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會兒,原鈺便做了三菜一湯,他將飯菜端上桌,令鬼君子笙撤換掉之前飯菜,示意少英過來吃飯。
“哎呦,有好吃的呀?!痹捯粑绰洌儆⒈阋娳せ孙L度翩翩的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便要夾菜來吃。
少英艴然不悅,迅速伸出手去,擋住了冥凰伸到半空中的筷子,道:“這是鈺兄給我做的飯,你吃你自己的去!”
冥凰伸到半空中的手并未伸回來,反倒與少英較起了勁,兩人正各自憋得臉紅脖子粗的時候,冥凰忽然眼珠一轉,手腕上用了巧勁,瞬間移開了手,然后,笑意岑岑,悠然自得的夾了面前的乳豆腐來吃。
而少英一時未解住勁,心內大呼一聲:“糟了!”,整個人往餐桌上趴去!
千鈞一發(fā)之際,原鈺離坐,一手托住少英的肩膀,將她的身體帶向自己。
所以,少英回神之后,便見自己重重的趴在了原鈺的懷里,她一時間羞憤不已,滿臉火辣辣的,她想到這本是人間有情男女之間愛做的逍遙事,更是面紅耳熱、局促不安起來。
而冥凰彷若無人般剎那間將原鈺做的飯菜一掃而光,然后心滿意足的摸了摸肚子,擦了擦油嘴,萬分自得的嘖嘖聲:“鈺兄,想不到你的手藝可以啊!我吃大妞做的飯都快吃吐了,真難得能吃上如此一份美味佳肴?。 ?p> 原鈺放開懷中的少英,見她低垂著頭,長睫微顫,臉頰上氤氳開兩朵紅暈,更顯得她整個人宛如春日的花朵,嬌艷、新鮮、可愛。他一時只覺得自己胸膛像騰起一團火焰,燒的他有些神志不清。他伸出手去,想要撫摸一下少英那嬌美白皙的臉龐。
“鈺兄?”冥凰見兩人魔怔了一般,不禁走到原鈺身邊輕聲喚了他一聲。
一股寒流猛然擊向原鈺的心臟,他恍然清醒了過來,然后沉下了臉,一聲不發(fā)的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冥凰咕噥:“鈺兄這是怎么了?”他戳了戳旁邊的少英,疑惑問:“少英,鈺兄怎么回去了?咱們還未給他的歸來致辭呢。”
少英臉頰的紅暈還未散去,啐道:“還不是你鬧的,鈺兄做的飯被你一個人吃光了,他肯定生氣了!”她后知后覺想到冥凰說要致辭,又好奇問:“你準備了什么詞?”
“來來來,少英,我給你念念啊!”冥凰興高采烈的攜了少英的手,坐在餐桌旁,從懷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紙黃娟來,他咳嗽一聲清清嗓子,然后,深情款款的念了起來:
“?。♀曅?,你便如那天邊的太陽,大公無私,照亮了別人,又不收錢。
?。♀曅?,你便如那地府的青燈,默默無聞,指引輪回的道路,卻燃燒了自己。
??!豐神俊朗的鈺兄啊,你終于回來了!
我們翹首以盼,只為聽聽你的聲音;
我們望穿秋水,只為能看你一眼;
濤聲依舊,歲月依然,歸來有期,我們有你!”
少英默默的捂住了耳朵,心里覺得冥凰辜負了自己的期望,明明剛來的那一天,他還很犀利很傲嬌很嚴肅很……正常,怎的如今,卻成了一個2x青年了呢?到底是地府的風水不好呢?還是他突然間基因突變?
少英想不通,又無語的看了一眼餐桌上風卷殘云之后的狼藉模樣,嘆息一聲,搖了搖頭,打算回房間好好睡一覺,如今這一切,一定是自己在做夢!醒了就好了,醒了就好了。
“哎,少英,你還沒說我作的好不好呢!別走?。 鄙砗蟮内せ苏φ艉?。
原鈺回了地府,少英覺得自己的心里前所未有的充實、安定,于是,她安安穩(wěn)穩(wěn)的睡了一大覺,當鬼君子笙急急忙忙趕來的時候,她還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嘴里留著口水,說著夢話:“太好吃了,鈺兄,你做的飯簡直是天上人間至尊美味!”
子笙滿臉黑線,覺得自家閻君大人太丟人!
“閻君大人,閻君大人……”遠遠的呼喚聲傳來,少英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便見一張大臉貼在自己眼前!“??!”少英大叫一聲,覺得自己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她抬起頭來,看見子笙莫名其妙的瞅著自己,便唬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子笙心里哀嚎腹誹:自家閻君大人到底什么時候可以成熟一點啊?!面上卻不動聲色道:“閻君大人,奈何橋那邊有一位姑娘不肯喝孟婆湯,孟婆解決不了,特來命我請你去看看?!?p> “哦?!鄙儆傁肫鹕?,想起什么一般又問道:“冥凰呢?”
“代閻君早已經(jīng)趕了過去,在瞧熱鬧?!?p> 聽聞此話,少英無力的揉了揉自己還未十分清醒的頭腦,不明白天帝派這樣一位不著調的孔雀皇子來,是為了什么。
難道就是為了來搞笑的?
等少英來到奈何橋時,正見那不中用的冥凰圍著孟婆,舔著臉的獻殷勤:“孟婆姑娘,這朵花雖然不足以表達我對你的真心,但地府這兒只有這種花啦!孟婆姑娘,你可喜歡么?”
少英清清楚楚的看到孟婆的嘴角抽了抽,一臉嫌棄的望了望天,將那朵曼陀沙華接了過來,問道:“你可知這一朵曼珠沙華要多久才能開花嗎?”
冥凰愣了愣,不知道為何孟婆會問這種問題,他怔怔的搖了搖頭。
“一朵曼珠沙華從種子到最后成花會經(jīng)歷抽芽、長葉、葉落花開三個階段,而每個階段都需要十年的時間,也就是說,一朵曼珠沙華要整整三十年才能長成如今的模樣?!泵掀挪恢欠裣氲阶约旱那笆?,語氣滄桑悲涼:“三十年,一個人有幾個三十年呢?更重要的是,這珠花可以熬一大鍋孟婆湯,可供幾百新鬼來喝!你竟把如此重要的一朵花摘了下來只顧自己風流?!”
冥凰不知自己不知不覺中竟犯下了如此重大的罪過,吶吶的,惶恐道:“那要不,要不我再給接回去?!”
少英失笑搖頭,暗道:真沒出息。她巡視一番,見孟婆旁靜靜站著一位女子,那女子身著紅衣,盤著整齊的發(fā)髻,眉眼間是精致的妝容,媚眼如絲,眼角處一抹銀紅胭脂,將她襯托的頗為妖艷。她安安靜靜的站在那里,氣質溫婉柔和,像一幅水墨畫的美人圖,與身后亂糟糟的背景形成了鮮明對比。
難得的,少英一眼便對她有了好感,她走過去,問她:“你為何不肯喝孟婆湯?”
女子凄然一笑,鬢發(fā)微顫,她抬起眼睛,直視少英,那雙眼睛里竟全然彌漫著血紅的絕望氣息!
她朱唇輕啟,聲音宛若銀盤落珠:“我只是不想來生仍被輕負,我要時刻記得世間男子皆負心?!?p> “可你要知道,人世間沒有人可以帶著前世的記憶轉世投胎,否則,便違反了冥界與人界的秩序。”少英提醒道。
“我若執(zhí)意不肯呢?”女子偏執(zhí)道。
“上堂?!鄙儆⒌?。
閻羅殿內,女子跪于大堂之上,判官、牛頭馬面并數(shù)位鬼差立于兩側,少英與冥凰并排坐在上首。
少英翻看女子命簿,道:“你叫柳如煙,來自長安如煙樓,為何執(zhí)意不肯喝孟婆湯,你且如實講來?!?p> 柳如煙自小在如煙樓被老鴇媽媽養(yǎng)大,她極聰明,吟詩作賦,歌舞琴瑟;她又極美,俏麗如春桃,青素如秋菊;她也極單純,雖長在青樓,卻未沾染一點世俗的塵埃。因此,她快樂,熱烈,自由,奔放。
長安城內的男子將她視為自己的夢想,他們追尋她,贊美她,又欽仰她。
正如詩云:“油壁車,久相待。冷翠燭,勞光彩。”(李賀寫給蘇小?。?p> 待到柳如煙及笄那年,正式掛牌接客。
她從小在如煙樓長大,并未看過外面的世界,也未覺得接客是多么羞恥的事情,至少,她所見到的如煙樓的姐妹們便都是這樣生活的。
直到,她遇見了他。
京城才子蘇渠。
蘇渠常穿一身素衣,手持折扇,文弱溫柔,他愛作詩,總將一些普通的事物描繪的詩意盎然,她很快便被他吸引了。
他常來如煙樓,給她帶一些外面新巧的物件,給她講一些京城的人或事……
她這才知道,原來如煙樓外面的世界如此精彩,原來自己是不同的!
她開始向往平常女子相夫教子的平凡生活,漸漸厭惡起如煙樓的迎來送往,紙醉金迷。
但幸運的是,她喜歡的這個男子也愛慕自己。
蘇渠告訴她,在她十八歲時,自己會來迎娶她。
可男人在床上說的話如何能信?!他們被精蟲充斥的大腦里哪里會裝的下誓言,蘇渠的甜言蜜語亦不過是贏得女子芳心的利器!
可柳如煙卻輕信了他!
在此后的兩年里,她在如煙樓日日等,夜夜等……
她學會了抽煙喝酒,學會了瘋狂!她日日夜夜跳舞狂歡,她卻再未見過他,也不曾等到他!
于是,傷心絕望的她,在18歲生辰這一日,穿著如血般的紅衣,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你這是何苦呢?”少英搖頭嘆息,望著柳如煙滿是恨意的面龐道:“你可想再見他一面?”
柳如煙有片刻的征愣,她不可置信望著這個漂亮閻王,她已經(jīng)死了,還能再見到他?
那他?
莫不是?
柳如煙驀然睜大雙眼,有些害怕的顫抖著身軀問:“他,也死了嗎?”
“他若已死,你的心結便會打開嗎?”少英問。
柳如煙似乎并不相信,她瘋狂的搖頭,身體也癱坐在地上,不復先前的硬氣,她喃喃自語道:“他怎么會死呢?他的身體那么健康!他不會的,對!”柳如煙抬起頭對少英大聲叫道:“他不會死的!蘇公子不可能死!你在騙我!”她怒目圓睜,隱約可見眼里彌漫的血絲。
“若是他不死,你可愿把恨放下?”少英語調平淡,接著問。
柳如煙迷茫的看向他,不知如何作答。
她的心里也是一團亂麻,她既愛他,不忍他受苦;她又恨他,恨他誓言終為空!
為什么沒有來迎娶她?難道真的是浪子無情?還是另有隱情?你不來至少也要來和我坦白,為什么從此杳無音訊?生死不明?
這些話,她多想當面問問他。
“你所糾結的,不過一個答案。”少英從大殿上首走下來,緩緩走到柳如煙面前,聲音無喜無悲:“我們就帶你去看看這個答案。無論這個答案是什么?看完之后你便好生投胎去吧!”
柳如煙跪在地上,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抬頭望著少英,眼底有淡淡的堅定之色:“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