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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錦

第18章 程家二公子

天下錦 楚熹 2086 2018-12-29 12:05:00

  “你要去找誰?”景朗沉聲問道。

  顧靈芷手上的動作一頓,略有些恨恨道:“程家。”

  她抬眸,迎上景朗沉靜地帶著詢問的目光,像一盆猛火忽遭冷風一吹,火焰齊霎霎退了好些。怒火退了幾分,人也似乎理智了幾分,但聲音仍舊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就我們大魏那位中書令程良弼大人的二兒子,程振宇。”

  她和昀澤離得近,最后一句話方才出口,她就感覺到了他的異常。

  這時,她已經(jīng)冷靜下來了,繼續(xù)道:“我聽小阮說過,她和程振宇自幼有婚約。”

  “大師兄!”門外有個弟子急匆匆地跑進來,手里拿著一封信,“這是在阮師妹房間里找到的?!?p>  信封里,是一張退婚書。

  此時程府后院,水榭樓閣深處,美人水袖流轉(zhuǎn),淺吟低唱,如流鶯啼囀,吳儂軟語的綿綿字音幽幽穿過花間樹梢,打著轉(zhuǎn)兒落在庭院中。

  院中石桌前,一男子身著寬松的織金紫灰錦袍,左手端著茶盞,右手捏著一把折扇,隨著曲調(diào)的起落,悠哉地打著圈兒。

  一曲唱罷,男子朝廊下的美人招了招手,那美人的水蛇腰一扭,姿態(tài)自然而優(yōu)美地轉(zhuǎn)入男子懷中。

  美人一開口,更叫人渾身骨頭一酥,“公子,奴家唱得可好?”

  “好。”男子笑道。

  “公子……”美人一聲嬌嗔,咯咯地低笑著,連笑聲也是酥麻的。

  若是程家老爺在家中見著這等活色生香的場景,定要把茶盞往桌上猛地一放,狠罵一句“不成器”順便再將這靡靡之音痛罵一遍。

  可是,這時辰他偏巧不在,上朝去了。

  也是因此,這位程家二公子才敢如此放肆,直接把聽香樓的美人叫到家中來。

  美人伏在桌邊,一手捏著酒杯,與對面的人談笑風生,不時咯咯笑出聲來,那雙美目屢屢在那俊美的側(cè)顏上停留,隔著衣衫環(huán)抱著他,盯著那既邪魅又可人的容顏。

  懸在錦袍腰帶上的宮佩,發(fā)出清脆的叮鳴聲。一下一下,叩擊在安靜的庭院中。

  “二少爺……”急促闖入的腳步聲,打斷了這起伏的叮鳴。

  來人是程振宇的心腹,名喚程山的一個人。

  叮鳴聲仍在繼續(xù),程山停在三四步開外的距離,道:“來消息了。”

  那一陣叮鳴聲又持續(xù)了一陣,方才緩緩停下。

  程振宇把懷中美人往石桌上一推,衣擺一撩,站起來道,“進房來說。”

  走了一步,忽又停下,給程山遞了個眼色。程山會意,從懷里掏出一包銀子,放入那美人懷中,聽得程振宇道:“回吧,改日再尋你。”

  美人還在微喘,嬌滴滴應了一聲,將身上衣衫胡亂一裹,便往院門去了。

  “怎么說?”等程山關(guān)上房門,程振宇便問道。

  “阮姑娘自盡了?!背躺秸f:“就在被炸毀的正殿里,聽說手里還有一封絕筆信。看來,確如二少爺所料,阮姑娘擔下了一切。”

  “她若不擔,阮家全家都得賠進性命去。阮丫頭又不傻,怎么會算不清這中間的利害?”提到“阮丫頭”三字時,程振宇的語氣緩了下來,尾音低柔,似繾綣情深,神色卻依然淡漠。

  “還是少爺算得好,一封退婚書撇清了干系,也給了阮姑娘自盡的理由?!背躺絿@道:“一石二鳥?!?p>  程振宇神色淡漠,緩緩走到窗前,從桌上的小柜里取出一方帕子。

  “不對,該是一石三鳥,”程山道:“咱家老爺重情,為這事多半會在陛下面前給阮家求個情。那這一關(guān),阮家也就算平安度過了。”

  窗外的陽光淡淡灑落在帕子上,照得那水藍的帕子軟如春水。帕子右下角繡著一支梨花,但繡工不怎么樣,歪歪扭扭地,枝干像隆起的蟲背,只梨花的花瓣還能看得過去。

  程振宇的目光停在梨花的花枝上,若有所思。

  那一封退婚書,算是他對她最后的情意了。至少,能替她保下她家人。

  “不過,送東西的人被發(fā)現(xiàn)了,”程山緩緩道:“那個木盒應該也已經(jīng)被人翻出來了。”頓了頓,見程振宇并沒有說話,便道:“少爺既知道阮姑娘會自盡來了結(jié)這件事,而且又有那退婚書在,何必還將那木盒送過去,這……”他擔憂道:“會不會適得其反?”

  跟了程振宇這么久,程山多少也猜到一些他的心思。程振宇這么做,實際上是想再逼阮姑娘一把。若她不死,他設的這一個局,就成不了。

  哪成想,程振宇這一劑猛藥還沒有送到,阮姑娘就自盡了。

  “無妨?!背陶裼畹愿赖溃骸叭』馉T來。”

  程山一愣,雖然不明白自家主子要做什么,仍是麻利地取了蠟燭來點上,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

  “梨……”程振宇垂眸看著手上那方帕子,“離……”他眸光微闔,唇邊泛出一抹淡笑,“許是一開始就錯了?!?p>  他手一揚,帕子的一角瞬間被火舌舔舐了一個大口子。掂著帕子的兩根手指忽然一收,也不知是不是燒到了。但只那么一霎,在他眼底淺淡的哀傷一閃而過時,他看向帕子的神色露出了一些遲疑。

  帕子被重新遞到燭火上。這一次,他沒有松手,任由帕子燒成了灰燼。

  他彈了彈手上的灰,把自己以一個舒適的姿勢安放入圈椅中,雙臂平放在扶手上,看著極為疏懶,只是神色有些疲憊。他闔了闔眼,吩咐程山取火盆來。

  房中,余他一人與火盆相對時,他翻出一個帶鎖的木匣,把里面疊好的信一封一封取出來,扔進火盆里。

  “小阮,”火盆里跳躍的焰火,映在那冰冷的眸子里,“下輩子你可千萬不要再遇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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