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紅衣怨(二十九)
甚至來不及有多余的想法,宿臻回過神來就已經(jīng)站在了教學樓前。
現(xiàn)在是上課的時間,一樓教室里的老師正在黑板前講著課,學生們有些在聚精會神的聽著課,也有些在私底下開著小差,但沒有人注意到一墻之隔的外面正在發(fā)生什么。
穿著紅衣的小姑娘重復著凌晨三四點鐘的舉動,一遍遍的從樓頂一躍而下,落在地上時,四肢扭曲,脾肺俱碎,當鮮血從身體中流出,染紅了她身下的那片水泥地之后,她又再次出現(xiàn)在樓頂,如此循環(huán)往復,沒有盡頭。
她的眼睛是黑黝黝的,沒有一絲光亮,如同深不見底的古井,縱有波瀾,也不為人知。
宿臻能看出小姑娘現(xiàn)在是沒有理智可言的。
她只是機械的在重復著死亡時的那一幕。
民間曾有傳聞,生前為人所欺,負有冤屈而無法申訴,著一襲紅衣自殺者,可在死后化身厲鬼,以自身怨氣為引,尋找昔日仇人,并一一報復回來。又因厲鬼存世只為報仇,故而當仇人都被其殺死之后,厲鬼亦會失去神智,屠殺無辜之人。
因此,如遇厲鬼,必殺之。
此為修真者協(xié)會必須遵守的十大原則之首。
“小雪?!彼拚閱玖艘宦曅」媚锏拿?,意料之中的沒有得到回應。
四周宿臻無法看見的黑色霧氣依舊在蔓延,伴隨著宿雪一次又一次的重復死亡,一點點的涌入她的體內(nèi)。
看不見并不代表無法感知到。
宿臻有預感,如果繼續(xù)放任宿雪重復自殺的舉動,一定會有非常不好的后果出現(xiàn)。
但當他試圖將小姑娘從地上扶起來,或是想要接住小姑娘,都是如同再做無用之功。
他根本就無法觸碰到已經(jīng)是非人之物的小姑娘。
心臟像是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裂縫,郁郁之氣從中不斷的流出,宿臻身上的白色繃帶以超乎常理的速度快速蔓延,眨眼的功夫就出現(xiàn)將他的雙手纏的嚴嚴實實,離脖頸也只有一線之隔。
明知道是無法觸碰,宿臻卻仍然守在原地,不斷的嘗試著。
皇天不負有心人。
白色繃帶纏繞著的手,真真切切的感知到了小姑娘的形體,再不是看得見碰不得的狀態(tài)了。
宿臻拉住了小姑娘,中斷了她不斷重復死亡的動作。
可宿雪依舊沒能恢復神智。
先前的那種玄妙之感再次出現(xiàn),宿臻腦海中突然多出了一段如何運用身上白色繃帶的方法。
同方法一起的,還有白色繃帶的一小段簡單介紹。
和宿臻之前的猜測不同,白色繃帶并不是由完全的怨氣組成的,確切的說它是宿臻所有負面情緒的集合體,當他的負面情緒到了無法控制之際,就會具現(xiàn)化,成為白色繃帶,并且白色繃帶出現(xiàn)之后,會自動遮掩住他的靈魂氣息,將他包裝的與常人無異,但是當白色繃帶布滿全身之時,就是他的靈魂徹底消亡之時。
未成形的負面情緒是可以消除的。
而已經(jīng)具現(xiàn)化的繃帶則是可以消耗的。
他腦海中的那段方法就是教他如何消耗白色繃帶的。
值得一提的是,上次凝結成的“珍珠耳環(huán)”原料也是他身上的白色繃帶,雖然原材料是來自他身上的負面情緒,但最后出來的成品卻意外有著鎮(zhèn)壓邪崇,保人平安的功效。
可惜的是,那個是一次性的。
當其內(nèi)的能量因為鎮(zhèn)壓邪崇而消耗殆盡后,就會破裂消失。
與此同時,先前看不見的黑色霧氣在宿臻的眼中也顯露出來。
那些霧氣還在試圖涌向宿雪,然而因為宿臻依舊拉著宿雪,讓小姑娘也被處于白色繃帶的保護之中,黑霧只能纏繞在他們的四周,不得其門。
宿臻消化完了腦海中的那段東西,臉上的表情也變得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觸發(fā)那段東西的,如果他能更早知道這些東西,或許在送宿雪到學校的時候,就能發(fā)現(xiàn)不對勁。
哪怕只是早上一天,只要一天就好,他或許就能在昨天救下小姑娘。
一切都是妄想。
一切都是虛妄。
多想無益。
宿臻現(xiàn)在只想把宿雪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雖然他在西橋村生活了二十多年,也就是前段時間才知道世上還有個修真者協(xié)會這樣的東西。
但是,凡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倘若在他不知曉的地方,這座小縣城里還有修真者協(xié)會的人,他們看到了宿雪,可不會分辨她是自愿成為厲鬼還是被迫成為厲鬼的,他們只會想要斬草除根。
宿臻解下了右手上的白色繃帶,將繃帶的另一頭系在了宿雪的手腕上,然后牽著她的手,朝著學校后門走去。
他的車放在后門,而他想要開車帶著宿雪離開。
宿舍樓里的值班老師和領導的那通電話已經(jīng)打完了,可當出來找那位學生家長時,剛才的那個小伙子已經(jīng)不知道去了哪里。
“說了又走了,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值班老師嘴里抱怨了兩句,又回到辦公室里去。
她這個工作輕松的很,不上課的時候到這里來值班,有額外補助不說,還有電腦和wifi,就算被個不知道哪里來的小伙子擺了一道,她也沒那么生氣,就是嘴上還是忍不住說兩句。
學校里上課的時候在外面走的人不多,可也還有幾個人的。
他們看不到宿雪,只看得到宿臻貌似拉著空氣往前走的模樣,心里免不住腹誹兩句,長得還挺精神的一小伙子,可惜是個腦子有病的。
那些人腹誹他們的,左右宿臻也是不放在心上的。
他帶著宿雪坐上了他爸的那輛車,還好他綁人的那只手是右手,否則現(xiàn)在宿雪就不是坐在副駕駛上,而是被吊在駕駛座左邊的車窗外,跟放風箏似的。
宿臻把車開到了他住房的小區(qū)門口,突然就停了下來,沒有進去。
他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本身對人無害的精怪與普通人住久了,也會給普通人招來災害。
那么本身就是非人之物的鬼魅呢?
小區(qū)里的人沒招他惹他的,他為了小姑娘的安全,就把小姑娘帶進小區(qū),對他們也是不公平的。
方向盤一轉,宿臻開著車走了回頭路,既然小區(qū)里的住房不能去,他干脆就回西橋村好了。
他記得西橋村確實是個很特殊的地方,先前他沒有得到奇遇,也看不出西橋村與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但現(xiàn)在他連宿雪學校里那些奇奇怪怪的黑霧都能看見,想要發(fā)現(xiàn)西橋村的不同尋常之處,應該也是很簡單的吧!
而且就算小姑娘同樣不能留在西橋村,他還可以把宿雪帶到后山去。
后山可是比西橋村更加的特殊。
再說了山里也沒有住人,小姑娘在那里總不會再危及無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