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三月,新科放榜,有人歡喜有人愁,而戶部尚書顧家很幸運地在歡喜的行列中。顧家長子顧嘉喬榜上有名,經(jīng)殿試后直取頭榜第三位。
今年是大魏開新科取士的第一年,所以頭三名得天子恩典,由宮中派出傳信官,手持特別打造的燈籠到各家傳信。
可是,傳信的人到顧府報喜,卻連顧嘉喬的面都沒見上。倒是顧嘉喬的老爹,也就是那位戶部尚書休朝在家,做足了全套禮節(jié),捧出了一堆賞錢,千恩萬謝地送走了那位宮里來的傳信官。他站在自家大門外,慢悠悠地捋著下巴那點兒小胡須,看著宮里來的隊伍浩蕩遠去,想的并不是剛剛給自己家光宗耀祖了的那個兒子,而是自小被送去天闕山清修的女兒。
說起來,他這雙兒女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氣。尤其是這對龍鳳胎里的女兒,簡直是聲名在外。當年,她可是手捧天子的圣旨,在禁軍的護送下,到北淵宗去拜師。
這對顧家來說,自然是一件無上的尊榮。但想起自家女兒被送去清修的真實原因,顧家老爹的眉頭皺了一皺,連撫須的動作也停了下來,臉上抽搐了一下,而后露出一個極為奇怪的表情。
京城北面的天闕山,為大魏國教北淵宗所在地。山勢險峻,叢林密集,又兼水流豐沛。饒是白日里,山間仍籠罩著淡淡的水霧,頗有仙山之風(fēng)。
山間清溪邊上,站著一個容貌俊美的少年郎。他負手而立,昂首迎向日光,恍如一桿翠竹,穿透云霧,倔強而茁壯地生長在溪邊。
“噼啪”的水聲飛濺在少年郎身邊,濺起的水滴或沾在溪邊的草叢上,或悄無聲息地沒入溪水邊的濕地。一截水紅色的衣裙拖在岸邊,已經(jīng)被水打濕了不少。
和少年畫風(fēng)截然不同的,是旁邊歡脫得像一尾魚一樣,把溪水攪得嘩啦作響的少女。
春末的山間,還透著淡淡的寒意,只是臨近正午,太陽猛烈。少女貪涼,赤足浸入溪水里。淺淺的水波漫過她纖細的雙腿,白皙的腳踝在水里靈活地轉(zhuǎn)動,像水底調(diào)皮的銀魚,翻動起一圈圈水花。
“容易著涼?!鄙倌昀砂櫫税櫭?。
“不怕?!鄙倥翎吽频靥咂鹆藥锥渌ā?p> “水里有螞蟥。”
“抓了喂蛇。”說著,少女往少年身后的草叢里瞟了一眼。
少年默不作聲,視線順著少女的目光轉(zhuǎn)了一轉(zhuǎn),又挪回來,步子和視線同步,也往少女身邊挪了一下。
少女笑聲如鈴,仿佛頑劣的孩童奸計得逞,大有小人得志的歡喜。
少年郎張了張嘴,又乖乖閉上了。自家妹妹的性子,他一貫清楚。所以他只是嘴上說了一兩句,并沒有什么實際行動,去阻止少女荒唐的行徑。
這溪邊的少年郎,正是上山來找妹妹報喜的顧嘉喬。而他身邊的,自然是那位讓顧家老爹和老哥都操心不已的顧家小妹,顧靈芷。
“你這樣,”顧嘉喬視線投向溪水里那雙纖纖玉足:“下游的魚要喝你的洗腳水?!?p> 顧靈芷聽了,仰面笑得更歡了,踢起一串水花,把顧嘉喬的衣擺也打濕了,“讓它們喝去……”
一句話還沒說完,俏生生的聲音忽地收住了。她視線轉(zhuǎn)向溪水對岸。
溪水流經(jīng)處,是一個小山坡。他們處在地勢高的一處,對岸地勢較低。數(shù)塊大小不一的山石,錯落地堆積在對岸的溪邊,夾以雜亂的草叢和灌木。微風(fēng)拂過,雜草倒伏,將山石朦朧地遮去約莫一半,露出猶抱琵琶半遮面的風(fēng)韻來。
顧嘉喬正默默欣賞著對岸的風(fēng)景,衣袖忽地被人用力一拽,險些整個人撲進溪水里。
“快,蹲下!”顧靈芷焦急地壓低了聲音,頭卻一動不動地看向另一個方向。尾音輕揚,聲調(diào)輕快,像極了驟然看見獵物出現(xiàn)的獵人。
“糟……”顧嘉喬心中暗道不好:“又來了……”
她松開了他的衣袖,隨手往身后某個方向一指,“躲起來!”
溪水的波光映照著她水紅色的衣裙,將那一抹緋紅染上她眉梢,眼神的狂喜中,透出一絲嬌媚。
對岸最大的那塊山石背后,悠悠地閃過一道人影,一角天青色的衣衫在雜亂的草叢后若隱若現(xiàn)。來人淡然穿過雜亂的草叢,一手提著魚簍,一手提著竹竿,漫不經(jīng)心地往溪邊去。
此時天色轉(zhuǎn)陰,云層遮住了太陽,只偶爾有一兩縷散淡的光芒灑落,照得溪邊水霧輕透,恍如縹緲的仙氣。那人緩步行來,姿態(tài)閑雅灑脫,烏發(fā)以小銀扣輕束腦后,流水一般肆意披散在身后,頗似從哪里云游至此的散仙。
天闕山乃清修之地,偶爾出現(xiàn)這么一兩個拔萃的人物,也在常理中。
只是這人的氣質(zhì)和周圍的水霧實在太過融洽,就像是從水霧里長出來的一樣??伤砩掀幸还烧龤猓瑒C然蕭肅,不可親近。
顧嘉喬不放心地瞅了一眼。
有影子,是人,不是鬼怪。
“躲好?!卑橹宦晪汕蔚牡驼Z,還在走神的顧嘉喬已經(jīng)被人一巴掌按到了旁邊的草堆里。
然后,顧嘉喬就看著自家妹子在青天白日下,明目張膽地調(diào)戲?qū)Π兜哪凶印?p> 雙足如白蝶,在溪水里翻騰飛躍,攪弄得溪水四濺。日光照耀下,飛濺的水珠閃著細碎的星芒,調(diào)皮地劃出一道道凌亂的弧線,不斷飛起又掉落,在溪水里砸出一朵朵巨大的水花。
千年前淳樸奔放的民謠,在起伏的水花飛濺聲里,借由溪邊紅裙少女之口,娓娓道來。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一雙眸子隔著漫漫水霧望過來,如云破日出,天地在一瞬間變得明朗清潤。
“姑娘,”那人徐徐開口,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現(xiàn)下可是白天。”
“公子姿容,燦若星辰,”她聲如銀鈴,飛揚的尾音散落在淺淺的水花里,愈顯嬌俏純真,“讓天地黯淡,日光失色,可不就是黑夜了?”
楚熹
新文來啦。這是一個與“色”有關(guān),但又正經(jīng)又萌的故事。希望各位客官喜歡(^U^)ノ~YO 詩歌譯文: 一把柴火扎得緊,天上三星亮晶晶。今夜究竟是啥夜晚?見這好人真歡欣。要問你啊要問你,將這好人怎樣親? 一捆牧草扎得多,東南三星正閃爍。今夜究竟是啥夜晚?遇這良辰真快活。要問你啊要問你,拿這良辰怎么過? 一束荊條緊緊捆,天邊三星照在門。今夜究竟是啥夜晚?見這美人真興奮。要問你啊要問你,將這美人怎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