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豈是輕易退讓之人,你越強勢,我越要反擊。這便是少年的逆反心理,尤其是在一個想著自己能匡扶正義的帝王。
只見朱厚熜緩緩走下龍椅,踉蹌的走到楊廷和面前,那一刻在那十幾歲時少年身影上見到了孤獨。
朱厚熜用力抓住楊廷和雙肩,一臉的悲痛,“楊閣老您到底要朕怎么做,朕全答應(yīng),只要您能讓朕的母妃安心入宮,朕有內(nèi)帑,可以全給你,給你很多很多的金子”。
朱厚熜此時每一句都包含了熱淚,終于有大臣忍不住。更別提此時在朝會上,堂堂一國之君公然行賄內(nèi)閣首輔,僅僅希望首輔能放自己一回!
“陛下,您是一國之君,豈能授人以柄,臣等該死不能為君分憂”!
“陛下,請您回到龍椅之上,臣等不會在逼迫陛下就是”!
“楊廷和你貪戀權(quán)位,致使陛下如此悲憤,你罪該萬死”。汪俊忽然站出大聲質(zhì)問,頗有視死如歸的表現(xiàn)。
這一刻楊廷和知道今日自己不能善了,他沒有算到小皇帝的無賴,竟用出如此一招。無論皇帝如何與大臣爭執(zhí),甩袖而去。在士大夫眼中都是文人集團的勝利,但一位皇帝竟然在朝堂上哭訴,示弱,這便將自己完全打入了權(quán)臣范疇。
小皇帝竟然來了這一招,‘哀求’!讓一位皇帝去哀求一位大臣,這只有古之董卓、曹操等奸臣才會行事。楊廷和自詡匡扶國家,如何會允許自己成為董卓、曹操之流。
楊廷和緩緩摘下自己的官帽,“臣請求辭官歸鄉(xiāng),以洗刷臣之罪過,臣絕無謀逆之心”!但他卻絲毫沒有說王妃以何種身份入宮。
朱厚熜當(dāng)然想立刻允許楊廷和辭官,但兩人皆知,那只是兩人以退為進的說辭。
“楊閣老何出此言,朕還需楊閣老輔佐,請閣老切莫在推辭。若是真需要一人離開,就讓朕離開吧。朕想回到安陸做一個每日承歡膝下無憂無慮的少年”。
“陛下,萬萬不可,此事不可當(dāng)兒戲,請陛下莫在有如此想法”。汪俊每到關(guān)鍵時刻,總會出來說出眾臣的心聲。
終于蔣冕坐不住了,此時身為內(nèi)閣最后一人,若是在不出來表現(xiàn)一番,那他的名聲將會徹底掃地。
只見蔣冕出列,“陛下思母之切,讓人聞?wù)呗錅I。臣深受感動,楊大人陛下孝感動天,不可忤逆。然天下大事紛亂煩擾,請楊大人勿有辭官之念”。
蔣冕做了一次和事老,成功化解朱厚熜與楊廷和正面沖突。
“臣等附議”!
至于御史參奏的廖紀(jì)袁宗皋幾人之事,本就是在權(quán)利碰撞,自然無人在提。
吏部尚書王瓊不甘心就此放過兩人,“陛下,臣還是要參奏袁宗皋、廖紀(jì)兩人”。
王瓊的聲音此時格外的突兀,所有人目光集中到了王瓊身上。所有人暗罵王瓊愚蠢,就連楊廷和都皺眉不止。
朱厚熜回到座位上后,先是宣布母妃蔣氏以皇太后身份入宮,接著轉(zhuǎn)頭看向王瓊,王瓊此人雖多有污點,但在武宗幾次平亂中功不可沒。
但此人也太沒眼力見了,也不看看那兩人是誰的人,朱厚熜面無表情的問道:“王愛卿狀告兩人可有罪證”?
吏部之患久矣,這王瓊之惡習(x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在宸濠之亂中,其云南巡撫范鏞、甘肅巡撫李昆、副使陳九疇誣陷下獄,此事眾臣雖無直接證據(jù),早就有所耳聞,致使一時間群臣不敢得罪,好在其人事后收斂。其能在朝堂上混到如今,就連眾臣都感到不可思議。
私下中都有句話,王瓊是混在隊伍中的大奸臣。
“臣...”,王瓊還未說話,廖紀(jì)早已恨其久矣,大聲狀告。
“陛下,臣狀告吏部尚書王瓊賣官鬻爵、結(jié)黨營私,曾阿諛奉承江彬錢寧之流,致使官場崩潰,朝廷烏煙瘴氣”。
“遞上來吧”..顯然此時朱厚熜表現(xiàn)的興趣缺缺。
此時誰都看出來小皇帝有意要拿下此人,不過卻無一人為其說話,此人之風(fēng)評身在太差。
朱厚熜看了一眼,將奏章丟在王瓊面前,“你可還有話說”?
王瓊拿起奏章,吱吱唔唔只是不停的喊著:“臣冤枉”!
“冤枉?”朱厚熜冷笑,“你王瓊的威名,朕早有耳聞,你同朕說冤枉”。
“來人將王瓊下都察院大獄,此事交由都察院全權(quán)處理”。
朱厚熜一揮手,“無事退朝”!
走在路上的朱厚熜雙手在都動不停,今日背水一戰(zhàn)。不但成功的將自己母親封號問題解決,終于體驗了一把將六部九卿直接下獄的快感。不過他知道那王瓊本就不得人心,若是換做他人恐怕很難輕易收場。
幾家歡樂幾家愁,內(nèi)閣次輔梁儲請辭,雖未批復(fù),顯然去意義絕。王瓊被下入獄,這吏部尚書空缺。想來這兩個位子將會成為皇帝于楊廷和之間爭奪的重點。
那些有望登頂之人在盯著這兩個位置,此時無論誰上位都會被打上標(biāo)簽。
其實經(jīng)過這兩次交鋒,眾臣心中已經(jīng)隱隱感覺到了朱厚熜的與眾不同。新皇雖沒有武宗的絕對權(quán)利,但在帝王權(quán)謀中更具手段。
就說那汪俊是出名的直臣,可仍被皇帝收服的死死。還有那心學(xué)術(shù)士王守仁,私下大家都敬稱一句王學(xué)士。
蔣冕這次沒有與楊廷和商議,直接打到回府,今日廷議本來穩(wěn)如磐石的廷議,卻被皇帝翻盤。
這一次不但動搖了眾臣對楊廷和的威望,同時也動搖了對小皇帝的輕視之心。
蔣冕拿著茶杯,坐在書房里已經(jīng)兩個時辰,管家送飯幾次涼了又熱。
“老爺都亥時了,您快把飯吃了,小的伺候您休息吧”!
“已經(jīng)亥時了嗎”?蔣冕嘆了口氣,“不簡單啊,今后這朝廷如何走向讓人摸不透啊”!蔣冕想到了武宗,武宗即位之出同樣面臨著劉健、謝遷等老臣。可武宗插科打諢,生生擠走了那些老臣。
如今這位嘉靖皇帝,手法要比武宗老道的多,同樣年幼,君弱臣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