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借這一點,便能在米糧調(diào)度和消息傳送上占據(jù)極大的優(yōu)勢。
更遑論,洪季還有極其廣闊的人脈。
當(dāng)顧靈芷知道這些事,弄清其中關(guān)竅時,已是許久之后了。
那些,則都是后話了。
現(xiàn)在的顧靈芷正滿心歡喜地抱著三壇好酒往回客棧的路上走去。三壇好酒,正好一壇留給父親,一壇留給師父。余下的一壇,自是去見師祖的時候帶過去。
她原先還發(fā)愁,不能空手而去,要帶什么禮物去才適合。義兄洪季的贈酒,恰好解了她這個難題。
剛到客棧,顧靈芷就被掌柜叫住了。
原來,昀澤等人已經(jīng)離開了,但給她留了一封信。信寫得很簡短,是昀澤一貫的風(fēng)格。他簡單地提了一下,說他帶著師弟師妹護(hù)送大叔離開,然后就回天闕山復(fù)命了,讓她自己在外多注意一些。
她把信收好,悠然地提著三壇酒上了樓,轉(zhuǎn)過彎走到盡頭,就是她的房間。她嗅覺素來敏銳,才推開門,便覺一陣混雜的食物香氣撲面而來。各種咸甜酸辣暗暗藏身其中,雖然只露出的那么一兩絲淺淡的氣味來,撞在一起便如同在空氣中放了個小煙花,轟然炸成了璀璨復(fù)雜的味道。
這要是擱別的姑娘,多半要捏著鼻子嫌棄上半天。
可是顧靈芷偏偏喜好如此。各色小吃零食的味道夾雜在一起,愈發(fā)有一種市井的熱鬧喧騰。鬧哄哄的,但拱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房間正中一張小圓桌上,堆起了的小山丘似的紙盒和紙包。
留下這些東西的主人顯然靜心擺放過,但各色吃食包裝大小不一,堆放好了這個,又滾下來那個,漸漸也就成了亂哄哄的一堆小山丘。
顧靈芷隨手拆開一個大紙包,里頭是七個小紙包。每個小紙包里都有一個口味的糕點,形狀也不一樣。她嘗了一個,口感有些粗糲,但味道還不錯,用料和風(fēng)格都充滿濃郁的邊城風(fēng)味。想來,是當(dāng)?shù)氐奶厣〕浴?p> 昀澤知道她有這樣的習(xí)慣,到了什么地方見著怎樣的吃食,總要每樣揀一個,一圖新鮮,二圖好玩。有時候吃到了不好吃的,咬一口便扔給昀澤,他也全數(shù)撿著,吃她剩下的。
她又拆開了另一個紙包,里頭分別包了五小包五種顏色的瓜子。但除了顏色不同,味道是一樣的。
一個個紙包紙盒翻看過去,她在里頭瞧見一個熟悉的六邊形紙盒,外頭裹著蜜色梅花紋紙,封口處一紙灑金紅箋,淺淡金光細(xì)密如雪,將“香腮雪”三個娟秀的字跡掩映其中。紙盒底部,印著“華永齋制”四個大字。
這一盒名為“香腮雪”的糕點,正是京城最有名的的糕點制坊華永齋的出品。
六邊形的紙盒一打開,里頭便是仿蓮花模樣造的六個花瓣形長格,分裝六色糕點,一式一件。每日限量供應(yīng),一百盒售完即止,是她最喜歡的糕點。
從盛京到并州,路途遙遠(yuǎn)顛簸,盒中糕點卻無半分受損。一路上,運送的人想來沒少花心思。
她隨手抓起其中一個桃花形的軟糕咬了一口,觸齒香軟,桃花春意滿盈于口。
紙盒外頭拴著一根小麻繩,連著一個包得方方正正的小紙包。一抹溫醇的茶香透過紙包逸散出來,在四周甜膩雜亂的香氣里,顯得分外清逸。
她將那紙包拆下來捏在手中,輕輕嗅著,并不急著打開。
紙包的每一角都壓得直而整齊,她幾乎可以想象得到,昀澤是怎么繃著臉,神情認(rèn)真嚴(yán)肅,將紙張每一角對齊、折疊,再用細(xì)繩纏好,防止里面的東西散落出去。
拆開一看,果然是掰下來的一角普洱茶餅。
她貪吃,常常一個不小心吃撐了,昀澤就常給她備著這樣的普洱茶碎餅。她聞了聞味道,估摸著他又是從蒼濟(jì)長老那兒弄來的。
這么一想,她又想起另一件事來。
北淵宗內(nèi),數(shù)蒼濟(jì)長老最愛茶,專門辟了一間房來放置茶餅和茶葉。但誰要想問他討一點,那可是老虎屁股上拔毛。便是顧靈芷的師父,與他私交頗深的北淵宗的掌門,也不敢輕易問他這師兄討要茶葉。
只有昀澤偶爾還能從蒼濟(jì)長老手里挖出一點上好的茶餅來。
蒼濟(jì)長老的徒弟不少,但跟隨他學(xué)的都是煉丹煉藥的本事。昀澤是唯一一個得他親傳武藝和術(shù)法的徒弟。師徒兩人,一個怪脾氣,一個木頭性子,卻是正正合得來。
在顧靈芷的印象里,蒼濟(jì)長老幾乎是沒有罰過昀澤的。
開了先例的那一次,源頭在她。
那一次,她下山回家,喝醉了酒和人跑到一合莊去吃糯米糕。一合莊的糯米糕京城聞名,所出的糕點算是堪堪屈居華永齋之下。但有一點,他們家的糯米糕不能吃多。一合莊的糯米糕所用糯米和別家不同,特別的黏,尋常人吃一兩個足夠撐上一天。若是腸胃不好的,大概只敢貪嘴嘗一兩口。
所以,一合莊的糯米糕都是兩個一盒地賣。賣太多了,怕人吃撐了要找來算賬。
她可倒好,喝得半醉時跟人打賭,整整吃了十盒,也就是二十個糯米糕。
回了北淵宗后,她往床上一躺就起不來了。一會兒一個酒嗝,一會兒一個飽嗝,輪著翻地打。肚皮撐得滾圓,如同懷孕了三四個月。
吃撐的感覺著實不好受。肚子脹得跟球兒似地,根本沒法側(cè)躺,連翻身也困難,只能直挺挺地,在床上躺尸。
整整兩日,她粒米未進(jìn),肚子卻愈發(fā)脹大了。恰好蒼濟(jì)長老帶著弟子出去采藥了,留守的藥廬子弟開出的藥方根本沒有辦法治好顧靈芷越脹越大的肚子。
第二日深夜的時候,昀澤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碗茶湯,給顧靈芷灌了下去。之后,她的肚子才慢慢消了下去。
后來,她從大師兄那里得知,是昀澤偷偷去取了蒼濟(jì)長老珍藏多年的普洱茶泡水給她喝。五日之后,蒼濟(jì)長老回來,知道了這件事,氣得把昀澤捆起來用藤條抽打了一頓,罰他到寒冰洞去面壁思過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