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香煙很快就熄滅了,世界重回黑暗。他清理干凈身上的雪,裹緊羽絨服帽子準備繼續(xù)繼續(xù)前行,只需十多分鐘,他就能回到東紫城村了。
他好奇地望著北面的公路,好像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難道是幻聽?風雪中隱約出現(xiàn)一個人影,緩慢地向他走開,一步,一步,又一步。
居然是她!那個瘋丫頭!他五味雜陳地望著她。
“敬遠……張敬遠……”她費力地喊著他的名字。
“你跟了我一路?”他驚訝地問道。
“對啊……我厲害吧?你都沒有發(fā)現(xiàn)我在你身后?!彼鲋募绨?,作為唯一的支撐,“本來還想著追上你來著……不過雪實在太大了,根本走不動……好算你停下來了……”
加油站屋子里的光映在她的臉上,冰冷而蒼白。她的短發(fā)上結著一層厚厚的冰霜,身體微微發(fā)抖。
“你怎么這么蠢?不知道戴個帽子打把傘?”
“嘿嘿……”她哈著熱氣,如果嘴中哈出的是火焰,那應是多么溫暖,“這不是沒來得及嘛。”
“傻瓜!”他冷酷地說道。
“你說我什么?”
“我說你是不是笨蛋?能不能動動腦子?”
“哼!傻木頭”她憤憤不平地說道,“你有沒有良心?我這還不是被你害的!”
“我?又不是我讓你來的?!?p> “誰讓你一聲不吭地走了?”
“怎么?難道我還要向你匯報?”
“張敬遠!我敢打賭你絕對沒跟賈蛤蟆請假?!?p> “那又怎么了?他不會管我的?!?p> “哈!我猜對了吧。”
“好了好了,你快省點力氣吧!”
“傻木頭,告訴我為什么你非要在這大雪天里回你爺爺家?”
“你真想知道?”
“當然了!否則怎么對得起我走的這十里地??!”
“我奶奶昨晚出門摔斷了腿,今天下午剛收到消息,所以趕緊回來看看?!?p> “就這樣?你回來就能幫上忙了?我看你比我還瘋?!?p> “當時腦子直接死機了,一心想著趕緊回去,趕緊回去。不過半個小時前又收到了一條信息……”
“什么信息?”
“我爸發(fā)的,告訴我他今天找了一輛車接走了我爺爺奶奶,不過風雪太大,停在半路上了,估計明早就能到醫(yī)院?!?p> “這鬼天氣,人走得比車快?!彼謇砹艘幌骂^發(fā),繼續(xù)說道,“那你接下來怎么辦?”
“我看你今天是不可能回學校了。我?guī)慊貭敔敿易∫煌碓僬f?!?p>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你想什么呢?言情小說看多了吧?再不走你就要凍死了!”
“走,怎么不走!”她準備抬起腳繼續(xù)前行,頓時冰冷的雙腿一陣酥軟,幾斤跌倒?!安恍辛?,我直打顫,實在走不動了……”
“那好,我背你走,馬上就到村子了……”語畢,他慢慢蹲下,轉過身對她說道,“愣著干什么,上來吧?!?p> 瞬間她感覺到兩頰發(fā)熱,仿佛回到了那個炎熱枯燥的夏天,那個與他邂逅的日子。
他的后背是多么結實,臂膀是多么有力。她的呼吸更加急促了,身上的寒意仿佛不復存在,咚咚,咚咚,她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激烈的心率。而他始終保持沉默,她輕輕聆聽他的心跳,緩慢而沉穩(wěn)。
她能感覺到他的腳步,一深一淺,重心不穩(wěn)似的向右偏移。難道她的身體剛才沒有擺正?還是她實在太重了?
“抱歉啊傻木頭,最近胖了不少,我是不是很重?”
“你多少斤?”
“九十多一點點吧。真的只多一點點,我發(fā)誓!要不我還是下來吧?”
“算了,下來的話你還是一樣走不動?!?p> “我看你有些吃力,有點向右歪倒的感覺……”
“不是你的錯,去年我的右側脛骨骨折……”
“什么什么骨折?”
“就是小腿骨折,摔斷了,養(yǎng)了一年傷,轉到這里來上學。這樣說明白了嗎?”
“嗯,明白了?!彼辉傺哉Z,靜靜地趴在他的背上。她不想揭開心上人的傷疤,雖然她很想知道他深藏心底的故事。
村頭石碑上寫著“東紫城村”四個大字,旁邊是兩棵合抱柳樹,河水早已結冰,“小時候我在這洗澡來著?!彼铣呛诱f道。向西走過石橋,村委警衛(wèi)所的老李頭用手電筒照亮了二人。
“這不是阿瑞嘛!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你奶奶摔折了,今個下午你爹派車剛把他倆接走!”
“謝了李伯,我知道了!”
“這丫頭真俊啊,她是誰???”
“我同學,旁邊西村的,今個回來扭傷了腳,我順道把她送回去!”
“行!你們走吧,小心點路上又黑又滑!”老李頭揮揮手準備回到警衛(wèi)室,“喔對了,阿瑞!手電筒給你!”
“謝了李伯!”他接過手電筒便離開了。
“原來你也會撒謊??!”她偷笑道。
“你懂什么,這叫隨機應變!別那么大聲說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認真地說道。
村子里異常寂靜,隱約傳來幾聲犬吠,二人仿佛不存在似的緩步向前。今夜的風雪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還有多遠?”
“五分鐘左右就到家了,看見轉角那棵大楊樹了嗎?”一束明亮的光線直射前方。
“看到了?!?p> “爺爺家就在大楊樹后面?!?p> “那你放我下來吧,我稍微走走?!?p> “能行嗎?”
“你背了我這么久,也該休息休息了?!?p> 她輕輕一躍而下,跟在他的身后。楊樹轉角便是一條窄窄的土路,兩排房屋前后之間留出的過道。敬遠祖父家便在東邊第三個院子,黑色的木門里外上著兩把鎖,氣勢更不如其他鄉(xiāng)鄰,沒有兩尊石獅把守,門前只有一棵光禿禿的榆樹。
“忘了告訴你,家里有條狼狗。你不怕狗對吧?”
“狗倒是不怕,就怕狗咬人。”
“這狗是03年我爸從警局弄回來的血統(tǒng)狗,你放心,這狗不會咬你的?!?p> “狗還分什么血統(tǒng)?搞得像貴族和賤民分隔似的?!?p> “比如軍隊里的軍犬,警局里的警犬,培育出來的后代就稱為血統(tǒng)狗……”
“哈哈真是有趣!簡稱‘狗二代’得了!”
打開大門,一只黑色的大狗迅速地竄出,一躍將敬遠撲倒在地。此舉著實把紫藤嚇了一跳。
他推開大狗的舌頭,“貝球,別鬧!”隨后大狗聽到指令躲到一旁蹲下,警覺地嗅了嗅一旁的紫藤。“別害怕,你去拍一拍它的頭,摸一摸它的脖子,一會兒它就認識你了。”
紫藤小心翼翼地聽從他的指示,果真,大狗對她放松了警覺,搖起了尾巴,“貝球是吧?你真乖!”她撫摸著大狗,轉過頭說道,“這狗怎么那么聽話?什么品種?”
“德國黑背。主要是長期訓練才那么聽話。”
“那這種狗挺難訓練的吧?”
“沒有,我養(yǎng)過很多種狗,最難養(yǎng)的應該是藏獒吧,一般人根本養(yǎng)不起,食量實在太大,而且只認一個主人,不像貝球,有好幾個主人。”他拉開大門下的白熾燈,“好了,進來吧?!?p> 昏暗的燈光隨風搖曳,白色的竹林映在紫藤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