銘。

  四人雖每人一招,卻招招兇險,之前的酒氣瞬間消失殆盡。

  上官飛表情微微錯愕,旋即微笑道:“凌少鏢頭身手夠快的,并不像傳聞中那樣?!?p>  凌楚瑜淡淡道:“不知上官兄口中所說的傳聞是什么?我只知道若我不出手,我這兄弟怕是要廢掉一只耳朵。”

  秦銘心里只冒冷汗,正如凌楚瑜所說,上官飛右爪凌厲,自己勉強能躲,但耳朵卻保不住,心悸之余也暗罵上官飛狠毒,自己只想教訓(xùn)一下蘇顯,并沒有下狠手的意思,卻沒想到上官如此卑鄙,要置自己于死地,正如凌楚瑜評價上官飛的雙鉤鉤法,詭異狠辣,簡直招如其人。

  小小的鬧劇也引來眾人注意,看熱鬧的不顯事大,紛紛圍觀。

  藍(lán)兒寬袖一甩,冷冷道:“醉人間不招待動粗之人,請恕奴家招待不周了。”

  轉(zhuǎn)身便離開,四人同時撤招,秦銘和蘇顯快步繞在前面,兩人紛紛一拱手,蘇顯搶先笑嘻嘻道:“藍(lán)兒恕罪,我們只是好久不見,所以想親熱親熱?!?p>  秦銘雖厭煩蘇顯,但此刻還是先討好藍(lán)兒為上,附和道:“對呀,對呀,藍(lán)兒,我們只是打聲招呼而已?!?p>  藍(lán)兒冷眼道:“你們‘蘇州三少’打招呼方式還真特別。”

  凌楚瑜、秦銘和蘇顯三人是蘇州城最顯赫的三個世家子弟,三人從小就鬧遍整個蘇州城,當(dāng)街打架,恣意妄為,被當(dāng)?shù)匕傩辗Q為“蘇州三霸”。

  藍(lán)兒稱他們?yōu)椤疤K州三少”,自有貶低的意思,也從心里怪罪他們在自己面前動手。

  “小小舞姬,竟擺如此架子,還真把自己當(dāng)千金小姐嗎?”潘衙內(nèi)冷冷說道:“我在京師的時候,多少舞姬巴結(jié)我還來不及,你竟然敢給我臉色。”

  此話一處,秦銘橫眉怒目,臉色爆紅,蘇顯則臉色慘白,兩邊都不能得罪,不知道該如何調(diào)劑氣氛。秦銘正要發(fā)怒,凌楚瑜擋在他身前,用手輕拍他肩膀,示意秦銘不要動怒。秦銘按捺住怒火,在一旁呼呼急促。

  凌楚瑜道:“這位兄臺,方才你所言可謂有失文雅?!砣碎g’是歌舞坊,不是青樓妓院,舞姬也只是跳舞,不是專門陪酒。這有這的規(guī)矩,姑娘賣藝不賣身,為了的保自己尊嚴(yán),你若想陪酒尋樂,我倒是可以帶你去想去的地方?!?p>  潘衙內(nèi)冷笑道:“區(qū)區(qū)歌姬,還想要尊嚴(yán)?她們都是男人的附屬品,何來尊嚴(yán)!”

  潘衙內(nèi)此言一出,場上人均屏息斂聲,醉人間里不少舞女都是身世苦楚,被迫賣唱陪酒,聽了潘衙內(nèi)之言,既怒,又羞愧。

  凌楚瑜道:“就算是青樓妓女,她們也有尊嚴(yán),她們是活生生的人,并不是任何人附屬品,只不過是這個世間和生活所迫罷了?!?p>  潘衙內(nèi)奇道:“喔,她們還有尊嚴(yán)?只要我有權(quán)勢,有銀子,我想讓她們干嘛,她們就得干嘛,就像一條狗,狗有尊嚴(yán)嗎?”

  此時藍(lán)兒面色鐵青,秦銘更是怒不可遏,凌楚瑜依舊緩緩道:“人本來沒有貴賤之分,只是她們的出身給了高低之別。人活在世,不可能一律平等,但骨子里的尊嚴(yán),不是貴賤就能打垮的。再有權(quán)勢的人,骨子里沒了尊嚴(yán),他其實和一條狗沒什么區(qū)別,只不過他是一條大戶人家養(yǎng)的狗,頂多是吃食好些罷了?!?p>  凌楚瑜指桑罵槐,聽得懂的人都忍俊不禁。

  “凌楚瑜,住口,你可知道潘衙內(nèi)是什么人嗎?”蘇顯見潘衙內(nèi)臉色不對,大聲喝止道。

  凌楚瑜淡淡道:“潘豹潘衙內(nèi),誰人不知,誰人不曉?!?p>  在場人一陣嘩然震驚,這潘衙內(nèi)竟是當(dāng)朝丞相潘仁美的公子潘豹。

  潘仁美如今深得皇上寵信,在朝廷上與八王趙德芳分庭抗禮,可謂朝廷半邊天。

  潘豹得父蔭庇,自然人人奉承,不敢得罪。那些方才笑出聲的,紛紛低頭不語,生怕潘豹記仇,事后找自己算賬。

  “既然知道,你出言侮辱潘衙內(nèi),知罪嗎?”蘇顯有些驚訝,凌楚瑜竟知道潘衙內(nèi)身份,細(xì)想也不奇怪,如今姓潘的衙內(nèi),論尊貴又有誰能比得上潘豹呢?

  凌楚瑜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道:“我有點名道姓侮辱嗎?難不成又是你先入為主的想法?!碧K顯一再被凌楚瑜戲弄,怒氣填胸,卻又不知該如何出言反擊,叫人好生想笑。

  潘豹眉頭一皺,覺得蘇顯平日辦事雖合心意,但要論口舌,卻差了一大截,性子也易怒,終究是一介商賈,成不了大事,轉(zhuǎn)眼看向上官飛。

  上官飛心里通透,微微頷首,上前一步道:“凌少鏢頭,‘醉人間’既是歌舞坊,我們來此光顧,為的是一支舞,一杯酒而已。舞女賣藝不賣身,我也知道,可這答謝賓客的規(guī)矩總少不了吧,不然我們憑什么選擇‘醉人間’。”然后向藍(lán)兒拱手道:“姑娘匆匆而來,便匆匆而去,對他們卻禮待有加,是不是厚此薄彼了。我們衙內(nèi)一向仰慕藍(lán)兒,可才匆匆三盞酒,又豈能傾訴仰慕之情?!?p>  藍(lán)兒頓時為難,在“醉人間”回敬賓客,她一向只待三盞酒,只有凌楚瑜這里,才愿意停步多待。往日其他賓客心有不甘,可誰不敢出頭言明,可如今潘豹在此,他身份高貴,由他來帶頭,其他人紛紛附和。

  這些貴賓都是蘇州城里的商賈紳士,不能得罪,饒是一向善辯的藍(lán)兒,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欠身一禮,道:“是......潘衙內(nèi)抬愛,是奴家怠慢各位了。”

  秦銘見勢不對,悄悄拉著凌楚瑜袖子,在他耳邊小聲道:“不易,怎么辦?”

  凌楚瑜沉吟一會,道:“如果大家能坐到我這里,我相信藍(lán)兒自然愿意多陪大家喝幾杯。”

  他指著自己的席位,眾人一陣唏噓,這上首的位置極為尊貴,有錢都不一定買到,眾人只有悻悻而嘆,他們本就不愿多事,只是喝多一時興起,也不再跟風(fēng)起勢。藍(lán)兒長舒一口氣,向凌楚瑜頷首微笑。

  “且慢!”上官飛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朗朗道:“聽說‘醉人間’上首的位置,似乎可以比武爭得。”

  秦銘心頭一動,心想“這家伙怎么知道?”然后看見蘇顯在上官飛耳邊低語,想來是蘇顯透露出去的,心里暗暗叫罵。

  潘豹一聽比武,眉毛一揚,大感興趣,“如何比武爭奪?”

  蘇顯解釋道:“衙內(nèi),‘醉人間’有個不成文規(guī)矩,就是誰對藍(lán)兒定的上首位置的人不滿意,可以提出比武較量,勝者得上首之位?!?p>  秦銘得意道:“這個規(guī)矩還是我們定的呢?不過這個上首位置,從來沒易過主?!?p>  言下之意,蘇顯從來沒贏過自己。潘豹看向蘇顯,蘇顯臉色尷尬,看來所言非虛,心里也欲欲躍試,冷冷道:“好,那怎么比?”秦銘道:“我們雙方按順序派出人比試,事先把出戰(zhàn)的人名寫在信封里,不能讓對方知道比試人的順序,比試時候再拆開?!?p>  上官飛點頭贊同道:“好,這樣對雙方都公平?!鼻劂懙溃骸澳蔷投耍还踩龍霰仍?,三局兩勝,我們兩人對你們?nèi)??!?p>  “且慢,你們兩人對我們?nèi)?,未免太小看我們了吧!”上官飛冷眼道,自己好歹也是名列俠客榜之內(nèi),凌楚瑜這個末席尚不是自己對手,更何況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秦銘。

  秦銘高聲道:“我們兩兄弟從來如此,對三個人,十個人都是如此?!迸吮溃骸翱诔隹裱裕∥覀兗热灰獎?,也要勝得公平,不然我潘豹面子往哪里擱?你們再找一個人來,三對三?!?p>  秦銘拗不過,但思來想去確實無人可選,小聲對凌楚瑜道:“不易,要不找你師弟過來?”

  凌楚瑜搖頭道:“不行啊,老二老三雖能一戰(zhàn),但這幾天幫我擋人,早就累死了,哪里還是蘇顯的對手,其他那幾個不成器的小子還躺著呢,你總不能讓我把紗兒逮來吧?”

  秦銘聽到凌紗兒名字,搖了搖頭,道:“只是讓他們湊人數(shù),我們贏后面兩場就好了?!?p>  凌楚瑜沒好氣道:“那既然湊人數(shù),為何不叫你的家將來?”

  秦銘道:“他們哪里行,他們?nèi)糨斄?,有損我秦家威嚴(yán)。”

  凌楚瑜低喝道:“你家威嚴(yán)是威嚴(yán),我家的就不是嗎?況且我?guī)煹芩麄冃睦锎嗳?,萬一輸慘了,以后心里會有陰影,會影響他們信心的?!?p>  秦銘把手一攤,道:“那就是沒得玩咯?!?p>  雙眼掃向四周,道:“要不從這里找一個?”

  凌楚瑜低聲罵道:“你傻呀,這些飯桶能用?易地而處,你會平白無故挨一頓揍?”秦銘想想覺得也是,道:“那怎么辦,總不能第一場認(rèn)輸吧?!?p>  潘豹見兩人低首私語許久,有些不耐煩問道:“怎么樣?找到人選了嗎?”

  凌楚瑜沒辦法,眼下只能第一場輪空,秦銘和自己出戰(zhàn)二、三場,可出場順序是保密的,先不說潘豹武功如何,萬一秦銘對上上官飛不幸輸了,自己這方就輸了。

  正當(dāng)猶豫之際,只聽人群中有人高聲道:“我來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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