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四辰時,大理寺內(nèi)已是人頭攢動、人聲鼎沸,一改平日的沉靜和肅靜,更象熱鬧非凡的菜市多一樣。
各路人馬紛紛回來,急切地向少卿大人匯報自己查證到的信息。
“那蘇翰沒欠有外債!”
“他為人極為吝嗇,也沒借過錢給他人!上次欠他債的人是他表叔,借了十兩銀子,半年后還十三兩,已是兩年前的事!”
“他有一妻二妾,只得一子一女,全為妻子所出!女二十一歲已嫁人,子十七歲,雍州府生員!”
“據(jù)查其二妾年輕時均曾紅杏出墻,現(xiàn)已四十多歲,多年不曾與男人接觸,前奸夫一時無法查詢!”
“據(jù)查其大婦性子善良,未曾有過不守婦德之事!”
“方東當(dāng)日確是送貨進(jìn)蘇府,其中有一塊洮河硯,與現(xiàn)場碎硯相符!”
“方東進(jìn)了書房尋死者簽字結(jié)賬、后找管家領(lǐng)了銀子方離開。巳時一刻已進(jìn)蘇府,午時二刻方離開,停留時間過長!”
“再次確認(rèn),蘇翰遇害當(dāng)日只有女兒攜女婿回娘家,其女婿程好學(xué)于雍州學(xué)府求學(xué),二十一歲乃是童生,此人膽小怯懦,但風(fēng)評極好,按理不可能殺人?!?p> “有人目睹方東離開時神色慌張?!?p> ……
孫伏伽把所有的信息滴水不漏地陳述給于志寧聽,于志寧聽罷,頜首說道:“此人吝嗇、家庭人員結(jié)構(gòu)單調(diào),于書房內(nèi)遇害,當(dāng)日又無太多外人出入該府。如此看來種種可能都能一一排除,確是那方東有最大的嫌疑!既然皇上允許你隨時盤查那姓方的,且將他傳來,好好一審!若有潛逃跡向,即是兇手!”
孫伏伽大喜,當(dāng)即領(lǐng)衙差去拘人。
方東一直呆在新德勝樓,他已得到方武吩咐,若大理寺來人就讓他放心過去,對方問什么就答什么,于是領(lǐng)了方武指派給自己的兩個伙計,大搖大擺地隨衙差而去。
方武對此并不擔(dān)心,李二既然知曉此事,孫伏伽是不可能敢再私下動刑的!
“小民見過諸位大人!”方東見了堂上坐著幾位官員,他也不認(rèn)識誰和誰,老實地下跪磕頭。
孫伏伽伸手向于志寧做個請的手勢,于志寧習(xí)慣地捋了下胡子,清了下嗓子厲聲說道:“下面可是胡記方東!本官與大理寺經(jīng)過慎密查證,已確認(rèn)你是殺害雍州府教諭蘇翰的兇手!你可認(rèn)罪?”
“大人冤枉?。⌒∶癫辉鴼⑷?!”
“人證、物證皆全!豈容你抵賴?前日你兄弟阻止大理寺用刑,已是犯了包庇罪、擾亂公堂罪!你若乖乖認(rèn)罪,本官尚可網(wǎng)開一面饒過你兄弟!你兄弟二人手足情深,難道你要害他也坐牢嗎?敢問你那可憐的父母誰人贍養(yǎng)?”
不能用刑,那就攻心吧!其實于志寧攻心的話語還是挺犀利的,若是尋常人等、眼看無法脫罪的話,只怕要含淚認(rèn)了。
方東本是個善良的人,自然也被他的話所深深打動。不過幸好他相信自家兄弟的能量,也得了方武事先交待,知道什么就說什么,做過什么就說什么,因此才不吃他這一套。
我兄弟是什么人?連魏王、太子爺都敢揍的人!
“小民確實沒殺人,請大人明察!”
“如此嘴硬之刁民!殺死蘇翰的兇器,可是你帶去蘇府的?”
“小民不知兇器是何物?”
“你看好啦,正是本官手中的破硯!”
“小民是送過一塊硯過蘇府,但不曉得是否就是殺害蘇教諭的兇器。”
“你不曉得?”
“小民不知!”
“你進(jìn)過書房見過死者,這不否認(rèn)吧?”
“是見過!”
“有人見你慌張離去,你不否認(rèn)吧?”
“俺是有點慌,但那是急于給下家送貨……”
于志寧打斷他的話,喝道:“不殺人為何慌張!好啦,你先回去吧!”
方東一頭霧水,怎么話也不讓說完就攆人?走就走唄,他心里很爽,我兄弟果然沒騙人,自己上堂也不用挨打板子!
孫伏伽對于志寧放方東離去也是不解,問道:“于庶子,他已慌亂,眼看就要招架不住,怎么就放他離去了呢?”
于志寧說道:“老夫就是要他亂!你都不解,想必他更是不解!他心中一定在猜測我等掌握了什么證據(jù),定會想辦法去消除他的罪證的!你令人暗中盯著他,自然會有收獲!”
孫伏伽朝他抱拳道:“在下受教!想不到于庶子竟是審案高手!太子殿下真是慧眼識英才啊!”
一陣奉承之后,孫伏伽便派人暗中跟上。
此時的方武已回到新德勝樓,他原本去了尋仙樓,找稱心聊了聊。聽說方東被大理寺帶了去,便即刻趕了回來。
方東尚未回到,房遺愛過來了。他緊張地問道:“你兄長的事情查得如何了?要本郎君幫點什么忙?”
方武有些吃不消,這個房二已聽說自己和他妻子的緋聞,不去考慮真假,依舊對自己如此友好,這鬧的是哪一門子,天底下真有如此大度的男人?
“外人都傳我和高陽公主……你不介意?”
房遺愛正色說道:“俺和你是兄弟,俺信你!那俺現(xiàn)在就認(rèn)真地問你:你們有嗎?”
“沒有!”方武斬釘截鐵地應(yīng)道。
“那不就結(jié)了!別以為俺是個傻子,定是城陽公主搞的鬼!你把姓杜的那小子整進(jìn)大理寺關(guān)了一夜,全城都傳遍了。他杜某人成了全城笑料!想當(dāng)年他仗著自己念書出色、仗著他父親受皇上重用,沒少給俺們氣受!杜老頭死后,這小子近幾年才消停一些!”
房遺愛怨氣不小,看來之前是有不少過節(jié)。
方武輕了口氣,猶疑說道:“忙完這陣子,我再想些法子來辟謠吧?!?p> 房遺愛大大咧咧地說道:“辟啥子謠!隨便它吧,愛怎么傳就怎么傳!你還有事用得著我嗎?”
方武搖了搖頭,房遺愛見狀便道:“沒事就好,俺下去后廚轉(zhuǎn)轉(zhuǎn)!”
真是怪了,還沒營業(yè)后廚有什么好轉(zhuǎn)的?方武見方東恰好回來,便不再理會了。
方東把在大理寺堂上的經(jīng)過跟方武說了一遍,方武感覺這于志寧倒是不能少瞧了,比起孫伏伽更適合從事偵探工作。不過方東也沒說錯什么,事實上自己的大哥并沒有殺人,只要不屈打成招又能說錯什么。
“二郎,你這案破得怎樣啦?這么好玩的事情也沒帶上我!”程處弼的大嗓門遠(yuǎn)遠(yuǎn)就傳過來了。
破案好玩嗎?方武一頭黑線,若不是大哥被人冤枉,俺才懶得理呢。
“家中辦喜事,老頭子不準(zhǔn)俺去死人的地,說是晦氣,因此俺沒能陪你去蘇府!”程處弼見方武有些不開心,趕緊解釋道。
“俺家也要辦喜事,俺還不照樣去!”方武沒好氣地嗆道。
“不一樣、不一樣!你是職責(zé)所在,方教習(xí)!待你贏了那狗屁狀元公,俺偷幾壇御酒出來陪你一醉方休!”程處弼嘿嘿地陪笑。
兩人正在閑聊之時,樓下傳來一些吵鬧聲,隱約有房遺愛的聲音。
“房二也來了?怎地跟人吵了起來?”程處弼急忙轉(zhuǎn)身便跑了下去。
兩人下得樓,只見大堂之中只得房遺愛和清靈,兩人正在相互拉扯著。
“房二,你之前并不是這么急色的人?。≡醯貙σ恍」媚锵率掷??”程處弼滿頭霧水,這不是自己打小認(rèn)識的房二的行徑?。?p> 清靈一見方武,立即委屈地嚷道:“方二郎,不想要本娘子干活就直說,何必讓你的狐朋狗友使些下三濫手段!”
房遺愛不是說到后廚去轉(zhuǎn)的嗎,怎么就惹上這丫頭啦?方武念她身手不錯,本想讓她去野狼莊幫忙,順便給武媚和雙兒等人充當(dāng)女保鏢的角色,誰知工錢開到兩倍她也不愿意去。
“房二,你怎地就惹上她啦?”方武趕忙問道。
“沒事,俺……只想看看她的脖子。房遺愛嚅嚅應(yīng)道。
沒事硬要看人家姑娘的脖子?程處弼鄙視地看著房二,這家伙什么時候變成色中餓鬼啦?
方武揮揮手,示意清靈離開。
房遺愛見清靈轉(zhuǎn)身離開,有些失落地解釋道:“俺只想證實……”
“證實什么?難道清靈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子?”程處弼呵呵笑道?!霸瓉砟慵依项^子也如此風(fēng)流?”
房遺愛惱怒地瞪了他一眼,恨恨地說道:“算了!”
方武安慰道:“你若真心喜歡她,慢慢來。男人太心急會將女人嚇跑的!”
“胡扯!”房遺愛應(yīng)了一句,便不再說話。
此時,漣漪出現(xiàn)在酒樓,先給房遺愛行了個禮,臉無表情地對方武說道:“公主問你為何不去查案,只顧跑去尋仙樓尋花問柳,置兄長性命不顧、顧公主府顏色何存?”
方武無來由一陣煩惱,怒道:“我查與不查案關(guān)她何事!我又不是她的駙馬,她憑什么來跟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