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京,你來了…………”
冷不防的,尉遲永說了一句,卻又在瞬息間移步飛跑,早已蓄滿剛力的拳頭洶涌而來,在徐子京毫無覺察之下?lián)舸蚨?,徐子京立時向后翻倒。
緊隨著,其他富家公子也參與進來,徐子京徒然受著拳飛腳踢。
一天就在痛苦中度過,夜晚歸來,又是滿身痛傷,血跡淋淋。本來還想著自己能忍耐過去的,但真正忍起來,卻是異常痛苦。這使得徐子京心中煩悶。
“哼!尉遲永,玉恒你們等著,待我修煉大成,當報今日之仇!”徐子京煩悶攻心,心中發(fā)誓。
接下來便是感詩悟詩了,徐子京從藏書閣拿回了幾本詩集。他知道李元白是浪漫派詩人,而今自己愁郁積胸,正需要發(fā)泄,正好讀讀詩仙的豪放詩,以助發(fā)泄。他選了三首:
《山中答俗人問》
問余何意棲碧山,
笑而不答心自閑。
桃花流水窅然去,
別有天地非人間。
《清平調(diào)》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現(xiàn),
會向瑤臺月下逢。
《登太白峰》
西上太白峰,夕陽窮登攀。
太白與我語,為我開天關(guān)。
愿乘泠風去,直出浮云間。
舉手可近月,前行若無山。
一別武功去,何時復(fù)更還?
第一首寫的是詩人隱居碧山,俗人不解而相問,詩人笑而不答,以“桃花流水,別有天地”來對應(yīng)。抒發(fā)了詩人寄懷山水,怡然自樂的仙逸情致。
第二首是詩人以超逸高格的筆調(diào)描摹了傾國美人楊貴妃。云花、春風是極艷極美的意象,群玉山、瑤臺是仙境,這些皆是為了襯托楊貴妃。
第三首寫的是詩人登高太白峰,豪情如江如海,奔騰千里,縱橫宇內(nèi)。
然而徐子京是越想象越苦悶,因為這些詩都與自己此時心態(tài)不符,這就出問題了,他想象出來的畫境毫不靈動,毫無真實感,比昨天晚上的差多了。
“唉唉唉!太痛苦了,不行,我不能再想象這種類型的詩了,要找些符合心境的才行。此刻我心愁意郁,那就該找詩圣杜太甫了,我仿佛都能聞到他的‘悲情’了?!?p> 徐子京便翻書,找了一首《登岳陽樓》。原詩如下:
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
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
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
戎馬關(guān)山北,憑軒涕泗流。
這真是一首痛徹人心的“悲詩”。詩圣杜太甫心憂天下,縱然他自己顛沛流離,貧苦終生,但所不忘懷的是民生,蒼生貧苦則他心憂心痛,蒼生飽暖則他開懷暢樂。看此詩,“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闭f的是他自己,“戎馬關(guān)山北”指的是當時的世道,而他因世道衰亂而“憑軒涕泗流”。
徐子京的眼睛一接觸到此詩便淚落了,心情為之沉重。在悲情浸泡中,他悠悠展開思緒,想到如此一幅畫面:我很早前便聽聞了洞庭湖的大名,人道其浩浩湯湯,銜遠山,吞長江,我心激蕩,因為我雖身小名卑,乃太倉之一粟,但我卻有囊括四海之志,所以我仰慕洞庭湖久矣,今日總算夙愿得償,登上岳陽樓而俯覽洞庭湖了。看哪,水勢實在太遼曠,如汪洋滄海,將吳楚兩地強行分割!?。∵h看一望無垠,好像整個蒼穹、日月星辰都被洞庭水飄浮而起,洞庭水稍起波瀾,蒼穹便隨之載沉載浮。這,唉!這不就是我嗎?我空懷雄壯之志,年歲蹉跎而一事無就,不就是一個隨世浮沉的卑微之人嗎?世事荒亂,親朋好友皆不知所去,杳無音問,我也疾老無依,隨風漂泊,唯有孤舟相陪,悲夫!可是,我的情結(jié),我的不舍,是天下黎元,他們有的悲慘甚于我,有的比我好一點但依舊貧苦,我是終成土灰卻仍舊不能割舍呀!岳陽樓的窗軒,暫作我的依靠,讓我枕枕殘軀,好把悲淚流盡!
“嗚嗚嗚…………!”
徐子京哭了,哭聲甚哀!原來,他被整首詩的悲情憂郁所感,不知覺間竟以己代入,將自己的身影植入畫境中,融合自己父母雙亡,家世離亂的悲哀,整個畫境悲情無限,直如真真發(fā)生了一般,苦痛、心酸、悲淚在畫境中流蕩!這是徐子京到目前為止想像得最逼真的一幅畫境。
徐子京尚未從畫境中清醒,忽爾間,詩腑主星好像被天神點化,一縷幽幽深深、冥冥寂寂、又似境界無限的小光從詩腑主星上生出,一瞬間便照耀四方。然而光還是有點弱小,未能將詩腑盤照徹,故而只能看到詩腑盤的些微影像。
“是詩腑發(fā)亮了?我進入啟輝境界了?”徐子京猛然醒來,撫撫淚痕,理理悲心,有些不敢置信。
他察看詩腑,見到詩腑主星如今成了一個微弱光點,發(fā)出銀白之光,整個詩腑呈現(xiàn)出天地初生,無人無物的荒寂。
“哈哈哈,實在是太好了!”徐子京發(fā)自肺腑地笑了,大笑一場,啟輝是一個重要而關(guān)鍵的境界,只要修至啟輝就能“成圖”,也就是可以引對手入畫境而戰(zhàn)斗了。
事不宜遲,徐子京趕緊成圖。這是首次成圖,徐子京毫無心里準備,擔心不成功,沒曾想,詩腑是極容易控馭的,如同使用自己的四肢。畫境也是一運便出,徐子京不知畫境是否真的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中,他只知道,自己想對付什么,然后意念一動,把畫境催出,要對付的東西便出現(xiàn)在畫境中。
現(xiàn)在他是將《登岳陽樓》繪成畫境,將床下的蜘蛛引入畫境。頓時,他看到朗朗麗日下,岳陽樓矗立,洞庭湖洪波涌起,而蜘蛛便落在水中。蜘蛛也極為震驚,因為它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蜘蛛拼命掙扎。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種感覺!如果此刻在畫境中的不是蜘蛛,而是武功高強的強敵,又當如何?他會如何對付我的畫境?……蜘蛛無罪,我不能隨意殺生,畫境,收!”
于是徐子京收起了畫境,蜘蛛便回歸到床下,愣了數(shù)刻才飛奔而去,它一定會嚴重懷疑自己方才是否撞邪了!
“情感與意境是武器,《登岳陽樓》的情感是悲情,是的,我方才感悟它時全身心都被這深重的悲情浸透,仿佛都能用之策馬疆場,揮斬萬敵!我且來試用一下!”
方才將蜘蛛引入畫境之時,徐子京沒有試用悲情是擔心將蜘蛛殺死,他不會草菅生靈。接下來,他將一塊巨頭引入畫境,頓時又是,
洞庭湖洪波滔天,岳陽樓聳然高峙,一塊巨石從空中砸入樓上,然后靜靜不動。
“悲情,動!”
徐子京用心感念,虔誠追思,那種與杜太甫睽隔千年,但意緒相同,悲愁互共的感應(yīng)又出現(xiàn)心上,頓時萬千悲情涌來,陣陣悲淚如同風雨狂襲,洶洶而至,徐子京的思想沉入了“悲”中,不僅看到了自己的悲慘身世,還看到了杜太甫的身世,還感受到了他的苦痛掙扎。
悲情無形無質(zhì),化而為一縷黑、灰、青三色相雜的光,飛向那塊巨石。亭樓之上,風日照拂,突然————
“轟??!”
巨石爆碎,正是那縷悲情的攻擊。
具備靈性的東西方有情感,也方能被情感所動,石頭無情無感,為何卻受悲情轟動呢?那便是因為悲情的攻擊性了。詩修中,情感與意境是武器,既是武器,便有武器之性,也就是攻擊性與防守性,所以石頭被轟碎。但情感與意境又不同于一般刀劍之類的武器,情感與意境的本質(zhì)還在,所以若攻擊的是人,那么方才徐子京使出的那縷悲情,會直入其心胸骨髓,威力會更巨,那人會在“悲”中掙扎至死。
接下來徐子京又感悟了幾首古詩,雖不能使詩腑主星之光更加明亮,但卻使其更加穩(wěn)定,這也是好事。
然后便是吃飯去了。雖然詩修能活躍氣血,增強骨肉,但畢竟不能提供能量養(yǎng)料,所以徐子京還是要如凡人一般吃飯。此次晚膳,他食了兩只肥雞、三碗米飯、三斤美酒,真真是酣暢淋漓。
今日肉盾之刑之傷,一會兒便盡然痊可了。此夜,徐子京飽睡一場,翌日醒來,精神痛快,力量滿身,他決定給尉遲永他們一些顏色看看。
練武場中,尉遲永以及其他富家子弟皆在。武學修煉艱苦無比,這些膏粱子弟自小生活優(yōu)渥,極缺磨練,哪能受得這般辛苦,他們都是被父母逼迫而來,所以很多人都貪懶?;?,根本沒學到什么武功。
此時,所有人都在舞動著自己的招式,剛力飛騰,剛氣飛卷。尉遲永最為威武,手提緝熙寶劍,劍刃戟地,直拖而去,劃出了一段長長的裂痕。然后他身形騰躍,速速一個空中翻身,寶劍隨之掠過長空,他把雄渾的大剛之力導入劍身,使得劍身的銀白之光更濃,反手兜轉(zhuǎn)一旋,灑出一條厚大的銀光,好似真光降臨,破除黑暗,這正無愧于“緝熙”之名。
每到尉遲永舞劍之時,眾人往往忍不住停下自己的修煉而觀看,且贊嘆聲聲:
“好……好……好……”