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九幽沉默了,或者說,除了無聲她不知道還有什么更好的選擇。
“說……說什么死啊活啊的,你是成心的想讓我不痛快是不是?你這死丫頭,以后別再登我茶樓的門!”
話是這么說,可謝明依卻不能就這么聽,
“可不敢,我要是不來,估計你能把我那新宅子給拆了?!?p> 荀九幽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可到此心里卻是一點怨怪的脾氣都沒有了。
“說吧,什么事還勞煩您謝侍郎親自登門拜訪?”
荀九幽順手擦了下眼角的濕潤,又接著道,
“別拿你糊弄那些臭男人的話來糊弄我,小心我直接把你踢出去?!?p> 謝明依無奈笑道,“當然是有大事相求的?!?p> 荀九幽正色,有些狐疑道,
“什么事?”
謝明依道,“鳳綰如今也已經快到了及芨的年齡,家母的身體亦是大不如前,各種宴席我難免照顧不到?!?p> 荀九幽接話,“然后。”
謝明依笑了笑,討好道,“這不請九夫人出面,幫我照顧照顧?!?p> 荀九幽笑了,心道和謝明依認識這么久,這人可是從來不輕易開口求人的,還真是沒想到這難得的開了一回口便是為了她那個妹妹,半瞇著鳳眸看向謝明依,
“說起來鳳綰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照顧她也是我這個做姐姐的份內之事,可是這京中商戶的宴席我去得,官場皇家的玉座我可是無能為力啊?!?p> 荀九幽的回答早在謝明依的意料之中,她也曉得荀九幽的手還伸不到皇家,但是那已經足夠了,
“多謝九夫人?!?p> 荀九幽愣了一下,也是真的沒想到謝明依竟然如此的……見好就收,而且關鍵是她……答應了嗎?
見謝明依笑看著自己,荀九幽都疑惑了,應該是……答應了吧。
“聽說前幾日茶樓周圍不是很平靜。”
謝明依不給荀九幽反悔的機會,直接將話題扯開。
而荀九幽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還是回答道,
“是啊,長安城外鬧洪災,一年的收成都沒了,城外的百姓進城來討說法,卻被一群官兵該抓得抓,該攆的攆,雨沒停的時候便開始了。”
謝明依追問道,“開始什么?”
荀九幽正拿起茶杯準備品茶,停頓下說道,
“開始清街啊,要不然天子腳下萬一被哪個多管閑事的看到了,牽連的可是一大批的人?!?p> 說了半天,荀九幽陡然間反應過來,“欸,趕人的就是你提督府的兵,你不知道嗎?”
謝明依眸光微閃,笑著打著哈哈,知道嗎?這事她還真就沒有參與。不知道嗎?其實她還是早有預料的。
她這個九門提督,只在上任的第一天去了提督府打個卡,之后就再也沒去過,想來也有一段時日了,她也該曬曬提督府的太陽了。
“人家都說做生意的嘴里十句能有三句真話便是可貴,你是十句里都是真話,可也句句都是假話,讓人猜不透,看不明,沒枉費了那一副七竅玲瓏心?!?p> 荀九幽在一旁發(fā)著牢騷,像個十五六歲還沒出嫁的姑娘。
謝明依看在眼里,閃現幾分欣慰。
“說起來,你有沒有聽到一些關于你們家的風聲?”荀九幽突然想到了什么。
“什么?”謝明依問,“我不早就成了說書人段子里的主人公?”
彼時外面樓下的臺子上,正有一荀九幽雇傭的說書人在說書,隱隱約約的便傳上來‘謝明依’三個字。
荀九幽頓時有些尷尬,難得的賠笑道,
“還不是因為你名氣太大,我這茶館也需要與時俱進不是?”
謝明依搖搖頭,沒有與她爭執(zhí),只是說道,
“說可以,但是鑒于本侍郎如今健在,你這個行為可以說是在一定程度上利用了本侍郎的名聲……”
荀九幽瞪了她一眼,“說人話?!?p> 謝明依,“是不是這茶錢利潤分我三成?!?p> 荀九幽抬起手指著門口的方向。
“哎呀,不用這么客氣,非要給我四成……”
“我的意思是,門在那,你出去?!?p> 謝明依:“女人啊,翻臉不認人?!?p> 說完也沒有要走的意思,荀九幽也習慣了她這副時不時耍無賴的做派,只道,
“我說的是你的本家?!?p> 提到自己的本家,謝明依不出意外的沉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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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她被揭穿身份,謝府上下對她的態(tài)度簡直是大反轉,全然忘記了他們的錦衣玉食是拜誰所賜。
而當她五年后再一次回到謝府時,更是讓人心寒。
那天長安街上一輛看上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馬車緩緩行駛,一路上聽著茶館酒肆里的言語。
“公子,這一片的街上都在說您過去的事呢?”
騎在黑色的高馬之上的年輕男子低首,輕聲在簾邊說道。
一聲低吟過后只聽馬車里的人輕笑了一聲道,
“抓緊時間回府吧?!?p> “是。”年輕男子應聲邊騎馬快了幾步到前面催促著前面的車夫。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馬車便停在了一座年頭久遠的府邸前面。
在那青磚紅瓦的下面懸著一方匾額,上書——謝府,兩個大字。
“公子,到家了?!?p> 年輕的男子從馬上躍下,車上一身男裝的謝明依已經掀開簾子,露出了消瘦暗黃的面容,謝明依抬首仰望著府門前的匾額,飽經風霜的眼睛埋藏了她此時心中所有的悲喜,只剩下了深不見底的平靜。
搭上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年輕男子的衣袖,謝明依緩緩走下馬車,直到站在地上的那一刻,她才感覺到了一分的踏實。
“終于,回來了。”仿佛是一聲輕嘆,也仿佛是在自言自語,莫名的一旁的容璟心中涌起一陣酸澀。
“公子,夫人看到您,定會高興至極的?!比莪Z勸慰著。
自打謝明依高中那年開始,他便跟在她身邊,算到如今,已經有了十年之久,眼前的人也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青澀的少年,一身的芒刺早已斂去,只剩下了這份風雨之后的不動聲色。
此刻的謝府不知為何門房緊閉,但無論如何都能看得出這府里如今有多不景氣。
“去敲門吧?!笔栈卮蛄康哪抗?,謝明依淡淡道。
“是?!比莪Z應了一聲,隨即走上階前,敲響了朱紅色的大門。
不一會兒的功夫,大門被打開了一個縫隙,胡子花白的老者從門縫里看向外面,第一眼便看到了門外的容璟,不耐煩的道,
“不是跟你說過了,我們家老爺不會讓你見四夫人的?!?p> “哪位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