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狐貍尾巴

　　楚天成輕推開病房門那一刻，眼里是小小對著看護椅上的張學瑋微笑，那笑莫名其妙讓他心里沙漏一樣抓不住的失落，帶著一股小小的醋勁，這個張學瑋真的敢來！

　　其實與私來講，學瑋人不錯，熱愛自己的職業(yè)，業(yè)務精通，人也直爽。手術臺上最見品格，他沉穩(wěn)細致，關鍵時刻反應迅速，配合默契，是很好的合作伙伴?？煽烊牧?，還單著，這點恐怕是所有外科醫(yī)生的宿命，工作時間長，沒規(guī)律，很少有時間陪愛人，就更別提去刻意經營一份感情了。

　　張學瑋見楚天成拎了保溫桶進來，訕訕一笑道:“喲，楚大夫今天來晚了……”

　　還沒等他說完，小小就打斷他，“醫(yī)院的飯?zhí)擦?。你帶的是粥嗎？?p>　　“小米瘦肉粥，今天加點粗糧和肉食，慢慢適應著。”天成自然往前送，可偏張學瑋霸占了好位置，恰擋住了小小伸出來去接的手。天成看一眼學瑋，目光輕飄飄往眼角一丟，那意思，哥們，騰個地兒吧。

　　誰知張學瑋竟較上了勁，你小子，鍋里碗里都霸著，你當有顏值就可以到處刷臉啊。學瑋一笑伸手就去接那保溫桶，可沒想到，天成手上也加了力道，沒讓他接的意思。

　　小小也看得一愣，今個兒倒是稀罕了，一桶粥，跟個寶貝似的，一個不肯松，一個卻硬要搶，她干咳一聲，“是不是大家都餓了，要不一起吃吧，我一個人也喝不了這些?！?p>　　楚天成聽聞倒松了勁，任由學瑋接過去，“這是留給你的，回頭我去食堂吃。這幾粒米哪能夠我的食量?！?p>　　張學瑋倒沒閑著，已經將粥倒出來，端給了小小。小小謝過，才吃了兩三口，突就覺得這房間氣氛不對，太安靜了。她眼角的余光從學瑋的休閑褲掃到楚天成的白大褂，心想你們一個二個杵這兒圍觀，自己倒成了籠子里被喂食的小動物，如何吃得下。于是放下勺，笑著看一眼楚天成，勸道：“你們也都沒吃，不如早點去食堂吃吧，別餓著了?！绺缱蛱爝€教育我要按時飲食，怎么今天自己倒忘記了?！边@是下逐客令了。

　　楚天成也一笑，氣氛委實尷尬，既然有個臺階，就趕緊下吧，“你不說我倒忘記了，是真覺得餓了，走吧，張大夫，我們也去祭祭我們的五臟廟?！?p>　　張學瑋臉上訕笑，心里及其不情愿，這還剛聊到興頭上，被打斷也就算了，現在還被硬生生拉走，實不甘心。后腳一出門，他就忙著向楚天成打聽蘇小小的情況，哪里人，家中姊妹幾個，學歷以及工作。楚天成倒是聽得一愣，他自己竟然也沒深究過小小的故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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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的坐診快結束時，安如接到了張學瑋的電話，她先是一愣，就是個點頭之交的同事，今天為何表現得如此熱情，后轉念一想，這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一定又是為了那個病女人。安如猜得沒錯，學瑋就是為了小小的事找她。當她坐在晚晴樓上俯瞰內城河兩岸綴滿紅燈籠的垂楊柳時，心想這個張醫(yī)生倒是下足了功夫。她端起茶杯就著絲絲青霧，淺呷一口，純而不綿，淡而不散的茗香沁人心脾。

　　“好茶?！卑踩缫恍?，撂了茶盞，看著對面一臉賠笑的張醫(yī)生，“你要打聽她的事，找楚天成就是了，何必舍近求遠。”

　　“唉，你不知道，那小子，嘴可是嚴。”張學瑋沒注意安如輕輕蹙眉，繼續(xù)抱怨，“他藏著掖著，像怕我知道似的。說病人隱私，不便透露?！?p>　　“今天中午你不是和她聊過了嗎，那么好的機會，你沒當面問問？”

　　“沒找到機會，她一直追問我外科手術那些事，看她那么感興趣，當然講給她聽聽了。”

　　安如心里一笑，這點誰都知道，學瑋就好這口，評談手術過程，人家不湊趣，他自己也能說上三天三夜，說他是全科第一快刀手，是屈才了，應該是全科第一評書高手。可惜啊，正經事倒耽擱了。

　　剛想著，就聽張學瑋懊惱道：“正經的事我都沒來得及問，就被天成拖去吃飯了。其實我就想打聽打聽她的年齡，學歷，職業(yè)，家庭背景。她明天出院了，我想要個聯(lián)系方式，總也得知道我們究竟合不合適吧。”

　　“你那么急做什么？這事本來就是循序漸進的?！?p>　　“此言差矣，先了解清楚情況，再定方案，沒有十足把握，也得八九不離十，否則白白浪費資源?！?p>　　安如一臉鄙視，手術那套流程，能套用的嗎？難怪三十好幾的人了，也找不到一個女朋友，“可惜，我對她也并不了解，你倒求錯人了?！?p>　　“不應該吧，她可是楚天成新認的干妹妹，沒有安大夫的允許，他敢太歲頭上動土嗎？”

　　安如忽就一臉慍怒，槽牙一咬，一股醋意翻涌而上，也顧不得掂量話是不是合適，就已經出口，“其他我不知，但說起職業(yè)，應該是個酒吧歌手?！?p>　　對面的張醫(yī)生已經驚得嘴都沒合攏，“酒吧歌手？！”

　　安如也知道是造次了，畢竟自己并不太清楚，她收起八卦的表情，緩緩將話圓潤一下，“估計天成也不知道她的職業(yè)。她在省院看病認識他的。天成看她生病沒人照顧，挺可憐，就多照應了一下?！睆垖W瑋點頭，這個他也問過。

　　“認妹妹這種事估計也是那女孩自己賴上的。她那種職業(yè)，不就喜歡認個什么干爹干媽干哥哥的嘛，……，我也是上次科室聚會去酒吧打牌，才發(fā)現她在那兒獻唱?！?p>　　“原來如此！”張學瑋心里五味雜陳，“可惜啊，可惜……”他個是受過良好的正統(tǒng)教育的孩子。娶妻娶賢，雖不一定要多高文化素質或多優(yōu)秀的家庭背景，但起碼也要有個大學文憑，一份正當職業(yè)才說得過去啊。否則，他的父母斷然不會同意。這就是門第相當，老人言，不可不依。

　　安如瞥見張學瑋一張黯然的臉，知道他是打了退堂鼓，心里卻生出奇怪的滋味，揭那女人老底倒是痛快，可讓張學瑋也看不起她了，卻真不是她希望的。午間，她還打了個小算盤，想讓學瑋去天成和蘇小小之間插一杠子。這會兒人家偃旗息鼓地撤了，豈不是便宜她去繼續(xù)糾纏楚天成嘛。一想到楚天成這些天的林林總總，更是氣不打一處出，連張學瑋也嫌棄她沒文化，職業(yè)不得體，你楚天成受過那么良好的教育，卻和她……火光心頭一閃，據那女孩自己說和天成是在醫(yī)院認識的，那么會不會天成并不知道她那不得體的職業(yè)呢？所以才……

　　想到此處的安如，表面上也替張學瑋惋惜了幾句，心里卻盤算著怎么找個合適的時機去揭露那女人的狐貍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